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會對美麗的畫面從來沒有抵抗力的,怔怔地站在那裡,靜靜地注視外面的月和人。可此時,他的手機卻不知好歹地響了起來,一看號碼,他欲哭無淚,接起來道:“王哥,你好。”剛纔他被追得急,竟然忘了給王成打電話了。
正當他搜腸刮肚地籌措道歉的詞句時,王成急匆匆道:“晚上別過來了,有急事,明天晚上再來!”還夾雜着警笛呼嘯的聲音,凌會如蒙大赦:“行,大哥你先忙,明天晚上我去找你。”
掛完電話,他就見到黃蓓看向了自己,收了手機,推開玻璃門,走到了她的身邊。
小院子裡,擺了一張玻璃茶几兩張竹椅,茶几上放了三瓶紅酒,其中一瓶已經見底,另外一瓶則喝了小半。黃蓓給他倒了半杯放在邊上,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凌會拿過杯子,上好紅酒的香味讓他沉醉,只是邊上的女孩子,好像並沒有在慢慢地品味酒的滋味,而是隻求一醉。
今天是怎麼了?個個喝酒都不要命的?凌會暗想,問道:“有心事?”
黃蓓瞟了他一眼,懶得回答,只搖了搖頭。
凌會呵呵一笑:“沒有最好了,以前我經常這樣,心裡難過的時候,就會一個人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不去搭理別人。”
黃蓓輕笑,笑聲中卻無半點快意:“我不喜歡喝酒。”
“你喜歡醉,酒不過是個工具。”凌會慢慢道。
“算你說對了。”黃蓓到竹椅上半躺下,“本來我已經醉了,可你的電話卻把我打醒了,你說怎麼辦?”
“那我再陪你醉一次不就好了?”半醉的她沒有了平日裡拒人千里之外的氣質,凌會說話也隨便了一些。
一雙迷人的醉眼盯着凌會,黃蓓突然笑道:“你穿我爸的衣服好搞笑啊!哈哈哈。”笑着,笑着,淚水緩緩淌下。
“想哭就哭唄,幹嘛還邊笑邊哭?不難受麼?”凌會無奈道,抽了紙巾遞過去。她終於不笑了,道了聲謝,將淚跡擦去,沉默不語,靜靜地喝酒。
凌會嘆了口氣,問道:“雖然知道不該問,但我還是想問你:是不是因爲劉問白?”
黃蓓喝酒的動作一滯道:“知道不該問就別問了。”
凌會碰了一鼻子灰,也沉默了下來,兩人對着月光,將半瓶紅酒乾掉,在開第三瓶酒的時候,突然難抑心中的衝動道:“我以前有個女朋友,談了三年。”
黃蓓皺眉道:“你說這些幹什麼?”
“我和她是異地的,我在本省她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城市,每次去那邊都要坐十幾個小時的車,我每個月都會去看她,錢也都花在路上,然後啃半個月的麪包。”凌會自顧自道,“在一起三年沒有吵過架,我以爲我們會一直走下去,但最後還是分手,她說她要出國,我沒這個打算,於是分開了。”
他把空杯子對她搖了搖,求得半杯紅酒之後,一口飲盡:“原來我以爲,我們的分手是無奈的舉動,和彼此的感情沒什麼關係,我還是將她當做女友,一如既往地關心。可是……呵呵,可是七天之後,她告訴她在一個男生的租房裡,而那個男生……是她新的男友。”
“那個時候,我就明白了,出國什麼的只是藉口,愛情終究敵不過距離,遠在天邊的我也敵不過那個陪她身邊三年的男人。我歇斯底里地在電話裡對她大喊大叫,換來的只是她的憐憫而已。”凌會說着,黃蓓靜靜地聽着,沒有打斷他。
“那十幾天真的好難過,我覺得我被背叛了,原本支撐世界的柱子轟然倒塌。”說到這裡,凌會深吸了口氣,“所以我開始恥笑愛情,天底下所有的愛情,變得很頹廢,整天喝酒泡網吧,沒了人樣。”他看向了黃蓓,“就和你現在差不多。”
黃蓓默然,握着高腳杯的手輕輕顫抖。
“現在我想明白了,愛情這東西只能錦上添花,絕對不會雪中送炭,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拿這種脆弱的東西當成自己的支柱,所以我放下了。”凌會釋然道,輕輕地舒了口氣,“放下了就是新生,過了這麼久,我還真沒覺得我的生命少了什麼至關重要的東西。”
他停了下來,自嘲道:“你是第一個聽到這段故事的人,如果覺得好笑的話就笑出來吧。”
“這不好笑,”黃蓓搖頭,“爲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因爲……我們從咖啡吧裡出來時,我看到邊上停了一輛寶馬,外省的牌照,加上之前劉問白的樣子,一點都不難猜了。”
黃蓓聞言閉上了眼睛,好久後才道:“和我媽說的一樣,你很細心,也很聰明。”
“放下吧,和我一樣,有些人看清楚了之後,我們會發現他根本不值得我們去這樣。”凌會舉起酒杯:“來,碰個杯,讓過去就和這清脆的響聲一樣碎裂,然後纔是美酒的香醇。”
黃蓓睜眼咬住了下脣,兩個玻璃杯輕輕碰到了一起,“叮!”脆響在院子中迴盪,蕩去的是傷痛,蕩不去的是過往。
次日,陽光斜進了客廳,照到了沙發上。黃蓓迷迷糊糊地醒來,感到耳邊有股熱氣一吹一歇,而胸口也被抱住,一雙手恰好按在了自己最爲嬌羞的地方,宿醉的模糊頓時又清醒了幾分,她扭過頭一看,凌會的臉離他只有幾公分而已,不由尖叫起來:“啊!!!”
