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一擺手,示意金胖子不要在意。
等到我們走上前,之前的人都停下看着我們,從眼神可以看出他們並不是太友好。我沒有在意,同行是冤家這我可以理解。
老六完全不理會這些,走上前去想要查看情況,誰知一個年齡較大的老道,攔在老六面前,“貧道一真,有請施主後退一步。”
金胖子見氣氛不對,連忙圓場,“一真師傅不要生氣,這,這也是金某請來的,希望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哦?居然是同道中人?不知對此事有何見解?” 老道一臉不屑率先發難,看樣子是想給我倆一個下馬威。
老六沒有看老道,淡淡說了一句,“未曾見,何來解?”
“好大的口氣!哼,看過就能解?貧道不信你這般年紀還有如此道行!”老道面露不屑,身後一個年輕的小道士更是一臉無視的說,“哼哼,恐怕看見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吧。”
我看氣氛有些不對頭,就連金胖子的施工人員都放下手中的東西看着我倆,彷彿要看看我倆的能耐。這要是換成平常,有人敢這樣欺負到老子頭頂,我定不會輕饒了他們。可是如今這情況,並非打殺能夠解決,我對於這陰陽之事狗屁不通,完全是個門外漢,倘若與其爭辯,必然會露出馬腳,於是我點燃一根菸,淡淡吸了一口,用一種無視的表情看了一眼年輕道士。我的表情很是不屑,彷彿是一個八歲小孩告訴我他比我尿的遠時,我發自肺腑的那種不屑。不過這個表情激怒了年輕道士,似乎想要和我理論,但是被老道攔住,隨後老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與老六來到墳前,此時的擴建已經進行了一多半,擴土範圍有十多個平方,深度近兩米多,一口黑漆大棺材臥在正中央,這應該就是老六說得倒置的棺材。 身後的老道問,“看出端倪了?”
老六眉頭緊皺,“好強的煞氣!”
我一聽老六開口,雖然不明白什麼叫煞氣,但立刻隨着老六一臉深沉的說,“相比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道聽我們這麼說,立刻拉下臉,“荒謬!我等衆人剛纔齊心合力已經化解了此煞氣,你倆小娃子休要信口雌黃!”
我回頭看了看金胖子,發現他滿臉緊張和尷尬,猜想這老道肯定剛纔打包票可以化解這煞氣,結果我和老六無意之間與他唱了反調,所以纔會勃然大怒。
老六沒有看我,把問題踢給老道,問,“依你之意,該如何解決?”。
老道以爲老六服軟,頓時來了精神,“我們師徒準備開棺,然後再超度亡靈。”
老六一聽要開棺,臉色一沉,“不可,倘若開棺...”
話未說完,金胖子走到老六面前,“郭師傅這邊請,金某有話說!”說罷半摟半請的把老六帶到墳外的帳篷處,俯在老六耳邊說着什麼。
見此情況,我心裡還是能明白過來,我想這金胖子這麼希望開棺,無非是想發筆意外財。就算是有煞氣,開棺的是老道,自己也不會損傷。
而老道執意開棺,恐怕也是覬覦棺內的東西想順手牽羊。
老道看得到本家同意,於是帶領兩個徒弟下了墓地,我回頭看了一眼老六,老六面無表情,並沒有再次制止。我暗自猜測,其一,老六雖然制止,但是心裡仍和大家一樣有好奇心,也想探究下棺內。其二,按照老六的性格,此煞氣應該不會太厲害,或者說在他控制範圍內。想到這兒,我下意識的摸了一下後腰,確定護身符在身上以後,我就蹲在地面上,看着老道一行人。周圍施工人員發現我蹲在這裡,紛紛向我靠攏,有讓煙的有點火的,偷偷向我打聽這棺材的說道。
我心裡略有尷尬,但是也算被情況逼到這個地步,苦於對這方面的無知,只能擰着眉毛故作高深莫測。
老道拿起桃木劍,帶領兩個徒弟圍繞棺材踏罡步走,口中唸唸有詞,不時從袖口掏出一張符,穿在劍端,稍加揮舞那符紙居然開始自燃。周圍的人立刻暗暗稱好,說老道不是圖有其表。我見到這一幕也是很震驚,看來這老道的確有兩下子。
老道有了幾圈後停了下來,猛的從袖口掏出一張符,大吼一聲,“破!”隨後狠狠拍在棺材上。
我和周圍的人立刻安靜下來,靜靜的看着老道。我見老道和徒弟蹲在棺材旁邊似乎研究什麼。猜測可能是在研究開棺的方法,通常來說封棺時都是從正面釘釘,現在棺材倒置,恐怕得把棺材翻過來才能開棺。倘若要翻棺材,他們三人肯定不夠,再加人手,肯定是我!媽的,先忍忍自己的好奇心吧,總比下去翻棺材強。
我剛要起身後退,就聽老道低着聲音告訴徒弟,“居然沒有封棺?”
