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風半府
秋風掃過田野,阡陌之中,金黃麥浪隨之翻涌,蔚爲壯觀,令人驚歎,心曠神怡,心中不禁生出一種滿足感。
稻香瀰漫之中,可見農人揮汗如雨,驟然,遠方有煙塵升起,在田野中忙碌的農人們擡頭望去,眼中卻並沒有多少驚慌,只有好奇。
雖然就在距離他們三百里不到的地方,大乾正在發兵,征戰獸蠻人,但是這跟他們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不影響即將到來的秋收就行了。
“這是哪家的商隊?真豪氣啊!”
穿着麻衣,腳上沾着泥土的農人拄着農具,打量着那已經映入眼簾的車隊,那是一支由數十輛馬車組成的龐大商隊,更爲注目的是商隊之中,那些拖拽沉重貨車的馬匹,在陽光下,居然折射金屬特有的光澤。
墨家的機關馬,只有省城中那些最有身份最有地位的老爺們,才能夠用這種金鐵鑄造的馬匹拖拽馬車,可是這支商隊,居然用來運動貨物。
“風?這是哪家的商行?沒聽說過我們陽武州還有這種巨賈!”
“估計是從外地來的吧!”
兩名坐在田埂上的農夫隨意交流議論着,看着那支綿延數裡的車隊,眼中也沒有多少畏懼。
一年多前,他們可曾親眼見過一支數十萬人的軍隊從附近經過呢,雖然他們只能遠遠的望着,而且也只看到了一部分,但也極大拓展了他們的眼界,不會再爲這種小場面而驚訝了。
“家主,這一趟要是談成了,咱們每月的利潤,少說也有三萬金銖啊!”
車隊之中,一架裝飾得頗爲奢華,甚至還有清幽茶香瀰漫的車向中,一名身體頗爲健壯的老者,望着車窗外隨風起伏的麥浪,朝着對面一名正在品茗的青年文士笑道。
那是一位身材頗顯魁梧的青年,其雙目有神,沒有絲毫疲倦之色,雖然身上穿着文士儒衫,卻依舊有一股說不出的富貴氣流露,望之便知這是一位貴子。
“陳伯,現在說這些還太早了,等能夠談下這一單再說吧!”
再一次帶隊,不遠萬里,前往異地商談事務的風子川寵辱不驚,即便是此次涉及的金額之巨,對於尋常的百姓而言,難以想象,但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已經麻木了。
腰纏萬貫?
這樣的形容,對於他如今所擁有的資產而言,算得上是一種貶低。龍川府中,甚至有人戲稱他爲風半府——一人所擁有的資產足以抵得上一府民衆的半數資產。
短短數年的時間,便積累下如此財富,這樣的成就,即便是商賈,其名聲也傳得極廣,何況此人在從商之前,居然還是一名秀才,這更值得讓人津津樂道了。
“家主,您都親自出馬了,哪裡還有談不下來的事情呢?”
與風子川同坐一車的老人笑呵呵地開口道。他到現在也沒弄懂的一件事情,就是這位棄文從商的半路巨賈,是如何說服那些與他商談的人同意跟他進行合作的,有些明明是遙不可及的“大人物”,照常理而言,就不應該有交集。
“陳伯,你太高看我了!”
風子川搖搖頭,面色從容,氣度非凡,這些年他去過不少地方,不論是見識還是眼界,都已經大大拓寬了。
“家主非常人!”
“天色將晚,準備尋一處村落歇息,待到天明再趕路吧!”
風子川沒有再接話,而是擡頭,目光穿過敞開的車門,看了一下即將西沉的大日,吩咐了一句。
“是!”
太陽還沒有落山便想着休息,這在其他的商會中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是在風氏商會卻極爲常見,因爲商會的運力早就以機關馬爲主,不眠不休,耐磨耐損。
炊煙繚繞,這煙囪中升起的時候,這支龐大的商隊已經進入一處大村落,村老十分熱情地招待了他們,只因爲這支從外地而來的商隊出手極爲闊綽,而且他們還攜帶了不少新奇的事物。
“真好啊!”
夕陽已經沉下一半,藉着落日的餘暉,風子川坐在大好的營地之中,看着這村落中被各自的父母招呼着回家吃飯的幼童們,眼中不禁露出追憶懷念之色。
“家主,您可是想公子了?”
