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有些光亮從窗縫裡泄進來。
我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渾身都軟綿綿的,像是在牀上大病了一場之後第一次下牀運動時的無力感。
動了動脖子,看了看四周,自己身處的是一個很簡陋的平房,我睡在一堆茅草上。
我很清楚,自己被綁架了,而且目的不明。
要錢的話,應該去劫秦家大小姐纔對啊,劫我可是沒什麼用處啊,大哥!冬天被帶到這麼槽糕的平房裡,睡在茅草堆上,會冷死人的!
如果不是爲了錢的話,那又是爲了什麼抓住我?又是誰要抓住我?是凌劍揚,還是秦玥凰?
想着這些問題躺着什麼都不做就不會得到解答,所以我設想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再大致定了處理的方法,就打算到時隨即應變。過了一會兒,身體的無力感減輕了一點,我坐了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房內的情況也看得更加清晰了一點。
平房只有幾平方米大,有一扇用木條封得挺結實的窗戶,而門……只是一道沒有關嚴實的木門。
沒有人在房裡看着我。
怎麼回事!是沒有想到我這麼快就醒來還是小看我!
我心中頓時燃起了怒火,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拿掉沾到身上的茅草,趴在牆上,從窗縫裡向外看。
外面是一大片鋪着沙子的平地,兩邊長着樹還有灌木叢,依舊沒有發現人。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道他埋伏在看不見的地方麼?就站在門口那個死角麼?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小心翼翼地從門縫窺視屋外的情況。
結果,還是連個人影都沒有。
不可能,不可能!
心中不可抑制地有點失望,劫我的那個人擺明就是小看我!
可是我又轉念一想,這樣不是更好嗎!趁着現在他有所疏忽,我就不要浪費這個絕好的機會,快點逃走吧!
我迅速地推開了木門,剛向外跑了幾步,一個人突然就出現在我面前幾步路的地方。我下意識就連忙調轉方向,腳步不停,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向着遠處跑。
那個人怎麼看都是抓我的人吧,事到如今,怎麼也要想辦法逃掉!
哪知道那個人下一秒就又出現在了我前面幾步路的地方,我再次調轉方向。可是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如此重複幾次之後,我發現自己根本就是在繞圈子,一點都沒有向外面跑多少!
混蛋!這就像貓在逗老鼠一樣!
縱使有滿心的不忿,實力懸殊也只好放棄這個方法。我氣喘吁吁地停下來,盯着站在面前的人。
最先吸引到我的注意力的是他那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瞬間和我記憶中的某一個人重合了,其次就是他的相貌,又和我記憶中的另一個人重合了。
黃沙那個奇怪的人,還有,秦玥凰的僕人。
他們、他們很明顯就是同一個人!
黃沙那次的事情一直都一片混亂,對那個人的相貌記憶很模糊,所以在秦府看見他的時候,他沒有穿着白衣,我也想不起來,現在我終於對上號了!此時,唯一可以稍微安心的一點是,從黃沙那次的事情來看,他似乎,只是似乎,不是嗜殺的人。
想到這,我壯了壯膽,試探着問道:“你是誰?秦玥凰的人嗎?”
“不是。”
我本來想着他不會回答,所以面對他這麼坦白的迴應,我張了張嘴,一下子想不到下一個問題。
他又說:“請您回到屋裡去吧。”
雖然他這麼禮貌實在是讓我覺得不照着做有點失禮,但是我怎麼可能乖乖聽你的話,回到那個平房裡面去!就算他不嗜殺,但指使他的人可不是什麼好人,她要這個人把我綁來這麼個荒山野嶺的地方,下了令要將我棄屍荒野也說不定啊。
“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爲什麼要把我綁到這裡來?”
