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前往“鐵匠村”!啓動“祝融爐”!【4100】
她雖未使用複雜的辭藻,但其情感、其決心,德川家茂已經清楚分明地感受到了。
看着懷中的佳人,德川家茂先是微微驚訝,隨後淡然一笑。
他並未多言,只默默地抱緊對方。
“其實,我之所以會立此宏願,另一大緣故便是現實所迫。”
“近年來,我愈發感受到幕府的腐敗與衰弱已不可避免。”
“現如今,不論採用何種策略,也只不過治標不治本,使幕府的徹底滅亡晚來幾天罷了。”
“既然大廈將傾,倒不如早做準備,及早將天下黎民託付給值得信任的人。”
“我曾經也對德川宗族寄予厚望。”
“除非我誕下子嗣,否則接我之後的繼任者,勢必是一橋慶喜。”
“一橋慶喜志大才疏,想一出是一出,既無不屈不撓之意志,也無臥薪嚐膽之意志。”
“讓他來執掌幕府,只會加速江戶幕府的滅亡。”
“至於除一橋慶喜之外的另幾位將軍候選人,也都是一些不堪重用的軟弱之人。”
“於是,翻來找去之後,符合我心目中的‘聖君’之形象的人,就只有橘君了。”
“因此,我對橘君的青睞,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出於對德川宗族的失望。”
和宮以調侃的口吻說:
“殿下,假使讓旁人聽見你這宏願,他們多半會覺得你腦子有問題吧。”
德川家茂莞爾,半是認真、半是戲謔地說道:
“任由他們去說吧。我別的東西沒有,承受嘲笑的勇氣倒還是有的,而且還很多。”
“……殿下,我可以再問您一個問題嗎?”
“嗯,你說吧。”
“您何以如此信任橘大將?”
和宮冷不丁的拋出一個尖銳的質問。
“誠然,橘大將乃萬中無一的人中之龍。”
“但……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身爲朝廷的公主,和宮有着極高的文化修養——畢竟,他們除了看看書、念念詩之外,就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
但凡是漢學典故,她都信手拈來。
“殿下,您如何確定橘大將就是那個能讓百姓安樂的聖主?”
“他能治理好秦津藩,不代表他能治理好整個天下。”
“更何況……殿下,請恕我直言,我覺得即使將天下託付給橘大將,他也無法使這世道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頂多只是再造一個幕府,從‘德川天下’變爲‘橘天下’而已。”
“‘橘天下’真的能勝過‘德川天下’嗎?”
“說不定……最終又是一個‘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嗯?殿下,您爲何以這樣的眼神看着我?”
德川家茂笑容滿面地說:
“沒什麼,就只是感覺很高興而已。”
“你並沒有一昧地附和我,你有着自己的思考——這讓我非常高興。”
“和宮,你剛纔說得很好。”
“確實,我不是神仙,無法預知未來。”
“因此……說得直接一點,我只不過是在賭——賭橘君就是那個能夠創造歷史的人。”
“不過,賭歸賭,我可不是毫無謀略地胡亂下注。”
“橘君他……是一個很神奇的人。”
“我能夠隱隱地感受到:他心中隱藏着一團‘火焰’。”
“礙於時機未到,這團‘火焰’尚未劇烈燃燒。”
“可待時機來臨,這團‘火焰’將展現出前所未有的熱度。”
“正是其心中的這團‘火焰’,讓我下定了‘押注青登’的決斷。”
“我很愚笨,所以我所能想到的盛世,無非就是鼓腹擊壤、路不拾遺。”
“反觀青登……他心目中的世道、他的‘境界’,說不定會遠超我的想象!”
“總而言之,目前先拭目以待吧。”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我可得親眼見證到最後才行。”
言及此處,德川家茂像是想起了什麼,頓了頓,隨後話鋒一轉:
“啊,對了。”
“機會難得,趁着今夜氣氛正好,和宮,有句建言我必須對你說。”
“世間之事,往往難以預料。”
“身處這狼煙四處的亂世,即使是徵夷大將軍也難逃危難。”
“所以……假使未來有一天,我無法再陪伴在你的左右,有三個人是你永遠可以信任的。”
他一邊說,一邊伸出三根手指。
“一是橘青登,二是勝麟太郎,三是母親大人。”
“橘君與勝君自不多言。”
“至於母親大人……我知道你與母親大人的關係不大好。”
“但是,母親大人她不是壞人,她只是不知如何與你相處,絕不是討厭你。”
“倘若你遇到了難以應付的困難,或是無從抉擇的難題,不妨去向這仨人求助吧。”
“他們絕不會使你失望的。”
他話音剛落,和宮便沒好氣地斥責道:
“殿下,請您別再說出‘我無法再陪伴在你的左右’等諸如此類的難聽話語!”
