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的身子抖起來，兩隻手抓住六六，六六氣到臉白。
“上次聚餐，你以爲她爲什麼打翻飲料，真的是因爲怕狗？還不是你說了一千萬拆遷款買了房、買了車，剩下的放銀行裡吃利息，你也不懂什麼理財，懶得打理，反正利息也夠用了。當時我都快發瘋了，氣的不是你那一千萬拆遷款，是你那無所謂的口氣，要是那一千萬給我，你還會不會用那種口氣說話？你知道嗎？她們幾個要麼明着羨慕，要麼暗地裡嫉妒，只有她——”小冉指着阿秋，“她不說話，一句話都不說，有人抱着狗進來，裝作嚇一跳，打翻飲料，岔開話題，她的眼神，我認出來了，每天出門前，要和你聚會，我盯着鏡子的眼神，就是這樣。裝！你裝什麼？”
阿秋的手抓得更緊，六六氣得四處看了一圈，低頭看到錘子，提起來要砸，章本碩拉住，小心接下錘子，吵歸吵，砸破地磚可不得了，補一下還不知要多少錢。
“你給我滾！不准你說阿秋！阿秋本來就不愛說話，誰像你那麼——那麼——”六六找不到合適的詞，章本碩拋出兩字：“陰暗”。
“對，陰暗。誰像你那麼陰暗，沒事幹了，嫉妒別人，管好自己啦！”六六支起膀子，一副潑婦罵街的樣子和小冉對着幹。之前小冉說那麼多，她都沒這麼大反應。
大斤看了看，討厭小冉，更嫉妒六六，樂得看戲。
“對啊，我是陰暗，看你躺着往上爬，我眼紅，所以我總要找平衡，你以爲我爲什麼跟阿秋做朋友，她不順心的時候，都會約她出來吃飯？”小冉說。
“爲什麼？”六六不想接話，可又忍不住好奇。
“找平衡啊！一想到你過得這麼好，我就難過，可是跟阿秋聊過，和她一比，我就開心多了，她工資只有3千塊錢，以前成績好又怎樣？要不是和你粘在一起，她該嫉妒我纔對。可是你知道爲什麼我說她是最嫉妒你的人？”
六六不再接話，可那眼神分明就是想知道，大斤、楊枚、甚至阿秋都有點那個意思，對啊，到底爲什麼呢？
章本碩站在一邊，看着幾近瘋狂，又笑又叫的小冉，再看看阿秋。
“阿秋從小和你一起長大，同一個街區，隔了一條河，你家拆遷，黃金地段，按人頭賠，一人賠一千萬，她呢？什麼都沒有，就隔了一條河啊！五十米都不到的距離，半年前，她和你一樣的工作，指望着年底那幾千塊的小獎金，希望公積金能多交些，以後找個本地有房的男人結婚，現在呢？她沒變，你卻什麼都有了！她不嫉妒？你敢說她不嫉妒？要是我，會發瘋！”
“對啊，所以你是你，阿秋是阿秋，走吧，以後，我們別見面了。”六六的肩垮下來，一個個看過來，大斤、小冉、楊枚，只有跳過阿秋。
小冉散着頭髮，好似厲鬼附身，頓了頓，往門口走，大斤也跟着出去，楊枚猶豫了一下，也走了。
章本碩看着女人們一個個地走開，正準備關門。
小冉又探進頭來，吼一句：“火不是我放的！是阿秋放的！”
六六掄起錘子就扔過去，錘子打着旋，嗚嗚地響，章本碩要攔住，早來不及。
小冉縮了頭，噔噔噔往外跑，六六力氣還是小了，錘子飛到一半就砸地上，嘭！
地磚裂開一條大縫，卡卡地劃過三塊地磚。
六六很生氣，氣小冉給阿秋潑污水，欺負老實人是吧？
然後她對上章本碩的眼，視線下移，看到地上的裂縫。
“對不起，我賠。”
第二天，六六就叫來師傅鋪地磚，章本碩正好做在線諮詢，也不影響他工作。
絕情貓袖劍和他聊得越來越多。
在線諮詢不能當面看到來訪者的狀態，只能通過文字去分析，好處就是不用文字記錄，只用複製qq裡的對話，再作分析就好。
章本碩讓絕情聊一下小時候的事。
絕情說這對我有幫助嗎？
章本碩說只是好奇，覺得帶孩子一起打遊戲的爸爸很酷。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說是嗎？
頓了會兒，又加了句：不過我爸確實挺酷。
絕情說起她爸爸帶她打遊戲的事。先是從她這個id開始，絕情貓袖劍開始。
小時候看爸爸打遊戲，一個小人走來走去，和其他人說話。
我那時還不識字，只記得音樂挺好聽，就是走來走去有些無聊，最喜歡的是走迷宮時碰上怪物打架，各種招式，各種眩目技能砸下，還有激昂的戰鬥音樂。
我坐在爸爸懷裡，問爸爸哪個是壞人，哪個是好人，爸爸說長得最帥的那個就是好人。
我就拍手給爸爸加油。
爸爸打到一半，媽媽來電話了，叫爸爸先燒飯，兩杯米，洗乾淨，別像上次一樣一碗的米蟲。
爸爸說馬上，立刻，收到，就跳起來去做飯，剛聽到水龍頭的聲音，又跑回來，叫我不要亂動。
我說我也想玩。
爸爸就讓小人跑起來，跑到一個廣場，廣場中央有口鐘。
其實我不喜歡廣場中央，倒是挺喜歡看小人在廣場邊上跑，那裡有很多兩頭尖尖的船，靠在一起，小人可以在船上跑，腦後的辮子也飛起來。
最好看的是小人一邊跑，小人的影子也在藍色的水裡跟着跑，一樣的甩胳膊，一樣的飛辮子。
小人要是一直跑，我就能一直看。
爸爸點一下鼠標，那口鐘就響一聲，叫我一直點。
我問點到什麼時候？
爸爸說點到有東西跳出來。
我問是禮物嗎？
爸爸說是，還是件很厲害、很厲害的禮物！
然後爸爸走了，我就蹲在椅子上，按鼠標。
看爸爸點鼠標很輕鬆，指哪打哪，點起來又快，卡喳卡喳地響，像啄木鳥一樣。
可自己點的時候，才知道鼠標爲什麼叫鼠標，就跟小老鼠一樣，頑皮，不聽話，只想往外跑。
好不容易移到那口鐘上，用力按下，鼠標又挪了位置，點了個空。
試了好幾下，慢慢用力，才點響一下，鍾晃起來，咚——
我開心了，慢慢試，找到訣竅，越點越快。
咚咚咚——
也不知鐘響了幾下，音樂聲一變，鐘上跳出一行字來。
我不識字，大叫爸爸快來，爸爸一手拿鍋，一隻手上還沾着米，慌慌張張跑進來，問我什麼事。
我指着小人說，是不是有禮物了？
爸爸看了一下，說是的，叫絕情貓袖劍。
很厲害嗎？
超級厲害，像你這麼厲害。
爸爸又回去淘米，淘好後，擦乾手，點開小人的揹包，給我看那把絕情貓袖劍，功擊力可高了。
“你就是那時候喜歡上玩遊戲的嗎？”章本碩問。
“沒有。”
過了一會兒，絕情又發來一句：“只是喜歡看爸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