“請您先進去吧,有什麼問題,在下都會一一回答的。”
他一直都微微低着頭,語言也很禮貌,對着我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弄得我渾身不舒服。他可是綁匪啊,怎麼也應該是我對他恭敬啊,現在反過來了,我發現自己竟然有點接受不了。
“不可能的,我……”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那個人就向着我這邊撲過來。我一驚,心想着果然露出真面目了,身體下意識地就向旁邊躲開。我撲在地上轉了幾個圈,站起來就往一個方向跑,誰知迎面而來就是一支箭。幸虧我身手足夠敏捷,勉強避開了。
原來這裡看守的不止他一個人?!
我瞬間提高了警惕,思考着當務之急是要想出一個逃跑的對策。可是那箭連續不斷地朝我射過來,怎麼躲都躲不完,最糟糕的是本來醒來的時候就渾身使不上力氣,剛纔又跑了一陣子,現在只能用“力不從心”來形容我的情況了。
正當我躲避的速度越來越慢,眼看着一支箭要射中我的時候,令我驚訝無比的一幕發生了——
那個白衣人竟然擋在了我的前面,箭沒有傷到我一分一毫,卻射進了他的後肩。即使受了傷,他依舊巍然不動,護着震驚得有點失神的我進到了平房裡面去。
“……喂,你,沒事吧?”我差點就要語不成句了。
他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回答:“在下沒事。”
“你爲什麼……”
“噓!”他捂住了我的嘴,自己則閉着眼,似乎在凝神聽着什麼。
我心裡有些擔心他背後的傷,可是此時此刻我也不好再做什麼,只能聽他的話去做。過了半分鐘左右,他突然站了起來,破窗而出,緊接着傳來了兩下金屬碰撞的聲音。隨即,四周陷入一片寧靜,一絲聲響都沒有,我甚至還懷疑自己是不是緊張得耳朵罷工。
我被這陣的無聲嚇得心驚膽跳,不是那個人倒下了吧?我蹲在那裡動都不敢動,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咔嚓”一聲樹枝斷裂的聲音,一襲白衣出現在窗外。我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連忙跑出去扶住他,將他帶到房裡面。
“解決了吧?來,讓我看看你的傷。”我說着就去扒他的衣服。
他卻像受了驚的兔子,一跳就跳到老遠,好像我要奪了他的清白一樣,一臉壯烈。
“怕什麼啊你,傷了就要處理啊。”
“不用麻煩您。”
“其實你真的……不用對我這麼客氣。”
他低頭不語。
“那好吧,你自己處理一下吧,要幫忙就說一聲。”我說着,轉身面向這牆坐下,“你快點啊,我還有事情要問你。”
他好像還是有點爲難:“這……”
“男人就不要婆婆媽媽的,快點!”
“是!”
他好像接命令一樣應了一聲,接着身後就傳來撕掉衣服等一系列的聲音。聽着聲音,我猜想着他的行動,他大概是自己拔了箭,再止了血,然後……等等,穿衣服了?
“已經……”
他還沒有說完,我就站起來氣勢洶洶地向他走過去:“你不包紮啊?”
“啊,請饒恕,在下立刻就做。”他竟然像做錯事的下人一樣向我道歉了。
我苦笑兩聲:“還是我幫你吧,你不方便。”
“不用……”
“好了,你以爲我幫一個綁匪療傷很開心嗎!坐下來,不要吵!”我越發覺得這個人似乎是個M,於是試着很命令式地跟他說,結果他真的照做了。
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這個真的是綁匪嗎?無法想象自己竟然被綁架自己的人救了,然後自己還在爲這個人包紮療傷,而且最重要的是,比起綁匪,這個人更像我的下人。
用他的衣服儘可能好地將他的傷口包好,幸好箭上面沒有毒,插得不深,他也應該是習慣受傷的人,總的來說是沒什麼大礙。
在他對面坐下,我說:“好了,你說你會回答我任何問題對吧,那我開始問了。”
“好的。”
“你叫什麼名字?”
“鶴唳。”
我呆住了。
鶴唳,這個名字,不就是在這裡醒來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夢裡夢到的那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