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巴黎人的作息表上還是睡眠時間,但杜伊勒裡宮卻迎來了一位貴客——喬治三世之女、英格蘭長公主夏洛特。()爲此,路易不得不從睡夢中抽身出來。他披着藍色睡袍進入了王后會客廳,看着等候已久的夏洛特長公主,問道:“這麼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夏洛特長公主先恭敬地屈膝行禮,站起後才答道:“陛下,我想離開巴黎。”
“離開巴黎?”路易眉頭緊皺,警覺地問,“你想去哪裡?”
夏洛特長公主頓了頓,面有難色地說:“您放心,這是我個人的決定,和我的父親無關。”
“如此一來我更是好奇了。”路易坐到了沙發上,凝視着夏洛特長公主,繼續說,“你如果是厭倦了巴黎,那我能送你去貢比涅、楓丹白露,甚至凡爾賽。你如果想去得更遠,王室在諾曼底、盧瓦爾有着數不勝數的莊園、行宮。但是,你先要告訴我想去哪裡。”
“陛下,我……我說不出口。”夏洛特長公主低着頭,素白的兩頰彷彿染上了層胭脂,粉中透紅。
路易看着她的臉,忍不住打趣道:“你是有了心愛之人,所以要去會情郎了吧!”
“我……”夏洛特長公主擡起頭看了路易一眼,微張的嘴慢慢閉合,沉默之中既有猶豫,亦有默認之意。
“他是誰?我也許能幫你向你的父親交涉。”
夏洛特長公主曾是路易的情婦,但那時路易只是用她來替代威廉明娜。現在,兩人的關係已經理清。他們不再有昔日那般親密,亦非是陌生人,而是一種介於朋友和情人之間的特殊距離。
已婚夫婦各找情人在貴族中十分常見。不少貴婦人能容忍丈夫在外有其他女人,甚至還能與丈夫的情人成爲好友。同時,男人亦不可能只有一位情婦。在不求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的觀念下,男人在失去最初的激情後便會結束這段不應該存在的關係。不過,關係的終止不代表這對非法男女從此絕交。他們通常會以“朋友”的身份繼續見面、通信,只是他們之間的情感往往超過普通朋友。
在貴族圈中。夫婦倆同時與曾插足於他們婚姻的第三者交往密切的事例比比皆是。路易對此更是習以爲常。瑪麗?安託瓦內特無論出於真心,還是假意,都會和其他女人和睦相處。王后閨蜜羣甚至成爲了國王情婦團。像朗巴爾親王夫人、前德文郡公爵夫人喬治安娜?斯賓塞等一些無辜者都被訛傳爲國王情婦。
若夏洛特長公主只是普通人,路易甚至還會提供一筆嫁妝,可她畢竟不是普通女人。英格蘭王室即使落魄了。可仍然是王室。長公主的婚事所帶出的政治影響更是不能低估。路易思慮飛快,說話間已決定出手干預,絕不會能讓她嫁人。
夏洛特長公主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感慨道:“您幫不了我的,陛下。”
“奇怪了,這世上還沒有什麼事是我辦不了的。”路易笑着說話,心中卻暗暗驚奇,“是喬治三世反對,還是她想要逃婚?必須先了解清楚。”
夏洛特長公主茫然地嘆着氣。悲慼道:“我原以爲我恨她,卻越來越思念她。當我確信愛着她時,卻不知道她在哪裡。”
“你是說威廉明娜?”路易恍悟,暗暗驚奇,不理解夏洛特長公主爲何會守着那段本不應該出現的感情。不過,他也因此鬆了口氣,至少可以避免與英格蘭王室正面衝突。
夏洛特長公主點了點頭,吞吞吐吐地請求道:“陛下,您一定知道她在哪裡。請您告訴我吧!我太想她了,原以爲到了巴黎能見面。卻沒想到……”話音戛然而止,她已黯然得難以開口。
“威廉明娜……”路易深深一嘆,閉目沉思。
當年分別後,路易全身心投入到了徵俄事務中,故而忽略了遠去的威廉明娜。幾年下來,他對威廉明娜的愛宛如冰封,若非夏洛特長公主今日提起,是決不會開始融化的。思念如泉水般涌出,可他也非常無奈。威廉明娜性格剛毅,若願意自己會來,若不願意強求不得。
“下落嗎?”路易暗語道,“我記得曾讓安娜派人保護她,這條命令應該還未廢除吧!如若連安娜都不知道她的下落,就只能問她的父親和她的妹妹們了。”
想到此處,他張目說道:“我已經多年未見威廉明娜了,尋找需要一定時間,而且我不能確定她會否來巴黎。”
