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車子開到附近的山裡,楊等人登上一個山頭,望遠鏡裡泰安城高大的城門在羣山之下顯得有些拘束,蜷縮着臥踞在那裡。附近蒼山負雪,青松翠柏,白頭翁般地靜靜肅立,凝視着山腳下這一片厚實而淳樸的茫茫大地,哀慟着它所受到的傷痛和摧殘。遠遠的山裡有濃煙滾滾,似乎是點燃了的狼煙,又像是被鬼子燒掉了的村子。
“隊長,你看,城門口那裡竟然沒有鬼子!”南爲仁高聲地說,指着西城門那裡。楊仔細地打量過去,果然,進出城門的了熙熙攘攘的,真的沒有哨兵把守,連城樓上都沒有哨兵遊動!
“這鬼子可真夠大膽的!”寧洛笑着說。
“不是。而是這附近應該沒有足夠威脅到他們的抗日力量。”朱龍哲看着那裡,“或者鬼子們有什麼別的想法。”
“今晚上先休息,等明天咱們進城去看看,實在不行的話就捨棄汽車。”楊也拿不準鬼子到底是怎麼回事,看看身後的隊員,“都做好棄車的準備。”
一夜無話,第二天,楊命令徐德等幾個隊長,帶幾個人進城去偵察一下鬼子的兵力部署,他也帶着朱龍哲幾人進城來。
幾人趕到城門口,真的沒有任何人盤查,也沒有看到城門口有鬼子或漢奸站崗。楊走進了城門口,在城門口附近地一家煎餅店前站住。“泰山名吃,煎餅啊,來嚐嚐。”說着進到店裡,裡面的主人是個50多歲的老漢,另有個老婆婆在後面張羅着。
楊要了幾斤煎餅,和其他的各種吃食,靠着窗戶口坐了。
“老闆,你們泰安城還特別啊。我們走了也不止一個城市了。從來沒有見過城門口沒有鬼子的,看來你們這裡還是很平穩的哦。”楊笑着對很清閒的老闆說。
那老人也坐在楊他們附近笑呵呵地說,“哪裡啊,平日裡不僅有,還多得很哩。這不是泰山那裡趕廟會嘛,鬼子不知道犯了什麼邪風。從十天前就將崗哨撤了。趕廟會的人這兩天才多起來,難不成鬼子也想讓人來趕廟會?”
“這裡在趕廟會?”李影笑了,“我要去廟會看看!”她說完就衝着寧洛和傑之命是從,沒有一點自己地主意,真是一個很典型的賢妻良母型。雖然她不可能和楊有什麼結果了。
“是啊,楊大哥,我們去廟會玩,很熱鬧的。”白珠兒和寧洛兩人都是北平出身。當然知道廟會有多麼熱鬧了。
“這四城門都沒有崗哨?難道他就不怕有什麼人來算計它?”楊看着來來往往的人扭頭對老闆說,“你們泰安也應該是民風硬朗的地方了。就沒有人敢打鬼子?”
老闆看楊一口一個鬼子,絲毫不在意。不由得仔細地看了楊一眼,搖搖頭,半晌沒有言語,聽他們幾個人說話的口音並不是本地人,才一邊給他們添上湯一邊低聲說,“客人,你們莫高聲亂說,這鬼子倆字可不是能隨便說地。要說我們泰安這附近敢抗日的。還真不少,最讓鬼子恨的。就應該算是老玄了。”
“老頭子,別亂說。”老闆娘在後面忽然說了一句,老闆扭頭看時,在門口進來一個歪戴着禮帽的人,進到屋裡,逡巡了一遍,走到楊他們面前,仔細地看看,嘿嘿一陣冷笑,“你們是幹什麼的?”
“你是幹什麼?”楊將一口煎餅塞進嘴裡,擡眼冷冷地看着他。
“老子現在問的是你們!說!”那人臉上左眼角上一個子隨着他的話一跳一跳的。
“你沒長眼?”楊一聲冷笑,“你是幹什麼的?”
“好啊,我看你們就是共黨分子!跟老子走,去憲兵司令部一趟。”那人狂笑一聲,伸手就要拉楊旁邊的寧洛。
“哎,哎,阿飛,阿飛,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老闆上前來,一把將阿飛地手臂攔住,笑着說,“這幾位客人是剛進城的,在我這裡吃點飯,您就開通開通,我去給他們說說。”一邊說,一邊將阿飛推動旁邊。阿飛也是半依半就地到了旁邊。
“客人,這個阿飛,就是一個街皮,吪錢來地。和憲兵隊有點瓜葛,客人們就不要和他一般見識了,給他點錢算了。”老闆輕聲勸說着。
楊呵呵呵一樂,將老闆讓到一邊,對着阿飛招招手,“你過來。”
阿飛將腿往一條板凳上一踩,“說,老子聽着呢?”
