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脣相交,時間在一瞬間停滯。
在親暱的摩擦中,那一日一夜的溫情和激情同時從兩人記憶深處涌現出來,慢慢地佔據了整顆心,整個靈魂。這一刻,是多麼的熟悉,這一刻,是時間的倒流,這一刻,想要忘懷卻無法割捨。
不知不覺,凌會也緊緊抱住了她。
他很想告訴她,很多事情是沒辦法掃進記憶的回收站,很多事情就這麼實實在在地發生了,哪怕我們很努力地去掩蓋去遺忘甚至去否認都沒辦法無視它的發生,就如這一刻,四脣相交擦出的花火,曾經綻放得那麼美麗,曾經盛開得那麼鮮豔。
如飢似渴地舔舐對方的脣舌,不知何時已經躺倒在柔軟的牀褥上,兩隻大手本能地在遊離摸索,熟練帶了點生澀,她恍若未覺,全身心地投入在突如其來的情感釋放中。
但,眼角溫熱的淚水已悄然滑落,漸漸冰涼。
就在要進入下一步時,程小潔突然分開了兩人,推開了讓她熟悉留戀的懷抱,退了半個身位,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雖然只有半個身位,凌會恍惚覺得,已經隔了數萬裡之遠。
“對不起,”程小潔整理好凌亂的衣物,低聲道,“我……不該無理取鬧的。”她蜷縮起身子,緊緊抱住了雙腿,轉過臉不再看凌會,像一隻受傷了的高貴的貓咪,讓人無法碰觸。
凌會張了張嘴,脣間依稀還留着蝕骨銷魂的柔軟觸感,很多話到了脣間,被這短暫卻長久的溫柔死死擋住,就這麼消失在口中,彷彿也消失在心間。
良久,他才道:“我和孫佩佩真的沒有什麼,她只是我的遠房表妹……算是吧。”
程小潔依然保持那個姿勢:“我知道……我都聽到了……”幽然的聲音,彷彿從若大一片莊園深處的閨房中傳出,讓人心頭又驚又疼,“但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所以對不起。”
凌會只覺得兩人的距離在這飄蕩的聲音中越拉越遠,面對這樣的道歉,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那你還走嗎?”
沉默了許久,她才答道:“遲早會走的,這兒是我寄留的驛站,不是……家。”
這一刻,凌會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大聲問道:“我給你個家好嗎?”
程小潔渾身一抖,慢慢轉過頭來,她的眉眼微微顫抖,她的嘴脣無法控制地微微開合,她凝視着凌會,用一切注視着凌會,想要穿透他的雙眼,刺入到他的靈魂深處。
房間安靜下來了,只有外面收拾碗筷時撞擊的叮叮噹噹和電視裡偶像劇似哭欲泣的幽怨聲音。
程小潔的表情慢慢變了,垂下了眼瞼,又將凌會逐出了視線範圍,她輕輕搖搖頭:“我的家,你給不了。”
在這一瞬間,凌會全身冰涼,如果墜入了南極最深的冰層,但他還是不甘心地道:“爲什麼給不了?是,我現在沒多少錢,可一切不都是往
好的發展嗎?都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他已經口不擇言,從靈魂深處的衝動已無法抑制,“我是比不上你從家裡帶來的男人,只是現在,我承認,但我絕不承認十年後,我還比不上,二十年後我還會要仰望他!”
他的話讓程小潔悲色更濃,她拼命地搖頭:“你別說了,這不是他的問題,你明白嗎?我們,我,和你,沒辦法……沒辦法的……”
凌會還想再說,程小潔阻止了他:“不用說了,凌會,我不會再發脾氣了,你也不要再說了,我們是朋友,是好朋友,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類似的事情,不會再有了。”
她語無倫次,同一句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而凌會在一遍一遍的重複話語中,胸膛中僅存的熱烈一點一點流逝,最後只剩下冰冷的軀殼。
在半年前,我就已經恥笑愛情了不是麼?凌會出來無力地靠在小潔的房門上,或許這根本不能算是愛情,我連恥笑的資格都沒有。
男人和女人往往在某個點上走到同一個點上,事後兩人卻常常不在同一個頻率,無法共鳴,彼此的靈魂無法呼吸對方的空氣。
他默默地回到房間,樑震已經識趣地出去找老鄉玩了,只有孫佩佩還在心不在焉地看着招聘網站,見到他進來,孫佩佩急忙問道:“小潔姐她沒事了吧?”
