老夫知道你非常人,日後定能成就大業。只希望,等你有了實力,將這圖上所畫大船造出來,揚帆遠航,圓了老夫思鄉之願。
溪兒可將爲父骨骸燒成灰,待到有那一天,灑進海中,也算是落葉歸根。”
“父親不可!”杜妍溪哭道:“女兒一定讓您入土爲安,怎能受那漂泊之苦?”
古人講究入土爲安,杜妍溪這般傷心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她生在北地,可能不知道沿海風俗。
“杜小姐不必難過,這本就是海州習俗,掌櫃的想追隨祖輩,這是大孝呢。”陸瑾適時開口,他也是剛搜到的。
“如此老夫安矣!若是有可能,還請瑾少爺對小女照拂一二。”杜驍臉上掛着笑,竟就這樣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爹~!”杜妍溪伏在他膝蓋上痛哭失聲,看着這一幕,陸瑾竟難得嚴肅起來。
“放心吧,我一定幫你完成心願。”
說完也不勸,陸瑾捧着盒子,恭恭敬敬。
雖是對手,杜驍,也值得尊敬。
至少,他所用的都是陽謀,光明磊落。
不像某些人!
這也是陸瑾在得知杜家有難時,願意出手相助的原因。
只是沒想到,杜驍會將最看重的遺產,錦華樓和造船圖紙,交給自己。
也是時候,結束這場遊戲了。
“基哥,去看看杜小姐吧。”陸瑾說完,徑自離開了杜府,已經完全沒了昔日笑臉。
杜驍的死,讓他越發看清了世道兇險。
這是個強權時代,稍有疏忽,萬劫不復!
常新鋒怎麼都不會想到,他拋棄的一顆棋子,會變成陸瑾騰飛的動力……
“你說穩操勝券,現在怎麼解釋?杜驍倒了,張小四被罰充軍,那些商賈誰還敢聽本少調遣?說啊!”
此刻的常新鋒,仍舊住在錦華樓。只不過這次沒在雅間,而是後院一隅。
被他訓斥之人,一撮山羊鬍甚爲扎眼,赫然便是章朗之前的狗頭軍師,孔賀!
“事出意外,老夫也沒想到他們會那麼快找來。又都是些武夫,您留下的人不是對手……
不過少爺放心,老夫已經打聽到了,明晚陸瑾的畫舫開張。只需如此這般,定能讓他開門即關,到時候,嘿嘿嘿嘿!”
常新鋒聽完眼前一亮,可隨即又有些狐疑。
數次敗在陸瑾手上,現在的他,已經不敢太樂觀了。
那些江湖中人,可是不好相與……
歷代朝廷,對這些江湖中人,可都是又愛又恨。
想當初,太祖打下江山,頭一件事便是剷除聖教。
要知道,若不是聖教支持,這江山還不定是誰的。但即便如此,也難逃覆滅下場。
俠以武犯禁,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更何況,聖教想要超然於皇權之上,覆滅也就不奇怪了。
自那以後,天下間太平不少,但朝廷對聖教餘孽的追捕卻從未放鬆過。
也許可以藉此機會,一舉兩得!
念及此,常新鋒眼中多了些狠色:“這一次,我要永絕後患!你抓緊將消息傳出去,父親想來也該到了……”
常坤,可是當朝首輔!
帶天巡守,先斬後奏,有着無上權柄。
更重要的,是那數千御林軍護衛。
陸瑾,難逃一死!
“來人,隨我迎接父親大人!”
“少爺,外面下雪了,可得多穿些纔是。”
幾乎同時,陸瑾也在準備出門,也是迎接自己的父親。
子爵陸茂,自己的便宜老爸,終於回來了!
也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會不會氣出好歹。
陸瑾滿心忐忑:“不用,就當是負荊請罪了。”
雪梅不依,仍舊拿着大氅:“少爺又沒做錯,就是錯了,老爺也絕不會怪你。”
殷雨晴比陸瑾更緊張:“哎呀妹妹,你快別管他了,我這珠釵到底是插哪邊好?這支會不會太輕浮了?”
珠釵跟輕浮有什麼關係?
反正陸瑾是不懂的,聯網電腦也沒答案。
女人吶,你爲什麼這樣複雜?
“走吧,一會兒都進城了。”陸瑾最終還是披上了大氅,這雪下的真不是時候。
徒增悲涼!
呸呸呸,父子團聚的大好日子,悲個屁。
瑞雪兆豐年纔對。
有便宜老爸坐鎮,自己就能做個無憂無慮的大紈絝,風花雪月,好兆頭呢!
這麼想着,好像也沒那麼緊張,陸瑾又走起了六親不認的王八步。
這一世的父親,要好好的。
陸瑾鼻頭有些發酸……
父親,是陸瑾心中永遠的痛。
“爸,別再去工地了,我能打工養活自己!”
“好好讀書,再有兩年你畢業,爸就等着在家享福了。”
那雙佈滿裂痕的手,本該落在自己頭上。
但最終,卻收了回去。
他是怕弄亂自己的頭髮,或者,那粗糙的掌心咯着自己!
那般小心翼翼誠惶誠恐……
之後,便再也沒有機會,看見那雙有力的,龜裂的,滿是老繭的溫暖雙手。
山崩地裂中,人是那麼的渺小,以至於,陸瑾都沒來得及看父親最後一眼。
從小沒媽,失去唯一親人之後,陸瑾渾渾噩噩……直到,穿越。
這是新的開始,有一個寵溺他的父親。
現在,父親正在往城裡趕,終於要和自己團聚了。
一隊人馬遠遠出現在地平線上,近了,一馬當先的身影,肯定是他!
陸瑾等不及了,撒開腳丫子衝出了城門,原本整齊的迎接隊伍,頓時亂成一團。
雪梅和殷雨晴一左一右緊緊相隨,唯恐落後一步,被未來公公不喜……
聶赫銀也不管了,任由私兵們蜂擁而上,這麼熱切的場面,可不是掃興的時候。
“爹!”
離着十來丈遠,陸瑾停了下來。
他害怕了。
怕父親不是記憶中的模樣,怕自己做的事情被他知道,怕看見望子成龍卻失望的眼神……
想轉身逃走,卻邁不開腳步。想大聲呼喚,卻發不出聲音。
只能,矗立在風雪中,等那身影蹣跚靠近。
“瑾兒,哈哈哈哈,愣着幹什麼?臭小子,知道爲父給你帶了大禮,等不及啦?”
陸茂下馬,眼中都是寵溺,近前,狠狠摟住兒子,有力的大手狠狠拍了幾下。
“咳咳,用得着這麼大力氣麼?”陸瑾差點兒吐血,仔細打量眼前的父親,之後!
單膝跪地,恭恭敬敬磕頭:“爹,孩兒,想您!很想。”
陸茂微愣,眼中泛着淚光:“好,好孩子!爹就知道,我的兒子不傻,你娘若是……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你這一膝蓋泥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