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和家人們在貢比涅行宮住了將近一個多月,轉眼間已經到了7月中旬。
夏天的酷熱影響到了路易度假的心情,多數時候,他選擇呆在宮殿內,和瑪麗?安託瓦內特聽着簡單的演奏會,或是參與王后和貴婦們的沙龍。而在這段時間,他的形象也發生了改變。
路易很好地遺傳了波旁家族的美貌基因,擁有一頭金色披肩的長髮,以及一張女性化的面孔。隨着年齡的增大,他越發覺得這張太過女性化的臉龐難以顯示國王陽剛的威嚴,因此,他開始蓄養鬍鬚。現在,他的上嘴脣之上,多了兩撇緊貼皮膚的八字鬍。
鬍鬚的功能令路易本人也沒有想到。他原本只想借用鬍鬚帶走身上的女性氣息,結果,在蓄養鬍鬚後,他反而比以往更增添了幾分男性魅力。這一點,他可以從王后的沙龍中感受到,因爲在沙龍中,他作爲僅有的男人,時刻被一羣女人注視着。
7月15日,貢比涅迎來了一場夏雨。這場雨帶走了長久以來的暑氣外,也停止了連續幾天的王后沙龍。由於瑪麗?安託瓦內特的客人們都是巴黎的貴婦們,作爲王后的她爲了照顧到所有人,每一次都會邀請不同的婦人,因此,沙龍每日都在舉辦,而被邀請的客人卻總是換人。這自然就不可能多幾個如朗巴爾親王夫人、勃利夫人那樣的在貢比涅行宮擁有房間的女人。
瑪麗?安託瓦內特在往常舉行沙龍的房間中呆着,她就坐在往常的座位上——面對窗戶的沙發上。望着窗外的她,正憂鬱地嘆着氣。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門突然開啓,安娜從門外走了進來。她走到王后的身邊,恭敬地行禮並輕喚了一聲:“王后陛下,您找我?”
“是的。”瑪麗?安託瓦內特點了點頭,伸出手指了指對面的座位,說,“請坐吧”
“非常感謝,陛下。”安娜道謝之後,便坐了下來。
瑪麗?安託瓦內特立刻精神了起來,問道:“薩丁尼亞公主的事確定了嗎?”
“是的,陛下。”安娜回答道,“應該是懷孕了。”
“居然懷孕了?”瑪麗?安託瓦內特深吸一口氣,語氣怪異地說,“不過是一個月,她倒是會把握機會。”
安娜忍不住暗暗一笑,又一臉無奈地嘆道:“這也沒有辦法。您在懷孕,科西嘉公爵夫人剛剛分娩,而伊麗莎白?維熱又忙着畫肖像畫,這裡只有她一個人。”
“你誤會了。”瑪麗?安託瓦內特搖了搖頭,凝重地說,“我不是嫉妒她懷孕,而是覺得她懷孕的不是時候。”
“陛下,您的意思是……”安娜不明白瑪麗?安託瓦內特話語中的意思,這也是她一直自嘆不如的。愛過卻沒有得到過的她,永遠也不能理解愛過且得到過的瑪麗?安託瓦內特的心思。
“這就像是你所說的。”瑪麗?安託瓦內特一本正經地說,“我在懷孕,瑪麗?阿德萊德身體還沒有回覆,伊麗莎白沒有時間,現在瑪麗婭?安娜也懷上了身孕,國王陛下怎麼辦?你認爲他在這段時間裡會忍耐着住嗎?”
安娜恍然大悟,但是,沒有經歷過男女之事的她,現在也是羞愧得紅了臉。
瑪麗?安託瓦內特繼續說道:“他已經有三個情婦了,而其中公開的有兩個。國王的身邊如果一直輪換着女人,人民們會怎麼想?雖然在法蘭西,國王擁有情婦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如果沒有一個節制的話,也容易被人認爲‘yin亂’。這對他的聲譽會是一個極大的影響。”
“陛下想得細緻。”安娜的心中總不是滋味,換做是她,她恐怕難以忍受路易繼續擴大情婦的數量。但是,她也明白瑪麗?安託瓦內特爲何會如此“大度”,因爲路易的情婦再多,也沒有一個能取代現任“王后”的地位。
“瑪麗婭?安娜察覺到自己懷孕了嗎?”瑪麗?安託瓦內特突然問道。
“應該還沒有。”安娜想了想說,“如果她察覺到了的話,不可能每天都在想着晚上怎麼取悅國王陛下。”
“她看起來有些忘乎所以了”瑪麗?安託瓦內特冷笑一聲,略帶怒意地說,“這幾天,她見到我也越來越不尊重了,她顯然是忘記了這裡是巴黎、法蘭西宮廷,不是她那早已經滅亡了的薩丁尼亞都靈王宮。”
安娜黯然不語。其實,那位薩丁尼亞公主一直沒有將面前的法蘭西王后放在眼中,但是在這些日子中,那位公主除了一貫的傲慢外,就多了幾分得意,彷彿是在向所有人炫耀前一天晚上所受到的國王恩寵。
“既然她不知道的話,那麼就不用直接說明了。”瑪麗?安託瓦內特冷笑道,“自己懷孕了卻沒有察覺,既然她那麼留戀陛下的恩寵,那就讓她一直承受吧直到她發覺身體的變化爲止。”
“陛下,這件事也不需要告訴國王陛下嗎?”安娜疑惑道。
“當然不用。”瑪麗?安託瓦內特毫不猶豫地說,“區區一個孩子,他的私生子已經夠多了,少一個也不會有什麼。但是,他的女人不能再多了。”
安娜心中忐忑,難以回答。她突然發覺,貿然捲入“國王的女人們”之間的戰鬥是個可怕的行爲。
“陛下,我要提醒您一點。”安娜緊抽着心說道,“國王陛下是一個對身邊人很重情義的人,萬一瑪麗婭?安娜因爲他而流產,他也許會在她的身上花上許多時間來彌補。”
瑪麗?安託瓦內特心中一怔,但還是保持了鎮定的神色。她自言自語道:“這樣看來,必須要早一些讓路易知道了?”
