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凌會從王成家裡出來的時候,已經快晚上十點鐘,貌似王成對自己被追殺的事情十分感興趣,前前後後問得十分仔細,連下半場都顧不上看,臨走前,他還約了凌會明天下午一起踢球。
走在街上,凌會心中充滿了成就感,這是第一次有客戶主動邀請他加入圈子,這對一個人生地不熟的新人來說不異於是一次蛻變。
之前,他陌生拜訪也好,回訪老客戶也好,他總是覺得和對方隔了個什麼東西一樣,在聊天的時候總是離不開業務範圍,包括第一個客戶王姐也是如此,若不是她有心想買一份保險的話,第一單也不會這麼快成交了。
但和王成交談感覺完全不同,雖然兩人的年紀背景相差許多,但卻能真像朋友一樣,沒有拘束,也不用花盡心思引導對方往保險這個方向談,在那幾個小時裡,他彷彿跳出了某種桎梏,進入了新的狀態。
他終於知道爲什麼那麼多業務高手在談起經驗的時候,常常說道他們一邊打着麻將一邊就把單簽了,其實簽單不難的,難的是讓一個陌生人信任你,並能成爲朋友。他和王成還算不上是朋友,但至少往那個方向發展了。
他也總算明白,爲什麼當初周涼麪試他時聽聞他有各種愛好的時候,滿臉欣喜地說他肯定能成大器。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是一種很微妙的關係,說到底就是對方會不會把我當成一類人,而獲取這種認同感的方法,兩人共同的興趣愛好,是一條捷徑。
而他兩個月來拜訪了這麼多的客戶,每一次都是滿嘴保險保險的,完全將自己的優勢棄之不用,現在回想起來,真想扇自己兩個嘴巴。
回到住處,剛一進門,他就見到樑震滿臉通紅地和程小潔說話,唾沫四濺,噴到滿桌都是;程小潔則縮着身子,邊看電視邊嗯嗯啊啊地應付。
“凌會,你終於回來了!”程小潔見到凌會如蒙大赦,過來在凌會耳邊小聲道:“你頂上,我先撤,樑震晚上興奮過頭了。”迅速溜進了自己房間。
興奮過頭?凌會想起昨天樑震的慫樣,他還能興奮到哪裡去?見到桌子上橫七豎八地擺了幾個空啤酒瓶和一堆花生殼,皺眉道:“樑震,你又喝酒?還邊喝酒邊找程小潔倒苦水?”
樑震哈哈大笑:“哪有苦水,哥現在高興着呢。”讓凌會坐下,神秘兮兮地貼上來道:“你猜我今天碰到啥好事了?”
凌會送他個白眼:“能有啥好事,難道有小姑娘看上你了?”
“小姑娘算個屁啊?哥不稀罕。”樑震不屑擺手,不等凌會反脣相譏,他就嘿嘿一笑:“告訴你,哥簽單了。”說完眉頭還挑了兩下,滿臉的得意。
“就簽了五千,看他這個得意勁。”程小潔不知何時出來了,斜靠在門框上打擊道。
凌會很意外也很高興:“五千也是單子啊,值得喝一杯,慶祝你終於破蛋出生了!”
“幹了!”樑震豪氣沖天,全然忘了昨天還在那鬼哭狼嚎的自暴自棄,將自己如何簽約的過程斷斷續續地說了一遍,原來昨天晚上他和凌會分開沒有回公司,而是去了一個老鄉家裡,恰好一個老鄉的朋友在,三個人一起喝酒喝到半夜,迷迷糊糊地竟然把單子籤成了。
“兒童教育金,五千就這麼到手了,哈哈哈。”樑震得意地晃着不知道從哪拿來的合同,程小潔則恰到好處地打擊道:“五遍了啊,我耳朵都快聽出繭了,你咋不說你今天在那邊睡了一天連上班都沒去呢?”
“好了,好了,樑震簽單是好事,不過倒是程小潔啊,你啥時候能開胡呢?今天我在公司也沒看到你人啊。”凌會趕緊打住程小潔的話頭反問道。
“我,我見客戶去了啊。”程小潔底氣不足,“前幾天見了個老客戶,熱情的很呢,單子快了。”
樑震插嘴調侃道:“喲?難道我下午路過黑森林酒吧時見到的那個人不是你麼?”
“你找死啊!”程小潔恨恨地拍了下樑震的腦袋,看到凌會盯住她的眼睛,下意識地低下頭,“好了,你放心了,我肯定儘快出單的。”見他仍不依不饒,伸出兩根手指:“兩天內!”