楊臉上一寒,對着南爲仁一點頭。南爲仁站起來,從懷裡摸出一把銀元,在手裡掂了掂,走到阿飛的眼前,晃了一下,“想要嗎?”
阿飛地眼睛都直了,他本來就是想訛點錢花的。伸手就去抓,被南爲仁閃開了。“我問你答,叫我們少爺滿意了呢,這些就歸你了,要是不滿意,嘿嘿……”他一聲冷笑,擡腳在地上一跺,地上的一塊青磚應聲而斷。阿飛嚇了一跳,氣勢一下子落了下去,慢慢的將腳從板凳上拿了下來。
“您問,您儘管問,這泰安城裡,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阿飛終於露出了他的本來面孔,諂笑着往楊這邊湊了過來。
“老玄是誰?”楊看着阿飛,見他一聽老玄倆字,就是渾身一哆嗦,更加想知道這個老玄了。
“老玄嘛,這個老玄,”阿飛白白眼,看了老闆一眼,老闆識趣地走到後面去了。阿飛這才點頭哈腰地低聲說,“老玄是日本人最恨的一個土匪,也是老百姓們最恨的一個,這傢伙欺男霸女,無所不做。只是誰都沒有見過他,也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子,他有多少人,什麼都不知道!這日本人就是爲了他,纔在廟會那裡擺地擂臺!”
“你說明白點,什麼擂臺?日本人爲什麼恨他?”楊問。
“這話呢,還得從去年說起。這泰安城裡的皇軍,最大
美津貫休大佐了。去年八月十五,美津大佐的老婆I月,被這個老玄看到了,嘿!這小子真是狗膽包天,竟然將美津大佐的老婆給搶走了。之後,泰安城裡的日本女人一個個地失蹤,尤其是日本當官的女人,幾乎都被人給偷走了。聽說,日本自己推測就是這個老玄乾的。”
“他們怎麼知道是老玄乾的?”
“在搶美津大佐的老婆的時候,有人喊了一聲,‘老玄來殺人了!’然後就出事了。大家都認爲就是老玄乾的。後來這老玄大概是玩日本女人玩上了癮,竟然在大白天的就把祝陽的一個日本女人給搶了,聽說是個中隊長的女人。”阿飛添油加醋地侃着。
“哦,這個老玄夠猖狂的。他叫什麼名字?你們中國人不知道他在什麼地方活動?”楊故意將你們中國人說的很清楚,令李影等人一愣,心裡一時明白了。
阿飛也聽出來了,心裡就是咯噔一下子,心說:“壞醋,這幾個還真他媽的不是中國人!那,那能是什麼人?日本人!”
“不知道,主要是皇軍他這個不能去一個個地問老百姓是吧?所以啊,皇軍在廟會上擺了擂臺,就是要引誘這個老玄來,聽說擂臺那裡還有個美女呢,是日本女人,很漂亮的。”
“你沒有去過那裡?”
“我。沒有。我地任務就是負責這一段的治安,巡邏,別的地方是不能去的。”這小子說起瞎話來眼睛都不眨。
“真的沒有去過?”楊盯着他問了一句。嚇得阿飛忙改口說,“去,去過一次。只有一次。”
“巡邏治安的都是你們,那軍隊呢?我的意思你的明白?”楊終於站起來了。
“明白。”阿飛幾乎要將腰彎到地上了,“皇軍地部隊都在擂臺那裡埋伏着呢,其他的地方除了城門口有下些。別的就沒有了。皇軍是下決心要抓這個老玄的。要不也不會連城門口都不放崗哨了。”
“哦,城門的士兵呢?”楊看看城門,沒有見人。
“皇軍都在屋子裡隱蔽着呢,都是我們在外面巡邏放哨。”阿飛恭敬地說。
楊對着南爲仁笑了,擺擺手,自己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南爲仁將那把銀元丟給阿飛。帶着幾人跟了上去。阿飛擦擦額頭上的冷汗,臉白地像窗戶紙,回頭看看老闆,慢慢地坐了下來,“老孫頭,給我弄壺茶,嚇死老子了。”
“怎麼?您怎麼還害怕?”老闆將茶壺遞了上來。
“嘿!這幾個根本就是他娘地日本人!看來是日本人前來密訪的。弄不好這事啊驚動了日本人的上面,你沒看到那幾個女人,都是他孃的俊得怕人!這個,難說了。”
“不是人家來看咱們的泰山的。趕上了這檔子事?他們自己人的事當然要打聽明白了。我說這幾個人幹嘛問城門口站崗的事情呢,敢情是日本人啊!讓你這麼說。還可能是日本人的大官呢!要不然,不會帶着女人來看山了。剛纔那個女人還說要趕廟會呢。看來真的是哩。”老闆說。
阿飛看看外面,低聲地說,“這個事不要告訴別人,讓他們自己打去。最好讓老玄把這幾個女人都弄去纔好呢!哈哈哈,叫他小日本再禍害咱們地女人!他孃的。”阿飛說着,將一個銀元放在桌子上,“我們鄰居二丫就是讓一個鬼子禍害了,自己想不開。吊死了。唉,這狗日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呢。”
楊他們趕到廟會上的時候,已經是人山人海了。隨着人流,他們流連在寬闊地石路上,兩邊攤鋪林立,琳琅滿目。李影雖然也趕過廟會但是原汁原味的古廟會,這可是第一次。看到很多的只有在電影裡看到來到人物和遊戲,高興地她竟然像個小瘋姑娘,哇哇地亂叫。要不是因爲人太多,恐怕真的要引得萬衆矚目了。
楊在前面走着,可苦了南爲仁和高峻平了。兩人負責提着各種各樣的東西,買的東西還真的很多很奇怪,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她們地藉口竟然都是給佳佳買的!
