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瑾天放在桌子上的屏幕亮了起來,短信來自屈瑾天,他告訴我說,隨時保持聯繫。
我將拿起來直接摔地上,狠狠踩了幾腳,確定它不工作了,扔進了垃圾箱。
我沒等到下班時間就先離開了,打車直奔米勒爸媽家,別墅院子門開着,我突然心跳的厲害,但是就算再緊張,我還是要進去,我甚至已經在考慮見到米勒之後我該怎樣和他說話。
我敲了門,來開門的是保姆,她見過我,所以看到我的時候有些愣,但還是禮貌的對我說:“您找誰?”
“米勒,米勒在麼?”我問她,她搖搖頭說:“他們都不在國內。”
“不是說已經回來了麼?”我問,保姆搖搖頭說:“沒有。”
米勒的奶奶出來了,看到我對我招招手,讓我進屋,我縛手縛腳的走進去,坐在沙發上,內心忐忑,我不知道保姆是不是在騙我,可至少看起來現在他們是不在家的。
“米勒奶奶……”我突然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的心情,她坐在我身邊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說:“叫奶奶就行了,如果不是這些事,你應該叫我奶奶的。”
我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她很和善的遞給我一盒紙巾,我強忍着不哭的太厲害,畢竟米勒奶奶這麼大歲數了看起來都相當端莊,我總不能太過失態。
米勒奶奶說話的時候很溫和:“小潘,我其實一開始也不太同意你和米勒在一起的,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們之間的差距確實很大。但是米勒喜歡了你這麼多年,不是沒有原因的,他是個乖孩子,內心善良單純,同時也很固執,就像他爺爺年輕的時候一樣。”
我不出聲,只是安靜的聽着。
“米勒前幾天打電話給我,哭着告訴我他犯錯了。”米勒奶奶說到這裡深深嘆了一口氣,看着我說:“我沒想到你還在等着他,也完全沒有生他的氣。”
我眼淚控制不住,用紙巾捂住眼睛,她輕輕拍着我的肩膀說:“後天他們就回來了。你和我一起去機場接他們如何?讓你和你爸爸媽媽當時受了那麼大的委屈,是我米家不對,等他回來了,我帶着他親自去和你爸媽賠不是。”
我哭的說不出話來,這麼多日子的委屈在一瞬間迸發出來,心快死了的時候終於有了救贖,只有我自己清楚她的這些話將我從絕望的泥潭中拉了出來。米勒要回來了,真好,不管怎樣我相信陰霾一定會很快過去,只要他好好的。
米勒奶奶給了我一個她的號碼,米勒他們乘坐的飛機後天傍晚八點左右到,米勒奶奶說她暫時不會告訴米勒。想我能給米勒一個驚喜,我答應了。
我沒有心思去幼教中心上班了,給甜甜打電話說了情況,她讓我儘管去忙自己的,最近屬於平穩期,我幾天不去也沒什麼大問題的。
我逛了一整天商場,買了兩條裙子兩套衣服,還重新買了橘色的口紅,這些日子我臉色很暗沉,配着平時我喜歡的淺粉色已經不太合適了。我還打算去重新做做頭髮,出門的時候我接到了狄瑾佑的電話,他聲音有些沉。問我在做什麼。
我其實是有些興奮的說:“準備去做頭髮,怎麼了?”
狄瑾佑告訴我:“屈瑾天和魯寧食物中毒了,在醫院。”
我差點被高跟鞋扭了腳,我問他:“你家醫院?”
