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自決定了親赴北美后,便開始着手安排政務。
首相韋爾熱納伯爵雖然因年老而精力有限,但卻是一個頗有能力之人,而且因曾是舒瓦瑟爾公爵的得力助手這一背景,也深得王后瑪麗?安託瓦內特的信任。路易相信,只要這一段時間不發生什麼特殊的大事,那麼政府便能在王后和首相的配合下有條有理地運轉。
爲了能進一步保證國內的平安,路易令迪昂和安娜開動所有的資源,對大臣們和貴族們着重監視,甚至給了他們以便宜行事之權。
路易留下地最後一個保險是貝克裡伯爵的諾曼底軍團。諾曼底軍團進駐巴黎附近的蒙馬特高地,調動權暫時交到了瑪麗?安託瓦內特手中,一旦巴黎有變,她就可以令諾曼底軍團進入巴黎,解決任何問題。
路易雖然做了充分的準備,可在定下主意到正式出發的幾天中,瑪麗?安託瓦內特使盡了所有的手段,企圖令他留下。最後,瑪麗?安託瓦內特的要求自然沒能實現,路易在拖延幾日後,終於以“出巡”爲藉口準備出發了。
3月1日下午,路易坐着馬車,率領着佩里尼翁上尉和蒙塞上尉統領的500近衛隊離開了杜伊勒裡宮。他計劃一路往西,在勒阿弗爾上船,於既定地點會合運兵艦隊後,便揚帆往北美而去。在這之前,他已經先調動安德烈?馬塞納上尉率領意大利輕步兵團去往了運兵船所在地拉羅謝爾,只要約定日一到,拉羅謝爾方面的船隊便會起航。
瑪麗?安託瓦內特並沒有去送路易,但她卻站在能看見大門的窗前,看着路易和赴美部隊離開。
看到瑪麗?安託瓦內特倔強地不肯去送路易離宮,卻在此地又是一副依依不捨的表情,安娜忍不住安慰道:“王后陛下,根據國王陛下的計劃,他們花費在來回路程上的時間是四個月,在北美呆的時間是兩個月。只有半年的時間,您不必擔心。”
瑪麗?安託瓦內特立刻收起脆弱的表情,正色說道:“半年的時間,和當年他出徵波蘭的時間一樣,但是,這一次他去的不是波蘭,而是北美。我怎麼可能不擔心?”
安娜無奈地暗暗嘆了一口氣,王后的倔強令她佩服的同時,也有一絲感慨。她在心中暗想道:“作爲女人,卻要表現得比男人還要堅強,這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不幸呢?”她由王后由聯想到了自己,便越是多愁善感了。
“安娜,陛下離開之前有和你說過什麼嗎?”瑪麗?安託瓦內特轉過身來,背對着窗戶問。
安娜想了想,回答道:“陛下讓我好好地保護您,以及……以及衆位夫人。”
“哼……”瑪麗?安託瓦內特高傲地一笑。她有資格高傲,因爲在丈夫的衆多女人中,她是唯一一個知道他將遠赴北美一事的,這令她感受到自己在丈夫心中擁有與衆不同的超然地位。
瑪麗?阿德萊德正在懷孕,瑪麗婭?安娜有着薩丁尼亞公主的身份,女畫家伊麗莎白又只是一個平民,將事情告訴她們,她們不但不可能對政務有所幫助,甚至可能造成諸如不利於懷孕、行蹤暴露等等不必要的麻煩。這纔是令路易對她們隱瞞的真正原因,但瑪麗?安託瓦內特並不知道。
瑪麗?安託瓦內特正得意之際,突然又問道:“巴士底獄中的菲爾遜伯爵怎麼樣了?”