聽到這裡,我心裡一陣慶幸。老道讓兩個徒弟分別去棺材兩端,喊着口號的慢慢擡起棺材。 剛擡起十多公分,一陣惡臭迎面撲來,我強忍住吐意,不敢眨眼生怕錯過精彩環節,等到徒弟把棺材低擡開,之間一具白骨正面朝上的躺在棺材蓋上。我心裡泛起一陣疑惑,棺材反入土,人卻正面朝上,這是要幹什麼?
我正想起身喊老六,誰知眼下的老道突然一抖,直接趴在白骨上,壓的白骨一陣噼啪。
我以爲老道這是施展了某種絕學,等到兩個徒弟跑過去,扶着老道大喊師傅!我才明白老道中招了,周圍頓時亂成一團,我哈哈一笑,連忙起身去喊老六。等到老六趕來,老道已經被徒弟和衆人擡到地面。老道面色烏黑,嘴脣黑紫,完全沒有了意識。
老六蹲在老道前,扒了一下眼皮,然後就不再搭理老道,徑直跳入墓地。我一看老六下地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 我始終和老六保持着距離,害怕是人的本性。我捂着鼻子,皺着眉頭,這屍體應該有些年頭,肉都沒了,身上的衣服也爛的千瘡百孔,頭髮雖然在,但是剛纔老道那一趴,無意中也扯離了頭骨。
我看老六蹲在頭髮旁邊研究,心說看來他也是個重口味選手。
突然老六有些驚歎的說了一句,“鎖魂針?”語帶反問,似乎是不敢相信。
我聽得糊塗,走上前,蹲在老六身旁。
老六用手指着屍體頭骨上的一根針告訴我,“這個用法是茅山術裡的鎖魂術。”
“老六,不只是頭頂,你看眼窩裡也有”
老六頓了一下,有些猶豫,“一共八針,可是,這鎖魂術是對活人用的。爲了防止魂魄離體而採用的一種被動的方術。”
我也聽不太懂,只能默默的看着老六,一邊思索,一邊踱步。
突然老六停在屍體腳下,用手摸了一下鋪在屍體下的黃被子,然後用手撥開被子上的雜物。我第一反映就是發財了,衣服爛成沫了,這被子看上去卻完好無損。
老六卻愣愣的站起來,表情呆滯了好久。
我不敢打擾老六,但從表情可以看出,今天的情況非同小可。
半晌,老六纔開口,“想不到,想不到居然還有如此狠毒的人。”
“怎麼個意思?”我實在不明白老六爲什麼會如此感嘆。
老六指了一下被子,“這是特製符篆--定魂符,棺材上下應該各有一道符,這也是茅山術!這具屍體,是被人活葬的,七竅和百會穴均被有鎖魂針,而整個身體置身定魂符內。”
“我操,活葬?爲了什麼?”
老六皺着眉頭,一字一頓的告訴我。“只讓他想死不能,魂不離身,五感俱存!”
“什麼?你...你是說他現在還沒死?還有感覺?”我腦子發矇不敢相信,因爲這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範圍。
老六痛苦的點了下頭,“不知這些年,他是怎樣的痛苦,難怪有如此煞氣,但煞氣有餘,而怨氣不足,想必此人生前也是極爲溫和之人,想不到卻落了如此下場。”
一想到,五感俱存,我渾身就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慢慢的感受身體的腐爛,看着自己一點點被蛆蟲吃的精光,這麼多年,他是一秒秒的熬過來的麼?
“老六,這怎麼辦?”
“在你眼裡,你可能無法理解,但是對於我來說,他根本沒死。”老六一臉深沉。
我聽到之後十分驚訝,“都快爛沒了,這都不算死?”
