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的聖誕節,杜伊勒裡宮如常舉行了聖誕舞會,但是,今次的聖誕舞會卻不比往年,無論是參加人數抑或是參加者的身份,皆爲近幾年之冠。iiL?
法蘭西宮廷的聖誕舞會已經有許多年未邀請外國大使參加,這主要是因爲近幾年歐洲處於緊張狀態,而法蘭西也牽涉其中,若令外國大使也來參加大型舞會,便可能導致機密情報外泄。不只是聖誕舞會如此,其他有名目的宮廷舞會也如此辦理,唯一的例外便是伏爾泰遷葬後的那次舞會,那也是近幾年來第一次邀請外國人入宮廷的一場舞會。?
舞會在下午17點開始,但伴隨着音樂到來的氣氛不是歡快,而是緊張。所有人神情嚴峻,因爲受邀參加舞會的人中不僅有不列顛王國駐法大使斯托『蒙』特子爵,還有未被承認的北美駐法大使本傑明?富蘭克林,除此之外,英格蘭斯圖亞特王室的直系男『性』後裔、小王位覬覦者查理?愛德華?斯圖亞特也不知會在何時出現。?
法蘭西首相韋爾熱納伯爵握着酒杯心情甚好地來到了西班牙大使阿蘭達伯爵身旁。阿蘭達伯爵是本傑明?富蘭克林的保護人,容納他在自己家中居住,如今也正和他在一起。?
韋爾熱納伯爵在朝二人打了一聲招呼後,便風趣地對富蘭克林說道:“富蘭克林先生,相信在不久之後,我就能改稱你爲大使先生。”?
“我相信,首相大人。”富蘭克林恭敬又不阿地點點頭以作迴應。他年事已高,生活極爲剋制,故而雙手空空,並未向身旁的二人那樣手握酒杯。?
阿蘭達伯爵神情嚴肅地問道:“閣下,您的國王已經做下了決定了嗎?”?
“我並不知道,國王陛下高深莫測。”韋爾熱納伯爵微微一笑,壓低音量說道,“不過,國王陛下已經與普魯士的亨利親王談妥了條件,普魯士的佛蕾澤麗卡公主將會在初『春』被送來巴黎,而後便作爲安東尼王儲的未婚妻及準王儲妃的身份接受法蘭西宮廷教育。”?
阿蘭達伯爵深吸了口氣,既驚訝又興奮地對富蘭克林說道:“這真是太好了,看來法蘭西國王已經決定對不列顛宣戰了。”?
富蘭克林思索片刻,分析道:“普魯士和法蘭西剛簽訂和平條約,至少在短期內不可能再發生戰爭,如今居然聯姻,顯然會令法蘭西失去盟友奧地利的信任,甚至可能令法奧兩國『交』惡,引發一場新的歐洲戰爭。”?
阿蘭達伯爵與韋爾熱納伯爵對視一眼,不禁放聲笑了幾聲。?
富蘭克林的分析並沒有錯,可他並不知道現今意大利的形勢,歐洲複雜的王室外『交』並不是他這麼一個北美人能理解的。相比起殖民地與宗主國之間的單一連線,歐洲諸國間彼此的線路可說是錯綜複雜,未有長久地觀察,是不可能理解的。況且,這其中還有不少內幕、『陰』謀、謠言和不爲人知的秘密。如今,瑪麗婭?特蕾莎『女』王之死、哈布斯堡兄弟相爭以及意大利的緊張形勢,便的“不爲人知的秘密”。除了某些相關人,誰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而在戰爭發生前,誰也不會直接說出現實。?
笑聲剛落,阿蘭達伯爵便解釋道:“老朋友,歐洲的情況比你想象的複雜,奧地利自有奧地利的事情,法蘭西如今與普魯士修好,必然是爲了解決潛在的對手,以在日後與不列顛展開戰爭時無後顧之憂。”?
富蘭克林『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在一瞬間對阿蘭達伯爵口中的“奧地利事情”產生了好奇,可並未開口細問。不過,有一點他可以確信,若斯圖亞特王室的後裔如傳聞的那樣出現在此地,那法蘭西便肯定將會與不列顛開戰。因爲接納“小王位覬覦者”,比向北美出售軍火,在政治上更爲敏感。?
韋爾熱納伯爵側目望向舞會廳的另一面,同時對身旁的二人說道:“瞧!那個和不列顛大使斯托『蒙』特子爵在一起的胖子。他就是國王陛下特意從倫敦邀請來的另一個英格蘭人,下議院最具辯才的議員,諾斯勳爵最棘手的敵人,輝格黨的查爾斯?詹姆斯?福克斯。”?
“我認識他,他前日來拜訪過我。”富蘭克林頗有好感地說道:“他是我所接觸過的衆多倫敦政客中,唯一一個不認爲不列顛能取得勝利的人。”?
“但他是一個和法蘭西國王一樣風流的人。”阿蘭達伯爵打趣地說道,“只是他的名聲不如國王陛下。”?
