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文郡公爵夫人和王室關係密切是不假,可您要怎麼做?”富蘭克林不解道。
查爾斯?福克斯微笑道:“她是我的表妹,雖然是遠親,但我們在倫敦時關係就很好。她也是一個自由派,在政治觀點上與我相近。”
“原來你們還有這一層關係!”富蘭克林內心一怔,卻又問道,“您是想要通過她完成刺殺計策?”
“是的。”查爾斯?福克斯嚴肅地點頭道,“她和王室相近,只要我見到了她,便可以利用她來完成刺殺。”
“我覺得您還是最好打消這個計劃。”富蘭克林道,“她是王室的關係那麼好,甚至還有傳言說她是國王的其中一個情‘婦’,她只怕不會答應您。”
“這點請放心,我並不會將實情告訴她。”查爾斯?福克斯狡黠一笑,道,“我會對她說‘是爲了與法蘭西國王和解,希望能與法蘭西國王見面’。她不可能不同意!”
“您要欺騙一個‘女’人,先生?”富蘭克林有些難以置信。他雖不是‘女’權主義者,可也並非是男權至上者,對‘女’‘性’的尊重還是有的。況且輿論如此熱烈,他也毫不懷疑地對“可憐的”德文郡公爵夫人報以同情。
“這是沒有辦法的,富蘭克林先生。”查爾斯?福克斯嚴肅道,“爲了英格蘭,必要的犧牲和謊言不能避免。況且她也不是無關之人,她也是一個英格蘭人,爲自己的祖國效力,又有什麼錯?”
富蘭克林一時無法反駁,只得嘆了口氣,低沉地問:“那麼您來找我有什麼事?我似乎並不在您的計劃中。”
“不,先生。”查爾斯?福克斯急促說道,“您是我計劃中的第一步,沒有您,我的所有計劃都無從實現。”
“原來我如此重要!哼哼哼……”富蘭克林冷笑道,“但是,我並不想介入這件事。”
查爾斯?福克斯急忙說道:“不,並不會讓您也陷入危險中,我只需要您將我帶到德文郡公爵夫人身邊,讓我見到她。”
德文郡公爵夫人在巴黎與王室居住於杜伊勒裡宮,王宮之地是查爾斯?福克斯萬萬不敢去也不能去的,因此,他只能另闢蹊徑,並終於找到了一個下手目標。
德文郡公爵夫人最近一段時間名聲大噪,她本就是巴黎社‘交’圈的名人,如今更受巴黎貴族圈的熱愛。她在巴黎有幾個固定的沙龍聚會,能見面之地便只有這些沙龍。於是,查爾斯?福克斯便決定僞裝成富蘭克林的隨從,隨其進入沙龍,並伺機找到相認機會。
查爾斯?福克斯在將自己的計劃細說了一遍後,本自信滿滿,不想富蘭克林卻說道:“抱歉,福克斯先生。我並不想與您一起去欺騙一個可憐的‘婦’人。她的一生已經不幸,我實在不願讓她揹負起刺殺法蘭西國王的罪名。”
查爾斯?福克斯驚訝了,發愣了。他不解道:“富蘭克林先生,難道您要看着祖國被法蘭西人統治嗎?”
“我當然不願意看着祖國被法蘭西人統治,正如我不願意看到祖國被英格蘭人統治。對北美人而言,法蘭西和英格蘭並無區別。不過,請別忘了北美的傳統,先生。”富蘭克林義正言辭地說。
“什麼傳統,富蘭克林先生?”查爾斯?福克斯疑‘惑’道。
富蘭克林先生說:“民主、議會。北美不是一兩個人可以決定一切的地方,大陸會議已經決定,我即使再反對也不能違揹人民的意志。先生,英格蘭也有同樣的傳統,您難道忘了嗎?”
“英格蘭被法蘭西的火槍和大炮征服,議會所做出的決定都非出自本願。”查爾斯?福克斯端端正正地說,“富蘭克林先生,有些時候人民是愚蠢的,我們這些腦子清醒之人必須爲他們選擇一條正確的路。在這個時候,我們代表着廣大民衆的最根本利益,我們必須站出來承擔責任。”
富蘭克林悠長地嘆了口氣,說道:“福克斯先生,您剛纔的語調就像是一個獨裁、專制的暴君。路易十四曾說過‘朕即國家’,君王們將自己當做整個國家,並將自己的意志李代桃僵爲國家意志,甚至還強橫地將自己的利益置換爲人民的利益,利用人民的血汗滿足自身利益後卻不再顧及他們。您剛纔說‘我們代表着廣大民衆的最根本利益’,我要說的是,在一個文明國度,每一個人都有着屬於他自己的利益,並且每一個人的利益互不相同,或有共‘性’,但更多的是個‘性’,無人有權利將自己的意志凌駕於衆人的利益之上。所以,當您認爲自己代表着英格蘭人的最根本利益之時,您有想過自己有這個資格嗎?您有想過您的想法就符合英格蘭人的利益嗎?”