“損壞的只是皮囊罷了,拔掉鎖魂針,燒掉定魂符,他就可以輪迴了,不管前世有什麼恩怨,他都不需要再受這沒有盡頭的痛苦了。”
隨後老六喊過兩個小道士,一把火直接燒了棺材。滾滾的濃煙有些縹緲,我擡起頭看着突然陰沉的天,心裡一陣感慨,這無休止的痛苦可以結束了。兩個小道士圍着墓地超度亡靈,我靜靜的看着他們,耳朵裡似乎什麼也聽不見。
隨後老六讓兩個小道士脫掉老道的上衣,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一個布包,翻開之後我才知道,這是鍼灸用得銀針。
小道士配合的扶住老道,老六用了三針分別紮在老道的前胸和後背。老道雖然沒有意識,但是扎完針後,身體還是不由自主的微微動了一下。老六沒有結束動作,用拇指點住老道的肋下,手臂肌肉一繃,老道立刻一挺身子。老六拔掉其後背的銀針,一掌拍在老道後背。
老道哇的一聲,吐出一灘黑水。
老六收起銀針,對兩個小道士說,“沒事了,讓他多休息,少逞能。”
兩個小道士還在發愣,老六看了眼金胖子,“金老闆,此墓穴不適合埋葬令尊,我還是爲令尊另選一處吧。”金胖子早就被老六的本事震驚的說不出話,一個勁的點頭說好。
等到一切事畢,老六準備返程。可是金胖子無論如何不讓我倆離開,非要盡下地主之誼。由於金胖子是本村人,所以直接包下一間農舍,讓女主人爲我們備些酒水,今晚吃飽喝足直接住下,明早親自送我倆進城。
這種待遇我本人很是贊成,忙前忙後的。錢,老六覺得沒意義,但是吃頓飯總不過分吧,於是我佯裝疲憊,硬拖着老六不讓他走。老六那我沒有辦法,只好答應。
酒桌上,我一改疲態,逢酒必幹。把金胖子喝的暈暈乎乎,至於房子的男主人,早已經被我灌到在地。雖然我喝的起勁,老六卻滴酒不沾。
等我到八分醉意時,話匣子處於完全放開模式。非要老六給我解釋今天的事,本來都睜不開眼的金胖子一聽我問老六關於陰陽的事,頓時也來了精神。我倆輪番上陣,連捧帶哄,老六實在招架不住,“要問什麼問吧!”
我一聽老六鬆口,連忙問道,“你說的茅山術和鎖魂針什麼意思。”
老六看了看我,“茅山術是道教分支之一”
“道教不是張三丰的武當麼?”我疑惑的看着老六。
“道教一共有五個分支,分別是宿土、麻衣、衆閣、全真、茅山。全真教大家都有所瞭解,全真七子。宿土主修工程修繕、建都立基,後世的一些風水學理論大多起源於宿土。麻衣主修預測、占卜,大家比較熟悉的麻衣神像實際上就是麻衣理論的沿襲。衆閣主修武學修身,但與全真不同的是衆閣更注重長生不老,得道成仙,年過三百卻看似三十、移形幻影、飛檐走壁、點石成金之能有如螻蟻之聚,後世的武當,便是道教衆閣的分支。茅山術,是將佛,道兩教許多部分融合爲一體,以驅鬼、降魔爲主。”
等老六解釋完,金胖子結結巴巴的搭茬“原來全真七子和張三丰不是一派的。”
我擺手打斷金胖子,問自己不明白的問題,“茅山術我聽說過,鎖魂針可是頭一次聽聞。”
“鎖魂針,是茅山術裡常用的法術,通常是爲了防止魂魄離體,一共八針。都說人體暗藏三盞明燈,其實指的就是三魂,天魂,地魂,人魂,而最爲重要的天魂就在頭頂的百會穴。其餘七針,封閉七竅,封鎖天衝 靈慧 爲氣 爲力 中樞 爲精 爲英--七魄。定魂符也是茅山術一種符篆,把人體整個置於定魂符內,無非也是要留住他的魂魄,所以說,這個局是個雙保險。”
旁邊的金胖子有些不明白“局?二位大師是說我父親起初埋葬的地方是個局?”
我示意老六別說話,紀某人的強項來了。於是,我添油加醋的把這個鎖魂局告訴金胖子,金胖子聽完之後嚇的不敢做聲,我又借題發揮,說這正式給你老爺子遷墳的根本原因。金胖子一聽,隨即起立雙手抱拳,看架勢離下跪已經不遠。我學習老六的動作,擺手告訴他這是小事一樁。
我突然想起老六醫治老道時用了鍼灸,心裡好奇,於是趁着醉意連這個也問了。
“因爲他開棺材之後,受煞氣影響的只有肺和胃,於是我封住他八脈中的三脈,把血液彙集再他的肺部和胃部,再用點穴之法刺激他的胃臟,吐完就沒事了。”
“老六,什麼是煞氣?”
老六沉默片刻,“自己理解吧,人人都有。”說罷,老六表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
酒已經喝的差不多了,我倆準備告辭休息。金胖子叮嚀,“兩位大師,我是本村人,所以這村子就跟自己村子一樣隨便逛,但是。”金胖子做了一個重重的停頓,“這夜裡千萬不能去村中央的那口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