“對。”
我打車飛奔去醫院,狄瑾佑等在門口,帶着我去了vip的急救病房,畢竟屈瑾天在裡面,他沒有進去,我進去後看到魯寧和屈瑾天躺在同一間病房裡,魯寧很嚴重,已經昏迷了,呼吸阻滯。醫生在搶救,而另一張牀上的屈瑾天一直都在嘔吐,兩個人臉色都蒼白的厲害。
我想問醫生他們怎麼了,但他們都很忙,根本沒人理我,又有更多的醫生過來,我被請到了門外,狄瑾佑低頭坐在等候區的椅子上,沒有讓來往的醫生看清楚他是誰,我走過去後他對我說:“他們吃了河豚,送來的還算及時,不然會有生命危險。”
河豚……魯寧確實喜歡吃河豚,但是日料店裡吃的河豚都處理的非常好,絕對不可能出現中毒事件的。
我不放心,站在急救室門口看裡面的情況,魯寧被直接洗胃了,看着那麼粗的管子捅進她嘴裡,接着就是一陣陣劇烈的嘔吐,然後再繼續往裡面捅,我揪心的快死了。
整整兩個小時過後,急救室裡的醫生才陸續離開,只剩下護士進進出出,狄瑾佑和我說完他們吃河豚之後很快就離開了,他說屈瑾天的媽媽肯定很快就會來,碰面了不好。
我和他一直都在短信聯繫,他讓我當心一些,因爲按理說屈瑾天他們就算是中毒也不該來這家醫院,他們是在家裡中毒的,急救區域不歸屬這裡,好像是屈瑾天在車上要求一定要來這裡的。
屈瑾天,又是屈瑾天……若不是因爲他是病人,魯寧也在屋裡,我現在一定會衝進去問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屈瑾天的媽來了,自己來的,她不認識我,很匆忙的進了病房,一直都在裡面沒出來,我沒見到屈瑾天的爸,按理說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他不應該出現一下嗎?自從魯寧結婚之後我就再也沒聽魯寧提起過他,說起來魯寧結婚的那次我實在應該好好觀察他一下的,當時沒往心裡去,也可能因爲他的存在感太低了。
這不應該。
我發短信問狄瑾佑,爲什麼屈瑾天的爸沒來,狄瑾佑一直沒有回覆我,差不多半小時後纔來了一條消息,告訴我說,他不一定來的了。
什麼叫不一定來的了?我剛想問。魯老爹來了,看到我在門外,很着急的和我打了個招呼就進去了。
我想我差不多該離開了,魯老爹突然出來叫我:“桃子,魯寧醒了,知道你在,找你呢。”
我趕緊跟着他進去,魯寧微睜着眼睛看着我,是想笑一下讓我放心的,可沒笑出來。
我心疼的握住她的手,她微微用力回握我,力度特別輕,但我感覺到了。
“魯小姐中毒比較嚴重,一段時間內可能面部神經會有?木不反應的狀況,不要讓她說話,剛洗胃也很難受,讓她多休息。”護士端着托盤進來,要給魯寧扎針,魯老爹一看到針頭直接發火了:“怎麼這麼粗的針頭!”
護士哪兒知道魯老爹是什麼人,瞪了他一眼說:“留置針,她這幾天都需要不停的輸液,把血管扎穿和就疼一次,你選哪個?”
她說完已經把針扎進去了,我看着都疼。魯寧疼又沒法表現出來,只眨了一下眼睛。
“爸,都怪我,沒處理好……”屈瑾天躺在牀上想坐起來,他一說話我神經都疼,魯震雲嘆了口氣說:“以後河豚這東西還是不要吃了,太危險了。”
屈瑾天媽說:“瑾天,哪個保姆做的?怎麼能這麼不小心呢?趕緊開掉!”
“我做的。”屈瑾天說的很平靜。
魯震雲和屈瑾天的媽都愣住了,屈瑾天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看着我的,我心口被他這全然無害的眼神直接給了一刀,他雖然沒有任何很明顯的表現,可是我明白的很,這話他是說給我聽的。
我腦子嗡嗡響,愣愣的看着他,他不再看我,躺下了。
雖然他面無表情,可我覺得他嘴角分明掛着陰險的笑容,潛藏特別深的笑容。
護士來詢問晚上需不需要護工陪護,魯震雲每天需要處理的事務太多,忙的不行,不可能在這裡陪牀,屈瑾天的媽一看也不是多賢惠的人,看到兒子沒什麼大礙,哈欠就開始一個接着一個,他們倆都看了一眼我,但也沒開口說什麼。
“我陪牀吧。”我對護士說,她登記了一下就出去了,魯震雲對我道謝後就走了,讓我有任何問題立刻給他打電話,屈瑾天的媽和我不太熟,出去找護士,然後直接請了一個護工,吩咐了幾句也走了。
護工過來之後直接就被屈瑾天打發走了。
我坐在屋子裡的沙發上,感覺魂兒都要飛了,魯寧輸着液,護士進來看了幾次,最後一瓶掛好之後她已經睡着了,說實話,護士進來的時候我纔敢換個姿勢,大喘幾口氣,不然我連大點的動作都不敢有。
屈瑾天的牀頭燈還亮着,他一直閉着眼,呼吸很均勻,我看不出來他醒着還是睡着,就是如此,我才一點都不敢動。我就這樣直挺挺的坐着,我擔心魯寧,怕她再出什麼狀況,可我又害怕屈瑾天,怕他突然坐起來變的面目猙獰。
越是睡不着,時間過的越慢,我甚至不敢給狄瑾佑發短信,我怕在這暗夜的屋子裡屏幕亮起來會驚醒了惡魔。
幸虧沙發是軟的,不然我估計我明天脊椎就廢了。
快到三點的時候,魯寧哼了一聲,我輕輕起身過去看她,她只是想翻身,但是不能自己很順暢的翻過去,我幫她翻身然後蓋好被子,一擡頭看到屈瑾天很平靜的看着我。
就像是半夜見了鬼一樣的感覺,我沒喊出聲是因爲我強壓着,但頓時一身雞皮疙瘩。
他眼睛很亮,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什麼人,他這樣子真是讓人覺得人畜無害,他只是一直看着我,讓我覺得他其實睡着了,就是睡覺不閉眼睛而已。
我移動了一下,他的眼神跟着我動了,他沒睡。
我硬着頭皮坐回了沙發,他緩緩坐起來,看了一眼魯寧,又看向我,嘴角緩緩揚起。
惡魔到底還是醒了。
我避開他的眼神不看他,他也一直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掀開被子下了牀,我緊張的繃直了身子,他走到我面前,我不想擡頭,他突然拿過了我的,然後用我的手指解鎖了屏幕,我整個人都愣住了。
裡面有我和狄瑾佑的短信!