他嘆了口氣,說道:“我想您是忘了查理一世爲什麼上斷頭臺?詹姆斯二世又爲什麼被趕走?但是我沒有忘,我沒有忘記我們北美人爲什麼會起來反抗喬治三世的統治。我們不是因爲他身處三千英里外,也不是因爲他從未來過北美,而是因爲他的暴政,因爲他將我們當做了奴隸。”
“我相信北美人不願意做英格蘭國王的奴隸,也不願意做法蘭西國王的奴隸,但是,這並不意味他們會爲了趕走他們而允許一個在北美土生土長的人來做國王或獨裁者,並不意味着他們會甘願做一個北美人的奴隸。對他們而言,無論在王座上的是英格蘭人,還是法蘭西人,還是北美人,都是獨裁者。”
“對他們而言,做同一民族之人的奴隸,做本國人的奴隸,和做外國人的奴隸並沒有區別。都是奴隸而已。”
“北美的規則是投票,既然議員們已經決定了,那我就沒有權力在背後阻礙議會們的決定。也許法蘭西國王是個暴君,可這個暴君遠離北美三千英里。這個暴君的危害遠低於一個在北美高喊‘朕代表國家’之人的危害。三千英里外的暴君固然可憎,可誰又能保證一英里外不會出現三千個暴君呢?”
富蘭克林喘了口氣,咳嗽了一聲,語重心長地說:“福克斯先生,法蘭西國王對英格蘭的控制始終有限,相反,他只能對英格蘭國王進行控制。他控制喬治三世,喬治三世便無法控制議會,您一直追求的自由不就能唾手可得了嗎?相反,您刺殺了法蘭西國王,不是讓國內的暴君重新獲得權力嗎?究竟是選擇臣服於海峽對岸的暴君,還是樹立倫敦的暴君,您必須好好想清楚。”
“趕走了一個暴君,卻迎來了另一個暴君?”查爾斯?福克斯喃喃自語,卻怎麼也想不明白這裡面的關係。
富蘭克林仍然反對祖國成爲法蘭西的屬地,但大陸會議已經決定,他也只能怏怏而走。不過,這並不意味着他會就此妥協,他決定在回北美后再親自看一看情況,若是北美人真的願意臣服,他雖仍不會自稱爲法蘭西人,但還是會尊重民衆的決定。若是北美人不願臣服,他必然會將此民意送達至大陸會議。
這是遊戲規則,規則雖有漏‘洞’,卻可保證一個國家的秩序。一旦沒有了規則,秩序便將被打破,那麼國家的損失會更大。
富蘭克林想象中的美國是一個有秩序的國家,並非是一個暴君獨裁的國家,故而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將自己的意志凌駕於其他人的意志之上,即使那個人是他自己。當然,在這件事後,他也決定了與既不尊重本國人民,又不尊重生命,更不尊重親人的查爾斯?福克斯斷‘交’。
查爾斯?福克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就當他垂頭喪氣地走出小樓之際,一個年輕的身影攔在了他的身前。他擡頭望去,只見是富蘭克林身邊的‘侍’從兼車伕亞當。他問道:“您有什麼事嗎?年輕人。”
亞當一臉嚴肅地說道:“先生,我也許能幫助您見到德文郡公爵夫人。我有一個朋友是一位貴‘婦’的‘侍’從,這位貴‘婦’開設的沙龍是德文郡公爵夫人時常光顧之地。我可以拜託那位朋友幫忙將我們‘弄’進去。”
“這是真的!”查爾斯?福克斯‘激’動地難以置信地問道。
“是的。”亞當神情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真是太好了。”查爾斯?福克斯輕聲驚呼道,“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我不能給你錢,因爲那些錢必須用來僱傭刺客,但是,我會一生都感‘激’你。”
“我不需要您的錢,更不需要您的感謝,我只需要您答應我一件事。”亞當一本正經、咬牙切齒地說,“請將我也帶去,並讓我參與行刺,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親手了結了法蘭西國王那個暴君。”
查爾斯?福克斯一怔,忽然想道:“爲錢辦事的刺客未必可靠,但一位爲了民族大義而對暴君有刻骨仇恨的熱血青年卻絕對忠誠。我何必再‘花’錢去僱傭刺客,有我和這個年輕人,行刺不就有萬全把握了嗎?”
想到此處,他對亞當點了點頭,說道:“好,年輕人。只有勇者會追求真正的自由,你是真正的勇者。”
ps:“朕即國家”是直接用了通用的翻譯,畢竟朕是中文詞彙,在外文裡面是沒有專爲國王或皇帝用的“我”。
這一章關於“三千英里外的一個暴君、一英里外的三千個暴君“這句話,是引用了美國獨立戰爭時期電影《愛國者》裡的一段臺詞。
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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