安娜愣了愣,回答說:“聽說最初幾天絕食抗議,現在雖然已經重新進食,可胃口卻不好,吃得很少。”
瑪麗?安託瓦內特邁開腳步,快步往臥室走去。她的身後,安娜、艾德里安娜兩人緊緊跟着。
“既然胃口不好,那麼就沒有必要再送食物了。”瑪麗?安託瓦內特邊走邊冷冷說道,“我寧可把這些食物分發給巴黎的平民,也不會去喂這個私生活混亂的人。”
瑪麗?安託瓦內特對菲爾遜伯爵複雜的私生活嗤之以鼻,因此,她纔會對這個英俊不凡的瑞典年輕人冷眼相待,甚至不屑一顧。但是,真正令她對這個瑞典人產生殺意的原因,是因爲這一次路易執意遠赴北美。由於兩人在社交圈的風評上都有着“風流浪子”的雅稱,所以她就將在路易身上受得氣,原原本本地發泄在了菲爾遜伯爵的身上。
安娜在瑪麗?安託瓦內特剛嫁來法蘭西時便認識了她,艾德里安娜在王后身邊也有多年,她們還是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了殺人的命令。
正當她們驚愕時,瑪麗?安託瓦內特突然一陣眩暈,雙腿一軟,後仰着快倒了下來。安娜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攙扶,才令她重新站住。
“陛下,您沒事吧”安娜擔憂地問道。
“沒……沒事”瑪麗?安託瓦內特急喘着氣,舉起右手撫摸着額頭。
稍過一會兒,她的呼吸平穩了下來,眩暈狀況也消失了。
她再次走了起來,一如剛纔般健步如飛。直到一個月後,她才明白這時的眩暈是怎麼回事。她再次懷孕了。
路易選擇在下午啓程,目的並非是爲了立刻前往勒阿弗爾,而是爲了能夠在巴黎北郊的聖德尼修道院過夜。
聖德尼修道院是埋葬歷代法王的聖德尼大教堂的附屬建築,現任修道院院長是路易唯一還活着的姑姑路易絲?瑪麗夫人。路易絲?瑪麗夫人從小在修道院長大,因爲年齡最小,所以甚少參與宮廷的勾心鬥角,她也因此邁出了一條與諸位姐姐截然相反的道路——進入修道院,成爲了一位虔誠的修女。
路易與姑姑們從來不熟,因此對這位早已離開宮廷的路易絲?瑪麗夫人也僅是風聞。他這一次來此地的目的,不是爲了這位姑姑,也不是爲了那些先王們,而是爲了早先託付在這裡的於南特購買的混血北美女子蘇姍。他需要蘇姍來作爲翻譯,來彌補他在語言上的不足。
路易在傍晚到了修道院。在這裡,他得到了一間不大卻乾淨的小房間,而他的士兵們,卻只能在修道院外宿營。
“陛下。”穿着黑白修女服的路易絲?瑪麗夫人帶着一位穿着冷色調世俗裙子的女子走了進來。
路易朝她們看去,目光立刻被那位跟在路易絲?瑪麗夫人身後的女子吸引了。她那古銅色的肌膚、烏黑的長髮並沒有改變,但整個人的氣質已經不再是當初在南特的那個正被拍賣的奴隸,更像是一個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閨秀。
路易朝路易絲?瑪麗夫人點點頭,做了一個出去的暗示,她便會意地退出了房間。
此時,蘇姍正低着頭屈膝行禮。
“請起來,小姐。”路易說。
“是,陛下。”蘇姍慢慢地站了起來。她嘴脣緊咬,臉上沒有塗上任何化妝品,卻已經緋紅一片。她的腦海中更是浮想聯翩,想象着當時在南特時的赤裸以對,以及今晚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已經做好了獻身的準備。
“我這次來是爲了接你。”
聽着這句,蘇姍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我需要一位懂英語的翻譯,所以你要和我一起走。”路易用着命令式的口吻說道。
蘇姍愣了愣。這時,她也覺察到了事情和她想的不同。
“請出去吧”路易嚴肅地說,“今晚請好好休息,從明天開始,你將會有一段漫長的旅程。”
“是,陛下。”蘇姍一臉疑惑和不捨,但最終仍是半不情願地走了出去。
路易爲了安全,決定在上船之前不告訴蘇姍真正的目的地。也許北美對蘇姍而言是塊傷心地,可他不得不揭開這層傷疤,但作爲補償,他會讓蘇姍以一個歐洲名媛的樣子重回那塊令其世代爲奴的土地。
夜幕降臨,清靜的修道院沒有任何娛樂,路易也因此早早地睡下,但是,已經習慣晚睡的他,現在躺在牀上也睡不着。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一個半小時,虛掩的房門突然露出了一條亮縫。
由於修道院中都是女士,故而路易並沒有帶侍衛進來。而這裡的房門又沒有鎖,所以即使有人推門而入,也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難道是刺客?”路易警覺地握緊了同被壓在被子下的佩劍。出於謹慎,他並未離開這唯一能防身的武器。
房門只開了大約四十五度,而後一個黑影閃入,房門便再度被輕輕關上。
黑影走了過來,他似乎穿着修女服,路易眯着眼睛能看到他有一個脫帽的動作,似乎是在將修女服的頭罩摘下。
黑影已經走到了劍的刺擊範圍內。此時,路易已經做好了準備,他不需要兩秒鐘,便可以拔劍、刺殺。但就在這時,那個黑影卻停了下來,並側身坐在了牀邊的木凳上。他就這麼坐着,令路易不明其意。
過了幾秒鐘,路易只聽他發出了微弱的啜泣聲,並見他不停地舉手至面部滑動,似乎在臉上擦拭着什麼。
“他在哭嗎?爲什麼?”路易越發不解。
就在這時,他突然身體前傾,俯身下來。
路易屏住呼吸,正緊張間,只覺額頭一溼,原是被他親吻了。如此近距離,對方的體香陣陣沁入路易的鼻息。
“她是個女人”路易錯愕地做出了這一判斷,同時,他還能確定這個女人不是蘇姍,而是記憶中的另一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