身旁跟隨的老人察言觀色,出聲詢問道。
“我與他已經有一年多未見了,那孺子當年拿下了頭名,卻嚷嚷着自身學問不夠,想要遊學,我便允他,卻沒想到,他這一去,除了時不時有一份書信寄回來以外,連個人影子都看不到。”
風子川臉上露出唏噓之色,忙碌時尚且還好,可是一旦閒暇下來,腦子中便忍不住會想起一些溫情的事情。
“公子如今應當十則有四了,按照我大乾律法,已經滿足了成婚的年齡,可以成爲一名丈夫了。似公子這般尚未及冠,便周遊天下者,他日必成大事。”
“陳伯呀,你就不要爲我那孺子說好話了,他的性子甚是憊懶,我看他不想成什麼大事,只想當一逍遙的富家翁!”
“公子大才,若是隱居一地,那簡直就是整個大乾的損失啊!”
“言過其實了。”
“我也拜讀過公子寫的文章!”
“孺子之言,陳伯勿要當真。” wωω◆тt kдn◆co
閒暇的交流之中,食物的香氣隨之飄散瀰漫,商隊的一行人,用餐之後便早早歇下了,絲毫沒有夜間趕路的打算。
在荊林州中,風氏商會絕對是平民百姓最想效力的東家了,做工的時間最短,工錢最爲豐厚,即便是外出,也不會讓人日夜兼程,不眠不休。
夜深了,明月高懸,清冷的月光自天空中灑落,一片寂靜之中,一片烏雲,遮眼了明月,擋下了月光,天地間頓時陷入一片昏暗之中,而在黑暗裡,大地卻開始微微顫動。
正在睡夢中的風子川驟然驚醒,當他睜開眼睛時,卻看到衣衫不整的陳伯,跌跌撞撞的闖進他休息的車廂中。
“家主,不好了,獸蠻人,殺進來了!”
赤色火光突然從外透入車廂內,伴隨着濃烈的塵煙,風子川看清楚了面前那張分外驚恐的蒼老面龐。
“怎麼回事?這裡距離邊境還有數百里,而且一年前,我大乾邊軍不是殺的獸蠻人大敗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至於爲見多識廣的風子川驟然聽到詞的消息,臉上也不禁有些驚恐,但到底還是見多了心中還能保持鎮定,沒有過於慌亂。
“不知道,家主,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那一羣獸蠻人正在焚燒稻田,我等還是快快逃命吧!”
老人焦急地上前拉扯這位還只是穿着裡衣的家主。
“好。”
突逢大變,風子川一時間難以適應,即便是見的再多,那他也是與人交流,不是跟一羣能夠食人的怪物接觸。
慌亂之中,風子川透過車窗前,看向了窗外,雖然此刻依舊是夜幕籠罩大地,可是那升騰的火光,卻映照出了一尊又一尊恐怖的龐大身影,如墜噩夢。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種族。那些怪物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強悍體魄,最矮小的也超過七尺,它們穿着粗糙的獸皮甲冑,脖頸粗大,肩背像岩石一樣又厚又寬,赤裸的手臂上,虯結的肌肉高高隆起,皮膚猶如青銅。
尤爲令人生懼的是他們的面容,幾乎所有的怪物都生有粗長的獠牙,下齒比上齒長出一倍,交相咬緊,宛若雪亮的彎刀。
它們眼睛在夜光中折射着瑩瑩綠光,鼻翼微微抽動,猙獰的面孔完全不似人類,更像是一羣直立行走的巨大野獸。
他們此時正手持着火把,肆無忌憚的焚燒着麥田,村落中有被驚醒的農人,正發出絕望的哭嚎聲,而哭聲也吸引了一羣怪物的注意。
“快,通知他們,找地方躲起來!”
僅僅只是看了一眼,風子川便放棄了駕駛機關馬逃離的想法,這些能夠任由商賈買賣的機關造物,速度根本無法與戰馬相比,唯一值得稱讚的就是穩定持久。
但在這些巨大的怪物面前,估計跑不多遠便會被抓住,然後被撕扯。
“您先躲起來,我去通知他們!”
陳伯站起來,剛剛走出一步。
風子川全身的汗毛忽然間全都豎了起來,嘶吼着喊道:“陳伯!”
他眼睜睜地看着不遠處,一名胳膊比人的腰還要粗的怪物,從腰間取下一根骨矛,投擲而出,骨矛脫手的那一刻,風子川就判斷出了這柄粗糙武器的落點。
那是很怪異的情況,他能夠看到一切,甚至能夠看到那根骨矛在空中劃過時留下的氣痕,可是他卻什麼都改變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根骨矛狠狠從陳伯胸側穿過,帶出一篷腥紅的血雨。
風子川渾身的血液都彷彿凝固了。骨矛貫穿了陳伯的胸部,留下了巨大的空洞,斜插在地上,幾乎一瞬就奪去了他的生命。
嗚~
低沉的號角聲突然響起,那正在田野中肆虐,甚至準備衝進村莊中屠戮一番的獸蠻人,頓時發出急促的呼喊聲,他們聚集在一起,開始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