“妾身不喜歡這種不吉利的言辭!”
德川家茂笑了笑:
“抱歉,我並非故意惹你不快。”
“我只是出於謹慎考慮,跟你提一嘴而已。”
“你只需要把我這話記在心中,然後時時想起便可。”
……
……
翌日,清晨——
江戶以西的某座深山——
啾——!啾——!啾——!
樹叢中不時可以聽見小鳥此起彼落的鳴叫聲。
早冬的山風拂過耳際,捎來刺骨的寒意。
青登一邊撥開面前的藤條,一邊對前方的四季崎季寄問道:
“四季崎先生,還沒到嗎?”
四季崎季寄頭也不回地回答道:
“就快到了,看見前面那座山頭了嗎?等翻過這山頭,我們就到目的地了。”
昨夜,在施展鈔能力後,原本猶豫不決的四季崎季寄瞬間下定決心,放出“儘管交給我吧!”的豪言。
這讓費了諸多口舌,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桐生老闆好一陣子無語。
如此結果,倒也在青登的意料之內。畢竟,四季崎季寄可是一個終日流連於吉原的浪子啊。
這樣的人若是不愛財,那可真是奇了怪了。
當然,青登無意指責對方。
錢嘛,誰會討厭呢?追逐錢財,何錯之有?
對如今坐擁四十萬石富饒土地的青登來說,區區三千兩金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只用這點錢財就能重鑄毗盧遮那,並且使其變爲傳說中的“黑刀”,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在鄭重接下該委託後,四季崎季寄對青登說:
“‘萬鍊鋼’遠非凡鐵所能比擬,普通的煉爐根本奈何不了它。”
“若欲以此鋼鑄刀,得要使用‘特殊的煉爐’。”
“明早朝六時(早上6點)到日本橋來,我帶你們去我的‘秘密作坊’。”
就這樣,今日天空剛翻魚肚白,師徒二人便準時來到日本橋——四季崎季寄已經等候於此。
他淡淡地說了句“跟我來吧”,然後就領着師徒二人向西而去,一頭扎進江戶以西的深山之中。
早在昨夜,青登就問過桐生老闆是否去過四季崎季寄的“秘密工坊”。
老人如是道:
“相傳,四季崎家有一架代代相傳的大型煉爐,人稱‘祝融爐’。”
“該爐有着無與倫比的火力,放出的焰浪恍若祝融降世,故得此名。”
“不過,我從未見過此爐。”
“四季崎季寄的‘秘密工坊’,應該就是這架‘祝融爐’所在的地方。”
代代相傳的大型煉爐、強得跟祝融降世一般的火力……這些字眼,無不勾起青登的好奇心。
身爲愛刀之人、對刀劍很有研究的桐生老闆,同樣很想親眼目睹“祝融爐”的全貌。
於是乎,對於四季崎季寄的“秘密工坊”,師徒二人都懷揣着強烈的期待。
這座深山着實偏僻,鮮有人跡。
只有地上的被無數只腳踩踏出來的羊腸小道,無聲地宣告着這座深山並非無人區。
青登在安靜緊隨四季崎季寄的同時,心中不由生起疑惑:
——他幹嘛要將自己的“秘密工坊”建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攀上山丘,躍下山坡,翻越石壁,撥開灌叢,偶爾淌過幾條溪流……終於,樹林外飄出的幾縷炊煙映入青登的眼簾。
青登訝異地問道:
“嗯?這兒有村子?”
四季崎季寄微笑着點點頭:
“沒錯,歡迎來到‘鐵匠村’!”
“‘鐵匠村’?”