“我想親自去找她!”夏洛特長公主猛然起身,可立即露出悔意,慚愧地小退一步,低頭輕聲說,“抱歉,失禮了。”
“沒有關係。”路易微笑着搖搖頭,心嘆道,“合格的公主要將自己的情感像自己的腰那樣束縛起來,可她們也是人,情感就像河水,或平靜無波,或波濤洶涌。夏洛特必然是從小接受訓練,將自己的情感通通埋葬,威廉明娜卻在無意中成爲了挖掘者,將她的情感又挖了出來。只是……可這也好,至少不會有人來利用她了。”
同性情感與教義相悖,可並不可說違揹人性。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人性,是爲個性。同性之戀不過是一種特殊的個性,或可說異類,卻絕非是不容於世。天主教會極力反對同性之戀,其原因是歐洲歷史上的同性之戀太普遍。古希臘、古羅馬一直至今,平民、貴族、國王、教士,每個階層都有類似醜聞出現,其中最有名的有古羅馬五賢帝中的哈德良、安東尼?庇護及中世紀時期的英格蘭國王愛德華二世等,最糜爛的是中世紀的那些打着教會旗號的騎士團。
法蘭西宮廷歷來糜爛,路易自小生活於聲色之中,對男歡女愛見得多,對同性之戀只有聽說。因此,他既不反對,也不提倡,保持緘默,不去主動挑出話題。否則,隱藏在國內的極端天主教勢力便可能乘機坐大。
路易藉由夏洛特長公主想起了威廉明娜,正打算派人召來安娜時,房門哐噹一聲開啓,只見瑪麗?安託瓦內特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
她穿着襯裙、披着睡袍,一點也不像一個王后,更像是一個捉姦妒婦。路易心覺好笑,卻強忍了下來。
她在夏洛特長公主身旁停下,夏洛特長公主已早早屈膝低頭行禮。
“您就是英格蘭的夏洛特長公主?”瑪麗?安託瓦內特不冷不熱地問了句,語氣中透露着令人不安的傲氣。
“是的,陛下。”夏洛特長公主不禁短了半截氣。她是第一次見到法蘭西王后,更是第一次被敵視。
瑪麗?安託瓦內特繞着夏洛特長公主走了圈,仔細打量了一番,而後轉過頭對路易說:“年輕貌美,倒是一位不錯的情婦。”
“請先出去吧!公主殿下。”路易朝夏洛特長公主揮了揮手,而後向瑪麗?安託瓦內特走去。乘此機會,夏洛特長公主小快步地走了出去。
待侍女關上門,路易便伸出雙手按在瑪麗?安託瓦內特肩膀上,柔聲道:“她不是我的情婦,至少現在不是。”
“她是不是你的情婦與我無關。”瑪麗?安託瓦內特傲然質問,“我只想知道你爲什麼關了我一夜?”
“關?我可沒有。”路易搖着頭說,“門沒有鎖,但我知道你不會動手去開,因爲你是法蘭西王后,你的驕傲不容許你去開門。”
瑪麗?安託瓦內特緊咬嘴脣,哪怕將嘴脣咬出血來也毫無察覺。良久,她狠狠留下一句“我恨你”,便怏怏而出。
路易亦不追趕,坦然地坐回了沙發。他伸着懶腰、活動着筋骨,慵懶地說:“你會感謝我的,這只是開始!”
話音剛落,瑪麗?安託瓦內特便又走回了房間。這裡是王后會客廳,她從外而入,故而因走另一側的門才能會王后臥室。她狠狠瞪了一眼,而後才箭步從另一側的門離開。路易對此只笑不語。
緊接着,穿戴整齊的瑪麗?特蕾莎長公主走了進來,恭敬地行了禮。
路易慈愛地笑着,和聲問道:“昨天睡得好嗎?”
特蕾莎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路易心內不是滋味,嘆了口氣繼續說:“你的房間正在重修,所以暫時還不能回去。接下來的幾天,你就睡在你母親的臥室。我想她不會反對!”
“這……”特蕾莎長公主欲說不說,神情複雜,充滿擔憂、害怕、期待。
“不愧爲母女,到底是一樣的。”路易微笑着想道。
房間重修是必要的,特蕾莎已經長大,以往的裝飾不再適合。她曾經提出過去圖盧茲宮暫住,卻被路易拒絕。路易以往只關注特蕾莎與母親的關係,卻忽略了她的心理。現在,路易能感受到特蕾莎的心靈有着極大的創傷,這一創傷若不癒合,便會成爲弱點。瑪麗安娜明顯在拉攏她,路易擔心她再遭遇打擊,所以一面減少這對同父異母的姐妹的接觸次數,一面加快母女和解步伐。
PS:這裡面對同性之戀的看法不代表作者的觀點,作者和路易一樣,沒有接觸過,所以不方便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