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寶察覺出不對來,趕緊張羅小太監們挖土。
小太監們也怕,但他們哪躲去?只好硬着頭皮鬆開了樹底下的泥土,把一具女屍擡出來。
那具女屍剛死不久,除了面色慘白,身體僵硬外沒有別的,但脖頸上有一圈青紫色的勒痕。
馮寶捏着鼻子湊近一瞧,登時癱在地上:“董......董太姬!”
羊樂瑜眸底一震,怎麼可能是董太姬?!
她頂着害怕瞧了一眼,果真是她。
甘棠半掩着眸子不敢看,“太妃......董太姬怎麼會死在咱們宮裡?”
焱子的嘴沒把門兒的,當即就道:“不會是瑜太妃報復吧?”
“混賬!”馮寶抽了他一巴掌,“怎敢玷污太妃之名?!還不快把這屍體弄出去,交給仵作查驗!”
焱子‘撲通’跪下來,連連磕頭賠罪,隨後將屍體挪出了樂翊宮。
馮寶強撐着百感交集的情緒,對羊樂瑜揖手:“奴婢管教無妨,驚擾了太妃,奴婢不是有意懷疑太妃!”
“無妨。”羊樂瑜迫使自己沉下心思考這件詭譎的事。董姬之死太突兀,定是有人從中作梗,把她勒死後丟到自己宮裡陷害自己。
可憐了董姬,花一樣的年紀,死後都要被人利用。
董太姬之死很快傳遍皇宮,馮寶的婚典也是辦不成了,灰頭喪氣的坐在太醫院門口發呆。
仵作辦事效率很高,當場得出結論:董姬是被細麻繩勒住脖頸,窒息而死,且斷氣時間大概在昨夜二更。
馮寶好不容易找了個伴兒,沒等上手就死了,惱恨不已,勢必要查出兇手來。
此時,皇太后也知曉了這個消息。她放下輕捻的佛珠,從蒲團上站起身。
聶青是一直照顧皇太后飲食起居的婢女,以爲太后誦經完畢,將茶水遞給她,
道:“太后娘娘的心性令奴婢佩服,您修來這樣好的福分,是董太姬她們不能比的。”
皇太后啜茶,“哀家早知董姬的孩子是假的,她若能有孕,倒是奇了。”
聶青不解:“太后娘娘此話何意?”
皇太后撂下茶杯,對着銅鏡照映自己的面容,“聶青,你看哀家還美嗎?”
聶青望着鏡中人,點點頭。她沒有阿諛奉承的意思,皇太后雖然年過四十,但已久風韻猶存,算是美人。
皇太后冷笑:“哀家半輩子都耗在這宮牆之內,如果先帝爭氣,能讓哀家有個孩子......”她嚥下話頭,澀聲道:“罷了,董姬之死正好爲哀家做了嫁衣。”
聶青:“太后娘娘請吩咐。”
皇太后道:“是時候該收拾一下那女人了。召集哀家的鳳衛隊,去樂翊宮轉轉。”
風衛隊是專門護衛皇后的禁衛,其中士兵均是女子,而聶青便是這支衛隊的首領。她遵照懿旨,率領百十號兵往樂翊宮去了。
山海剛掃完院子,把槐樹底下的泥土都重換成新土,遠遠瞧見烏泱泱來了許多兵,連忙告訴給羊樂瑜。
羊樂瑜受了驚嚇總是沒胃口,這會兒剛覺得餓了,還在吃杏仁豆腐,就見聶青帶領鳳衛隊闖進來,團團把寢殿包圍。
羊樂瑜大概料到她們是來做什麼的,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面不改色,還照舊吃着。
聶青闊步走近,一手掀翻了那碗杏仁豆腐。
甘棠大驚:“放肆!你怎敢對太妃不敬!”
羊樂瑜蹙眉看着她,“姑娘是來找茬的。”
聶青抱拳道:“請太妃娘娘隨奴婢入地牢。”
羊樂瑜:“我若不去呢?”
聶青眸光一現,擡手示意身後女子兵將她架起。
幾名女子兵得令,左右將羊樂瑜從座位上挎起來。羊樂瑜的腳踝還腫着,根本走不了路,只得被她們脅迫。
甘棠慌了:“我家太妃沒有害人!”她給外面的山海使眼色,“快些去找陛下!”
山海就要奔去,被聶青一掌擊暈,回過頭犀利的看着甘棠:“誰敢跑?!”
羊樂瑜自己受委屈沒什麼,可現在連累了甘棠和山海,當即惱了:“別傷害他們!你要做什麼,我奉陪到底就是。”
聶青:“奴婢也是奉命行事,等入了地牢,自有好菜好飯等着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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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裡昏暗無光,到處充斥着血腥和酸餿的味道。黑鼠比巴掌還大,偶爾窸窸窣窣從角落溜過,令人反感。
羊樂瑜被聶青帶到牢房,牢房分兩側安置,她所在的這邊大概又七八人,渾身血濘髒兮兮的,東倒西歪的躺在草芥席上。
聶青蠻橫地把她推進去,重心一個不穩跌在地上,碰到了腳踝,難忍的痛哼一聲。
聶青並不理會,“太妃在這好生待着,等太后娘娘有空再來審問你。”
話畢人就走了。
羊樂瑜蜷起腿,捂着腫脹的腳踝輕揉,心想太后哪裡有什麼事做,不過是爲了晾晾她,讓她受罪罷了。
彼時,旁邊的一個髒老頭抓抓亂糟糟的頭髮,捏着一個蝨子朝羊樂瑜扔過去。
羊樂瑜驚叫一聲,連忙往邊上躲。
髒老頭笑了:“哈哈,傻丫頭,別嫌髒!在這待久了你就知道,長蝨子是好事。”
羊樂瑜納悶:“這是怎麼說的?”
髒老頭:“長蝨子就意味着你還活着呢!像那些腐爛瀕死的人,他們不長蝨子,長的是蛆蟲!”
羊樂瑜聽到那倆字一陣乾嘔,這地方果然難捱,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挺過去。
忽然,走廊裡傳來敲鑼聲,所有囚犯都像聽到號令般擁擠到外沿,伸出手去亂抓。
羊樂瑜:“老爺爺,他們在要什麼?”
髒老頭道:“開飯了,先拿到的是昨夜的剩飯,後來的就只能吃前夜的餿飯了。”
果不其然,牢頭和幾個獄卒端着泛酸的飯菜走來,餵豬似的扔到空碗裡。
不知是不是聶青特地囑咐要刁難自己,羊樂瑜拿到的是發黴的饅頭,連一處好地方都挑不出。
髒老頭舀了一口餿粥喝,“你要是不吃就給我,別浪費了。”
羊樂瑜實在難以下嚥,就給他了。
“小瑜兒!”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
羊樂瑜擡眸望去,穆輕鴻提着食盒走來。
“輕鴻?”羊樂瑜訝然,“你怎麼知道我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