青登朝四季崎季寄投去疑惑的視線。
對方心領神會地緩緩解釋道:
“這座村子的歷史,得要追溯至戰國時代。”
“天正十年(1582),織田信長攻滅武田家,吞併甲斐、信濃二國。”
“因爲厭惡織田信長,不願服從織田家的統治,所以信濃國的一夥鐵匠逃至關東的深山,就此紮下根來,繁衍子孫——他們的後代,便是‘鐵匠村’的村民們。”
“縱使時光荏苒,他們那打鐵的手藝也沒有失傳,代代相承了下來。”
“出於此故,村裡的男人們基本都會打鐵,而且手藝都很不錯。”
“農忙時務農,農閒時就鍛造鐮刀、鋤頭等簡單器具去販賣,賺取家用。”
“我們四季崎家素來與‘鐵匠村’交好,彼此間有着極深的情誼。”
“我的‘秘密工坊’就建在‘鐵匠村’中。”
“以‘萬鍊鋼’來重鑄毗盧遮那可是一項大活兒,光靠我自己可應付不來。”
“因此,我需要‘鐵匠村’的幫助。”
說來正巧,四季崎季寄語畢的同一時間,他們恰好走出樹林。
這一剎間,青登頓時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眼前是一片平坦的曠野,數十間稻草屋整齊排列,錯落有致。
這兒有裊裊炊煙,那兒有綠水青山。
這兒有婦女談天,那兒有孩童玩鬧。
歡聲笑語中間雜着“叮叮”、“噹噹”的打鐵聲……好一派其樂融融、安靜祥和的光景,像極了世外桃源。
這時,蹲坐在村口旁、拿着根菸槍大抽特抽的某老嫗發現了正朝他們這邊走來的青登等人。
“這不是季寄嗎?你怎麼來了?他們是?”
“我接了一個報酬豐厚的大活兒!這二位是我的僱主!鐵婆婆,我需要你們的幫助,我要啓動‘祝融爐’!”
被喚作“鐵婆婆”的老嫗聞言,頓時雙眼發亮:
“哦?‘祝融爐’?你這是什麼活兒啊?竟需要‘祝融爐’的相助?”
“是啊,這應該是我此生最艱鉅的挑戰了。”
鐵婆婆輕輕頷首,面露歡欣的笑容:
“那口大爐已經許久沒有燃燒了,當真是久違了啊……”
在旁安靜聆聽的青登,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身旁的桐生老闆——桐生老闆也正看着他。
四目對視,二人都在對方的眼中發現強烈的好奇、期待之色。
——還真讓桐生老闆猜對了,四季崎季寄確實打算啓動“祝融爐”!
這一刻,青登對“祝融爐”的好奇已達頂點。
在又跟鐵婆婆寒暄幾句後,四季崎季寄領着師徒二人向村子的深處走去。
一路上,村民們紛紛朝青登和桐生老闆投來以困惑爲主的異樣目光。
看樣子,這座村子鮮少有外客來訪。
“祝融爐”的具體位置比青登預想中的還要偏遠。
在四季崎季寄的領銜下,他們一直走到村子的大後方、走到周圍已無房屋後才總算停了下來。
“我們到了。”
四季崎季寄一邊說,一邊側身站立,好讓師徒倆能夠看清其前方的物事。
“這就是我們四季崎家的驕傲——‘祝融爐’!”
霎時間……就在目睹前方光景的這一霎間,青登也好,桐生老闆也罷,雙雙面露驚詫之色。
他們的視線前方,是一個無比巨大的煉爐!
其基牀是一個經過夯實的乾土堆,土堆上有一個用黏土做成的長方形風箱爐,約莫長5米、寬4米、高3米。
基牀的旁邊是風箱爐。
風箱爐的兩側是腳踏式風箱,只要踩到厚厚的踏板上,就能往爐內送風,使大火熊熊燃起。
在此之前,青登見過的最大的煉爐,也就冰箱般大小。
他何曾見過這種以米爲單位、佔地面積達20平方米的巨型煉爐?
正當師徒倆仔細打量“祝融爐”的這個時候,一旁的四季崎季寄幽幽道:
“這樣的煉爐,生一次火大概要用掉1000貫煤炭。”
【注·1貫=3.73公斤,1000貫≈3.75噸】
“我們將以此爐迎來火神,鍛造出天下無雙的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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