走來走去,就到了泰山腳下,人流一住,涌到了一個高高地木臺子前,遠遠的就看到了,一個高搭的綵棚,周圍彩旗飄展,秀帶飄揚。臺下人聲鼎沸,喔喔囓囓的。擂臺上還有不少的漢奸特務們在張羅着什麼。看來這個擂臺還沒有開始。
再往前,楊看清楚了擂臺的兩邊柱子上,赫然寫着一副對聯:腳踩泰山支那地,拳打南北武林人。在擂臺的後半場,一溜七八張大鼓,一律紅綢纏身;鼓後粗猛的幾個日本壯漢,像是相撲隊員,一個個的橫眉立目,肌肉墳起。臺下擁來擁去的,人羣木然堆集,有人甚至連看也不看擂臺,只是在下面看着各種的吃食和小買賣攤鋪,遊笑玩樂。
楊他們找到一個擂臺對面的酒樓,上到二樓,看過去正好和擂臺想對。吩咐小二上茶,坐了下來。
“小二,擂臺什麼時候開始?這些天也有打擂的嗎?”南爲仁掏出幾塊大洋放在桌子上,示意小二坐下說話。小二點頭哈腰地收起大洋,站着恭敬地回答:“有。這擂臺,一共擺十五天,今天是第十四天,還有明天一天,和這個廟會一塊結束的。擂主是從日本來的一個浪人,叫端木男一。彩頭,竟然是一個日本女人,很漂亮的,還有三百大洋。從第一天起,就有人上去打擂,結果不是讓那個端木男一打死,就是被扔了下來,摔得腿短胳膊哦折的。後來就沒有人再上去了。每天有一個上臺的就是好的了。畢竟看了這麼長的時間,大家都那個端木男一的功夫都知道了,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應該很清楚的了。不過從昨天開始,打擂的人又多起來,聽口音都不是本地人,是專門來打這個浪人的,就是衝着他的對聯來的。都是好漢子,昨天一個叫金燕子的,竟然將那個端木男
退到了擂臺邊上,不想這日本人耍賴,竟然有人用槍將那個金燕子給打死了。聽說今天的人更多,發誓要報這個仇。這不,日本人到現在還沒有開擂呢。”小二得了錢財,說的很帶勁,“爺,你們要不要上些點心,邊看邊吃?”
“好。你就撿着你們這裡的有名的上些來。將門帶上,出去吧。”南爲仁吩咐他。
朱龍哲看看前後無人,低聲說,“我們過城就在這個擂臺上了。明天過!那個老玄明天準來。我們就鬧他一鬧。你們看怎麼樣?”
“回去再說。”楊低聲說。
猛然聽到擂臺下有人大聲地喊到:“擂主出來,擂主不要臉,擂主狗日的,你出來!”
接着就有人跟着起鬨,“擂主出來!擂主出場了!”臺下的人竟然也弄來了大鼓,齊齊地用力擂動,大聲地喊叫着。
小二進來了,一邊將點心擺在桌子上,一邊說,“這擂鼓的就是昨天那個金燕子同來的弟兄們,發誓要打下這個端木男一,給金燕子逃回一個公道。”
“那他們就不怕鬼子偷襲嗎?”
“不知道,聽說他們也有不少人呢,應該有了準備吧?”