凌會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他也不知道。從包裡拿了根菸,靠在窗前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把慘白的煙霧吞吐到茫茫夜色中。
孫佩佩輕輕走到他身邊,看着他手中煙道:“我爸也喜歡抽菸,但是我就是不知道煙有啥好抽的?”她被悠悠繚繞的煙霧嗆得打了個噴嚏,一臉愁容地看着凌會。
放在平日,凌會看到她淳樸可愛的樣子會笑笑,但此時此刻,他連笑的本能都已經忘記了。
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注視着多出來的銀色菸灰,沉默良久突然問道:“你不覺得這根菸和我們的人生很像嗎?”
“啊?”孫佩佩被問了個措手不及,不知該才能夠哪裡答起,凌會已經繼續說道:
“一支菸,剛到手中的時候,渾然的白色,和我們一樣,前方都是乾乾淨淨,不知道里麪包裹的菸草是好是劣。點上火,就開始慢慢燃燒,火紅火紅的,滾燙滾燙的,不管什麼菸草都能將所有可見的碰觸的都能燒出個洞來,無所畏懼,一往向前。”
“但是,完好的白色會越燒越短,越燒越少,等到我們再回頭看我們燒出了什麼模樣時,卻發現不管裡裡外外都化成了灰色的煙末,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被我們散落在何處,燒到盡頭時,我們仍然會努力讓自己繼續燒下去,但那個時候,白色已經消亡,開始不住地回憶不知遺落在何方的煙塵。”
孫佩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凌會知道他是說給自己聽的,他的回憶已經開始飄散,不管是被風吹散的,還是被自己彈落的,一些曾經無聲無息地剝
落,他和程小潔的過去也讓它像菸灰一樣化成最細小的微粒,深入腳下的泥土。
他吹了口氣,手中菸頭灰色盡去,露出了鮮紅火熱時明時暗的煙火,突然笑道:“反正什麼都沒辦法了,不如讓自己燒得更旺盛點,燒得更驚豔一點。”
他的笑容落到孫佩佩眼裡,和他話語化作了一段難以磨滅的畫面刻入到她的記憶中。
不管怎麼樣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雖然程小潔已經不再故意找孫佩佩的茬了,但是卻很少再和凌會說話了,平時上下班也很少和凌會他們在一起,更多的時候,她選擇獨自來獨自走,兩人也形成了默契,哪怕是在家中,除了例常的問候,很少再有往常的嬉笑怒罵,用樑震的話來說:“最近咋不見你和程小潔打情罵俏了啊?”
賞了樑震一個腦嘣,凌會沒有回答,他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他的事業中,周涼又塞給了他兩個新人,整個團隊框架已經朝着更高一級的團隊主管走了,但是凌會也很頭疼,萬一自己轉了組訓,這些娃該怎麼辦哦。
情場失意,職場的好消息卻一個接一個,鄭文竹瘋狂簽單不說,連那個最安靜的小女生也簽單了,而且一張單子直接讓她轉正,這樣團隊考覈的有效人力也達標了,也就是說等到十二月晉升考覈一過,凌會就是小主管了。
而演講比賽方面,周涼給他了做了兩天的特訓,從PPT的修改到演講的動作,肢體語言都進行了打磨,最讓凌會崩潰的就是時間的把控。五分鐘的演講時間不能多不能少,誤差不能超過十五秒,一個下午三個多小時,他被要求不停地演講周涼則在旁計時,萬一超時或者太快都會被要求重新再來一遍,期間還必須要注意動作和表情都要像真正演講那樣。
凌會差點被折騰哭了,以前參加演講比賽的時候都沒有這個嚴格要求過吧?周涼卻義正言辭道:“這點苦都吃不了你還當什麼講師?當年我參加組訓講師培訓的時候,我們老師要求嚴格多了。”然後叭叭叭一大堆陳年舊事拉出來教育凌會,惹得凌會不住腹誹,當年這麼培訓了,你一激動還說不出來話來?
當然了,他不敢當面對周涼說這樣的話,只能享受着地獄般的訓練,到第二天的時候,他已經很好地將時間控制在了四分四十五秒到五十五秒之間了,周涼這才滿意讓他通過了。
離比賽開始還有兩天的時候,石明理抽時間將參加比賽的人全部聚在了一起挨個聽了一遍,凌會又一次成功地提高了石明理對他的評價,他第一個出場,讓排在後面一部二部的叔叔阿姨完全黯然失色,而鄭向前完全不在狀態,整個演講斷斷續續,聽得石明理眉頭皺得老高,只是不能駁了張智成的面子,只能暗示着說是不是可以考慮讓鄭向前退出算了,張智成除了怒氣衝衝瞪了眼不爭氣的徒弟一眼也只得主動提出了退賽。
終於,決定凌會命運的這一天到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