我起身搶,他突然捏住了我的手腕,將我摟在了懷裡!我又開始狂推他,他笑着將還給我。在我耳邊輕輕說:“看來你也有我不知道的小秘密啊。”
我搶回了,也終於推開了他,他依然平靜的看着我,笑。
“你自重!”我聲音壓得很低,我怕把魯寧吵醒。
“出去談談。”屈瑾天說着就先出門了。
我看着魯寧,她還那樣安穩的睡着,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定要弄個明白,我跟着屈瑾天出了門,他不管不顧的往前走,護士站的人想攔他,他根本沒放在心裡。
“照顧一下魯小姐。我跟着他,不會讓他離開醫院的。”我對要開口叫屈瑾天的護士說,她不太高興,但還是囑咐我:“絕對不能離開醫院,不然我們要扣工資。”
屈瑾天去了天台,我也很驚訝於他對醫院的熟悉,他坐在了之前我和小貓談話過的位置,仰望着夜空,深深吸了一口氣。
“夜色真不錯。”他好像很陶醉,我站在距離他五米遠的位置,甚至不知道能說點什麼好。
屈瑾天看向我,又是那副我很怕的淺淡笑容:“我給你。不是讓你摔碎它,然後扔進垃圾桶。”
我不和他繞彎子,直接就問:“屈瑾天,魯寧這樣,是不是你故意的?”
“是,我故意的。”他說的一點兒猶豫都沒有。
我恨不得現在就掐死他,但我不能,我上來的時候把錄音開了,我需要錄到證據。
“你怎麼可以這樣!”我表現的很生氣,他一點兒也不在意的說:“我說過了,你不要惹怒我,否則就會有人有?煩。”
我繼續逼他:“魯寧是你老婆,你怎麼可以這樣!”
他一點兒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我也很不喜歡別人說我怎麼可以這樣,我想怎樣,就怎樣。”
“你……”我又有一種要吐血的感覺。
屈瑾天望向我,第一次顯示出陰冷的表情:“潘小姐,我對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所以你不要做讓我不開心的事,否則,下一次我就不能保證毒素會不會超標了。”
他一定是不知道我在錄音的,所以纔敢說的這麼明顯,我心裡正在竊喜,想着怎麼再多套他幾句話。他卻突然站起來走到我身邊,將我脖子一掐,在我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我手裡的已經被他拿走了。
“就比如,你現在做的事,一樣讓我很不高興,你說,我該懲罰誰?”他臉距離我很近,將我的高高舉起,我夠不着。
我看着屏幕,錄音還在繼續,他根本沒看就知道我在做什麼。懲罰……有本事把我從天台上推下去,雖然我有這個念頭,但我還是不想逞能的說了,他沒準真的會這麼做。
他看我沒反應,突然得意起來,對着我搖了搖,接着狠狠的將它砸在了地上,幾腳,又是幾腳,最後直接踢進了不遠處的水池裡。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我真的……完全傻了。
“的賠償金我會打在你的工資賬戶裡,我真的不是很有耐心的人,不要再惹怒我了。”他說着鬆開我,任由我在原地愣着,走出了幾步他的聲音又在我身後響起:“米勒應該明天就回來了,不要讓我看到你出現在機場,否則,一定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走了,很久很久,我還是連頭都不敢回,我怕他就在我身後,對我露出那恐怖的笑容。
我忍着恐懼,渾身發抖的從水池裡將撈出來,那時候,我在學校噴泉裡撈書的時候。雖然心情和現在不太一樣,可是這種屈辱,憤怒,是完全相同的。
我真的將一切想的太簡單了,我沒想到屈瑾天是這樣難惹的人,早知道魯寧會被這樣折磨,我一定不會摔了那個……我真的萬萬沒想到,他會這樣做。