正說着,猛然聽到擂臺上鼓聲大作,一下子將臺下的鼓聲壓了下去,人羣一靜,一個身着青布長袍地中年人走上擂臺。雙手抱拳。對着人羣微一施禮,大聲地喊道:“各位父老鄉親,各位武林朋友,謝某奉皇軍之命,監擂十幾天,各位朋友都有見證,今天端木先生偶感風寒,特請櫻花小姐前來主擂。有打擂的,請上來了。”
隨着姓謝的這人一句話說完,他身後的八面大鼓齊聲擂動,鼓聲如雷,鼓響一落,在擂臺的後臺繡簾一挑。一個女子嫋嫋娜娜,如同弱柳撫風般走了出來,霎那間,整個擂臺區一時寂靜無聲,鴉雀可聞。似乎有一道閃光從擂臺上向四下裡輻射開來,所有被輻射的人頓感心頭一亮,似乎霎那間精神頓長。
“這個櫻花小姐竟然會武功?!太不可思議了。”小二說,“那個姓謝的,是本城的武術大家叫謝聽雨,要不是日本人扣壓了他地家小逼他出來。就是打死他也不會出來給日本幹事的,是個很好的漢子。是我們泰安城裡的一面鏡子。誰家要是有個不平了。都不去找官家,而來找謝大俠評論。唉。謝大俠真是……沒辦法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楊看看那個謝大俠,果然是一臉的公正無私,罡氣過人。看來日本人是想借助謝大俠的名聲來擺擂臺。
那櫻花小姐一身唐裝,雲髻高挽,走到擂臺前,輕輕一個萬福。高聲說:“小女子前來神州大地,敬請各路英雄豪傑前來以武會友。相互切磋武功之道,先有禮了。”字字珠玉,聲如鶯燕,人人可聞。
衆人還在發愣出神之際,猛然聽到人羣中一聲大吼,一個龐大地人影從人羣中一竄而起,踩了各人的頭頂肩膀,幾個起伏,跳到擂臺上。竟然是個極爲魁偉的大和尚,破舊不堪的僧袍補丁相落,臉上劍眉倒長,闊口裂腮,面目極爲難看。上臺之後,也不答話,探身向前,雙臂合摟,大笑一聲,撲向那個櫻花小姐。
臺下衆人一陣大笑,有人起鬨開始大聲地叫好,臺下的大鼓頓時擂動,竟然大有震破天之勢。
楊看那和尚一摟,看似有些調笑,實在是一種極厲害的武功,摟樹功。是一種很慢的硬功夫。但是一旦練成,被他摟住,神仙難逃。那櫻花縱身而起,輕輕地越過和尚的光腦袋,探腳往和尚的後背一踩。雖然是看上去很輕的一踩,若是一般武者,恐怕不被踩地前撲跌倒,也得前跑幾步。但是這和尚竟然在一瞬間將身體內地力量調整了,本來向前的力量轉瞬間收了回來,扭身抓向那櫻花地凌空雙腳。似乎他剛纔那一撲本來就是虛招。
楊知道那一撲本來就不是虛招,而這一轉間的收發力量,更是一種很厲害地功夫。不由得站了起來,驚叫道:“瘋大師!是少林的瘋和尚大師!”
說完就要往外走,還說:“不行,這個我得去看看了。”少林和太清門可是很有淵源的,即便是在這個異時空裡,楊仍然習慣性的遵守着門規,少林的人出場,太清門必須相助。
“隊——”朱龍哲一句話沒有說完,就嚥了回去,改口說,“對,不過——”
“大哥,這個我知道,可是瘋大師是……”楊一時解釋不清,向幾個人揮揮手,“你們在這裡看着,我不會上去打的。等我。”
“好吧。”朱龍哲不知道楊和少林的關係,也不好很說什麼。只好慢慢地坐了下來。南爲仁高峻平李影等人看着也不言語,而是繼續看擂臺上的比武。他們都知道楊地臭脾氣,一旦要去做,就攔不住了,時間一長,也懶得攔他了。除非是李影發火或者南爲仁發急,楊纔有時候能忍住。
擂臺上瘋和尚沒有抱住那女人的腳,反而差一點被人倒踢上下額。瘋和尚不等櫻花落地,大破袈裟一甩,如同雲片,罩向還在背向着他地櫻花。腳下倒踩七星步伐,向着女人攻擊過去。楊已經擠到了擂臺下,看瘋和尚上下盤旋地和櫻花相鬥,這櫻花實在是個高手,瘋和尚十幾個回合竟然拿不下她。
猛然間擂臺上姓謝的那人手裡的銅鑼一響,擡歩上前,攔在兩人中間,“中場休息。暫停比賽。”
“瘋大師,你來。”楊在下面叫了一聲。臺上的瘋和尚聽到有人叫出了他的法號,心裡一驚,扭頭一看,不料就在這一瞬間,那櫻花女子竟然惡狠狠地拍向瘋和尚的後心,手指間藍光一閃,連遠在臺下的楊都看地很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