她畢竟只是一個女人,嫉妒其他女人也是正常的心理反應。她雖然擔心路易的聲譽,爲了他的聲譽而不希望他再增加情婦,可是,她更爲在意的卻是她自己在路易心中的地位會否受影響。她不滿足於一個“王后”身份的保險,她要求的是能夠在路易的心中佔有最大的一塊地方。爲此,她立刻改變了主意。
安娜見到瑪麗?安託瓦內特的臉色起了變化,緊抽着的心也頓時鬆懈。她慶幸着躲開了一場無意義的鬥爭。
“你去告訴他吧有關瑪麗婭?安娜的事情。”瑪麗?安託瓦內特無奈地吩咐道。
“我明白了,陛下。”安娜點了點頭應道。
“沒有事了,你也出去吧”
“是,陛下。”安娜剛回答完,心中突然涌上了一件事情非說不可,於是便留在原地問道,“陛下,您聽說了有關勃利夫人的傳聞了嗎?”
“她?有什麼傳聞?”瑪麗?安託瓦內特茫然道。
“聽說她在巴黎的家中開設沙龍,以您的名義邀請不少顯貴男子,有傳聞說,她和其中的某些男人發生了不正當的關係。”安娜說。
“她以我的名義邀請?還發生了不正當關係?”瑪麗?安託瓦內特猶豫地想了想,問道,“這件事陛下知道嗎?”
“陛下?”安娜愣了愣,茫然地搖了搖頭。
勃利夫人的傳聞是有,但並不完全如安娜所說的那樣。事實上,勃利夫人只是以“王后密友”的身份召開沙龍,至於那些“顯貴男子”,其實多數是仰慕勃利夫人的豔色,早在她成爲“王后密友”之前便已經經常光顧的嘉賓。至於那所謂的不正常關係的傳聞,其實也早在這之前便已經出現過,但一直以來都沒有令人重視,因爲沒有證據。
“陛下不知道?”瑪麗?安託瓦內特若有所思了一會兒,說道,“那麼就請將這件事告訴陛下。”
“恕我直言,這恐怕會造成陛下的爲難。”安娜說,“陛下早就不滿勃利夫人,但是因爲您,他才容忍。”
“真是因爲我嗎?”瑪麗?安託瓦內特玩味地笑了笑。
“當然。”安娜肯定地點了點頭。
“你錯了。”瑪麗?安託瓦內特微笑着搖了搖頭,說,“勃利夫人的美貌你也見到了,你認爲陛下會沒有其他心思嗎?”
“勃利夫人的美貌確實無與倫比,可是,陛下對已經嫁人的女人不會感興趣,而且他也從沒有流露過對勃利夫人動心的神情。”安娜說。
“你看來並不如我想象的那樣瞭解他。”瑪麗?安託瓦內特自信地說,“我能看得出來,他已經被那即使是女人見了也會動心的美貌給迷住了。也許正如你所說的,他暫時還不會對已經嫁人的女人感興趣,但是,這並不能保證以後他不會感興趣,況且是那麼美麗的一個女人。”
“陛下……”安娜很驚訝,她突然有些看不懂面前的這位王后了。她似乎覺得,王后和勃利夫人的關係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好。
瑪麗?安託瓦內特以雲淡風輕的口吻說道:“勃利夫人是一個不簡單的人物,我知道她早晚會被國王陛下關注的,但如果到了那個時候,我恐怕就很難插手了。”
安娜眉頭一皺,她似乎明白了些其中的緣故。
“王后難道是因爲沒有自信贏過勃利夫人嗎?”她雖然不敢相信,可是,王后的心思總是如此微妙,令誰也猜不透。
“不是贏不贏的問題,而是不能讓這個女人成爲國王的情婦。”瑪麗?安託瓦內特微笑道,“你去告訴陛下吧然後,最好說我也大發雷霆。設法讓陛下下令將勃利夫人趕出王宮。”
“我……我明白了。”安娜雖然很佩服宮廷有這麼一位王后,可是,她也開始對路易感到憂慮了。因爲這位王后顯然並不是那麼大度,如此一來,路易絲郡主的問題就很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