他成功了,用魯寧成功的嚇到了我,我現在真的覺得自己就是一隻快被嚇死了的動物,恨不得找個角落縮起來,只要他找不到我,可我真的讓他找不到我,他會不會繼續傷害魯寧……
我快瘋了。
我蜷縮着蹲下,屏幕完全碎了,被水泡過也不可能開機了,我看着它的屍體,一陣陣想哭,如果這一切沒有發生,我可以開開心心的用它打電話給米勒的奶奶,然後去機場接那個我一直都在等待,尋找的人。
可是……
屈瑾天甚至知道米勒要回來了,他還用這個威脅我,如果我真的去見米勒,他又會做什麼事……我不敢往下想了。
我開始瘋狂的希望這個世界上我是孤身一人的,沒有任何後顧之憂,那我一定拿着刀現在就去把屈瑾天殺了,可我不能,我有父母,還有米勒,還有魯寧……在我沒有任何能力對抗屈瑾天這個混蛋之前,我不能連累了他們。
可我怎麼可能有能力對抗屈瑾天……
我突然理解米勒了,他以爲自己生病了,所以不想連累我便走了。而我,被惡魔盯上了,我也不想連累米勒,便不能去見他了。
我們都沒有完全信任對方,也都太爲對方着想。可我真的做不到,被屈瑾天這樣威脅還去見米勒,我不能讓他出任何意外。
我感覺自己快變成行屍走肉了,只有一顆還在運轉的大腦,剩下所有的身體機能都快廢了,我是有多麼的不想回病房,可是魯寧還在,我不能走。
我開門進去,魯寧還安靜的睡着,屈瑾天也躺下了,他背對着我。我不用判斷他到底睡着了沒有。
我剛纔坐過的地方多了一條毯子,對我來說其實是多餘的,我怎麼可能睡得着,又哪裡需要毯子。
我幾乎是苦熬到了天亮,等來了醫生查房,護工畢竟收費,所以他早上還是過來了,我趕緊藉口去買早餐,去衛生間用冰水狠狠的洗臉,一晚上擔驚受怕,我眼眶直接是青的。
屈瑾天的媽十點多過來的,帶着保姆拿着做的飯,她請了護工自然是沒有考慮我的,我怕屈瑾天讓我吃東西,藉口買直接從醫院逃了,出門的時候屈瑾天對我說,讓我晚上繼續給魯寧陪牀。
我連拒絕的話都不敢說。
瘋了一樣的遊蕩在街上,我眼淚止不住的狂掉,路過的人看着我的樣子都議論紛紛,我實在受不了了,坐在鬧市中很小的街心公園裡,藉着城市的喧雜,嚎啕大哭。
我是有多恨,多怒。不甘,就有多無奈,無助,害怕……
午後天陰了,陽光明媚的時候我都覺得冷,此時更是如此,我甚至開始害怕天?,可我又不得不面對?夜。買了,我給狄瑾佑打了電話,我只記得父母,魯寧,米勒和他的電話號碼。
我又回了早上所在的街心公園。狄瑾佑過來的時候,我整個人已經快崩潰了。
他走到我面前,二話不說就將我抱在了懷裡,我想掙脫,可我沒有力氣,確切的說我真的怕,有個人能在這個時候抱抱我,我纔不至於生出快死了的感覺。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對不起,桃子……”狄瑾佑只是不停的對我說對不起。
我?木的看着,下午六點五十了,米勒不知道回來了沒有,米勒奶奶一定覺得我是個騙子吧,說好的打電話卻也沒了音訊,我不記得她的電話了,現在趕過去也來不及,而且,我也不敢。
“我得回醫院去了……”
“我和你去,我去找他談。”狄瑾佑說着拉起我的手要走,被我狠狠的拽住了:“不行,你不可以再出現,除非你現在有能力直接滅了他,不然你就不可以出現!”
“桃子……”他難過的看着我,我對他說:“狄瑾佑,我只求你一件事。”
他看着我,我知道我不管說什麼他都會答應。
我一下午只想出了這一個辦法:“讓屈瑾天覺得你對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了,興許,那樣他就會對我沒興趣了。”
他沉?的望着我,許久後才很艱難的開口,說了一個字:“好。”
我不知道這樣的要求對於狄瑾佑來說意味着什麼,我只知道我真的不想魯寧和米勒受到任何傷害,我從沒有考慮過狄瑾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