韋爾熱納伯爵苦澀地輕笑了兩聲,心中卻不禁爲國王陛下多姿多彩的『私』生活而憂慮。也因此,他的眼睛下意識地移到了腓特烈?歐根之『女』、符騰堡郡主佛蕾澤麗卡小姐身上。這位年僅十五歲的小姑娘,如今正在巴黎學習宮廷禮儀,但在貴族傳言中,她已經是法蘭西國王的其中一位情『婦』。?
舞會廳的樓上,準備出發的路易卻被迪昂和諾埃伯爵攔下。?
諾埃伯爵神情嚴肅地說道:“陛下,作爲您的外『交』大臣,我必須提醒您,如果查理?斯圖亞特真的出現在舞會廳中,戰爭將不可避免。”?
“謝謝。”路易道,“你很盡職,作爲這個國家的外『交』大臣,你已經很好的履行了職責。”?
言語之間毫無反悔之意,反而令人覺得決心已定。?
諾埃伯爵皺起眉頭,道:“陛下,海軍戰艦雖然已經達到九十艘,可若介入一場遠在兩千公里外的戰爭,最後即使勝了,也會令財政出現危機。”?
“謝謝你的提醒。”路易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不介入這場戰爭,這幾年法蘭西士兵用鮮血換來的土地就將被不列顛人用和平的手段奪走。”?
諾埃伯爵並非怯戰之人,但作爲外『交』大臣,他的外『交』戰略趨向保守,故而纔在這一緊要關頭攔下了國王,想做最後的勸阻。?
諾埃伯爵暫時噤聲之際,迪昂開口說道:“陛下,今日太過敏感,有那麼多人在場,若是直接讓查理?斯圖亞特進去,那無疑就是給在場的不列顛人斯托『蒙』特子爵和查爾斯?福克斯難堪。我想,是不是換一個時候。”?
路易搖了搖頭,道:“我需要的就是讓他們難堪,沒有什麼比當衆給不列顛大使和不列顛議員難堪更好的刺『激』手段。我不會主動開第一槍,即使是宣戰文告,也必須是倫敦先。記住,我不是一個好戰者,我愛好和平。”?
路易是愛好和平,至少比腓特烈二世愛好和平,不過,他的和平有一個前提——國家利益至上且神聖不可侵犯。他一直相信不列顛在解決了北美之後必然會迴歸歐陸,並且會對三年戰爭後的歐洲形勢指手畫腳,那時,在戰爭中獲利頗豐的法蘭西必然會利益受損。不過,他不僅是爲了守護這些新進土地而決定刺『激』不列顛王國,他認爲不列顛王國的存在便是對法蘭西王國的威脅,在這一最佳時刻若不打擊這個敵人,即是對法蘭西施行罪惡。?
路易站起身來,先吩咐角落的蘇姍道:“去通知王后,我要和她一起出席。”?
蘇姍屈膝行禮,而後一聲不吭地退了出去。?
接着,路易再對迪昂吩咐道:“請通知查理?斯圖亞特,讓他在我和王后之後出席。”?
迪昂一愣,心覺不妥,說道:“陛下,是不是應該讓他在您之前出席?”?
路易呵呵一笑,道:“如果他在我之前出席,那我不是沒有機會見到那兩個不列顛人的反應了嗎?”?
迪昂恍然,這才行禮退去。?
之後,諾埃伯爵說道:“陛下,您做好軍事準備了嗎?”?
路易目光異樣地看了他一樣,隨後莫測高深地說道:“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麼可能貿然行事。”?
諾埃伯爵深吸了口氣,心中卻奇道:“陛下明明沒有和西班牙大使阿蘭達伯爵見過面,甚至都還沒有和查理?斯圖亞特見面,爲什麼能如此自信呢?”?
諾埃伯爵謹慎、保守的外『交』戰略卻絕不是不懂變通的木訥外『交』,對他而言,進攻不列顛不是不行,但必須要有藉口、計劃和準備。今日,藉口已有,而且不止一個。或是藉口自由和解放,幫助北美獨立;或是出於『波』旁家族協議,幫助西班牙禦敵;或是利用查理?斯圖亞特和天主教,幫助王位正統繼承人和正統教派在不列顛覆闢。不過,相對藉口,他卻從未聽說國王陛下有什麼計劃,更是未見過國王陛下有什麼兵力部署和調動。?
路易側目觀察了諾埃伯爵一眼,隨後『胸』有成竹地笑道:“伯爵,也許你在擔心,但你不必如此。查理?斯圖亞特出席舞會只是第一步,我還有第二步。在倫敦的容忍到達極限之前,戰爭不會發生。”?
諾埃伯爵皺着眉頭,仔細聆聽着。?
路易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下一步是與查理?斯圖亞特的正式會面,你去安排一下。還有那個不列顛議員,叫什麼福克斯的,我也要與他見面,就安排在與查理?斯圖亞特會面之後。”?
諾埃伯爵內心猶疑,他總覺得國王陛下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戰略正在展開,可卻什麼也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