凌會道:“我們三個都要努力,都是前後腳進的公司,總不能第一批就被淘汰了,而且今天三部那七個老傢伙發威了,你們不在公司不知道,三部的那羣傢伙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真想抽他們兩巴掌。”兩人聽了都連連點頭,還剩一個禮拜,成敗在此一舉。
睡前,凌會摸出手機,刪刪改改了十幾分鍾還沒能將一條短信打好。他發現自己這麼多年來自誇非凡的文筆竟然連最簡單的一句話都發不出去,最後只有三個字:“睡了嗎?”收件人:黃蓓。
幾分鐘的煎熬等待後,終於等到了回信:“沒有,有事嗎?”
“沒事,就想和你說,別喝酒了。”凌會摸索了幾分鐘才摁下了發送鍵。
“謝謝,我睡了,晚安。”
他扔掉手機,自嘲地笑笑,看來還真是自己想多了,倒頭便睡。
第二天,離競賽結束還剩七天。凌會卻難得請了個假,爲今天下午的球賽養精蓄銳。
下午三點,他如約到了幹江區公安分局,王成已經換好衣服在車裡等他了,二話不說,驅車到了附近的大學,足球場內已經有兩批人在那等着了。
王成上去和衆人打招呼,凌會則跟在了後面,陪着笑臉不停地說“你好”。幹江分局的警員也是禮貌xing地應了聲,沒有太將他當回事。他應付了一輪後,就被所有人扔在邊上了。
王成也沒有空管凌會了,用他的話說,這是場“宿命對決”,對面是死對頭樹城分局,目前已經連輸了三場了。凌會也識趣地在邊上不影響他們的備戰,只在臨開場他們聚在一起鼓氣時在旁邊跟着喲呵了兩聲。
至始至終,沒有人主動上來打招呼,更沒有人來詢問凌會爲什麼穿了球衣過來,將他當成路人甲乙丙。凌會深刻地體會,和一個人做朋友可能不難,但想要打入一個圈子,則是千難萬難,那就像蒼蠅叮雞蛋,無從入口。
比賽開始後,他喊了幾聲加油,好球之後,便無所事事地坐在場邊看着雙方來來往往。不得不說,幹江分局的水平有夠差的,被對方壓着狠狠打,二十多分鐘時間硬是連中場都沒過去,到後來凌會想要喊個好球都沒有機會。
有什麼比看一場枯燥的,一邊的足球賽更加讓人昏昏欲睡的呢?凌會也只能硬抗着睡意,他可不想第一次見面就得罪了所有人。
正當他努力對抗瞌睡蟲的時候,有個人站到了他的邊上,駐足片刻後問道:“真臭……小夥子,你要不要上去試試?”
“當然想了,不然我穿着球衣過來幹嘛?”凌會沒好氣道,擡頭看他,卻被刺眼的陽光照住,看不清楚對方的模樣。
“停下!!換人!!”還沒等凌會反應過來,那人就大聲開嚎了。凌會搖頭,誰都知道球踢在興頭上,誰願意下場啊?而且你以爲你是誰,你讓人家停就停啊?
可出人意料的是,球場上正踢得火藥味十足的雙方都停了下來,不一會,就有一個幹江分局的人走下場,到凌會身邊推了他一下:“你上,我休息一下。”
凌會呆了,再轉頭一看,旁邊的那個人已經轉身離去,消失在球場邊上的樹叢間。
“愣着幹嘛,上啊!”主動下場的那人催促了一句,雖然是主動下來的,但還能聽出來老大不願意。
凌會鯉魚打挺站了起來,隨便做了幾個伸展運動,跑上了球場。在踏上球場的剎那,他突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仰天大吼:“***eon,baby!”
場上的人都被他的舉動驚呆了,王成邊上的一個同事捅了他一下,道:“王成,你帶來的什麼人啊?”王成都目瞪口呆了,連連搖頭表示不清楚:“我才見過他兩次。”
凌會上了球場,他稍顯單薄的身軀在精壯的警員中間就是雞立鶴羣,看到他站到後腰的位置上,邊上的人就好心提議道:“你往前面去,樹城那幾個前場都不是好惹的。”凌會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樹城分分局的這幫傢伙果然個個都是彪悍異常,但他還是謝絕了好意:“沒事,我就踢這位置。”
“傷到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提醒的人見他不識好人心,也不再多說了,回到了他的位置上。
再次開球,樹城分局的幾個前場壓迫力十足,幾次傳導之後,就快迫近禁區了。而守門員不停地在後面指揮後衛調整位置,企圖包圍絞殺帶球人,誰知三個人剛圍上去,球就被人塞了出來,直傳向斜前方無人照看大步踏入禁區的前鋒。
守門員暗道不好,崩緊了神經準備迎接對方最強力的一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