凌會被驚醒,睡眼惺忪道:“啊?怎麼了?”
“你幹什麼了?快放開手!”
“手?”凌會下意識地捏了幾下,“手在啊,手感也不錯啊。”看到黃蓓羞怒的表情,眼睛中竟泛出了淚花,他忙重新確認了雙手的所在,鬆開收了回來:“不好意思,失誤,失誤。”
“走開啊!!”
他馬上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誰知腳下一軟,又跌了下去,惹得黃蓓急忙翻滾下沙發,一直爬到邊上的椅子才扶着坐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全身沒有力氣,絕對不是故意的。”凌會認真道。
黃蓓哪裡有心思聽他說這些,查看了自己的衣服還算完整之後,鬆了口氣,看到凌會走過來,縮到了椅子上道:“你別過來。”
“額,我只是……”凌會不知面對這種狀況,而與黃蓓之間也沒了昨晚的隨便,猶疑了片刻道:“昨晚的我們……”
“昨晚沒有事,我們之間沒有發生任何事。”
“對對對,沒事,沒事。”他看看警惕地看着自己的黃蓓,柔軟舒服的沙發也成了針氈,看看時間已經快九點了,只得起身換回了自己的行頭告辭道:“那個,我先走了?”
黃蓓木木地點點頭,在他邁出門檻的剎那,突然說了聲:“謝謝。”
凌會知道她謝的什麼,還了個自認爲瀟灑的笑臉邁步出門。小區門外,那幫亡命之徒已經撤走了,調整了番心情,他衝着刺眼的陽光捏拳道:“還有九天!”
一回到公司,他就發現公司的業績榜前十分熱鬧:“三部厲害啊
!一個上午交了這麼多單!”“可不是麼,聽說張經理在會上連發了兩天彪了,這幾個大佬終於捨得發力了。”
凌會排開衆人擠到了榜前,臉色沉了下來,三部的業績一夜之間大井噴,從十一萬瞬間升到了二十萬,包括張智成之內的七個老傢伙終於使出了渾身解數,一下子將距離拉開了。
“時不我待啊!”凌會回到辦公室開始了忙碌,由於昨晚的驚魂,今天就沒有再出去,電話回訪前幾天積累下來的客戶和剩下的老客戶。時間很快過去,到了傍晚,他就騎車去王成家了。
西裝沒能換,就乾脆脫了下來,在九月初涼的傍晚,有些涼意,他敲響了王成家的門,開門的是王成本人,穿了一身足球服,脖子上掛了一條毛巾。
“這麼早來了?”王成沒有像上次那般怒火沖天,爽快地迎凌會進門,到了上次見面的地方,“先坐,我去衝個涼。”
十幾分鍾後他套了個T恤回來,凌會就迫不及待地問道:“大哥,你也踢足球?”王成愣了一下隨即點頭:“嗯,和局裡幾個弟兄一起踢。”
“那下次叫上我唄,畢業了就找不到人一起踢球了。”凌會雙眼冒星,這倒也不是裝的,他從四年級開始迷戀足球,到現在有十幾年的時間,可以說是資深的球迷了,在大學的時候也是學院院隊的。
他流露於真心的表情讓王成不好拒絕:“那行,下次踢球的時候我叫你,你踢哪個位置?”
“中場,後腰,偶爾頂到前鋒也行。”
王成訝道:“看不出來啊。我們局裡就差個好的後腰,你過來踢踢看,說不定下次和樹城分局比賽的時候還要叫你幫忙。”
“沒問題!”凌會滿口答應,“能有人一起踢球就行。”
兩人話語投機,早將上次的事情拋到腦後,聊了半個小時足球,又打開電視一起看歐冠聯賽的重播,一直到中場休息進了廣告,凌會才一拍腦門道:“光顧着看球了,正事都差點忘了。”他從公文包裡面取出了三樣東西,一件一件地遞給王成:“這個是道歉信,我們經理親自籤的名;這個是保單的分紅表,還有這個,是公司送給小雨的小禮物。這些東西昨天我就已經準備好了。”
王成接過迅速地掃了幾眼,滿意道:“嗯,好,這小洋娃娃小雨肯定喜歡……”連說了幾個好之後,正色道:“上次我衝你發火是我不對,我也知道和你沒關係,但脾氣就這樣了,太直,憋了這些年的火氣控制不住,你也不要介意。昨晚也不好意思,突然局裡突然出任務,差點讓你白跑一趟。”
不知道爲何,看着王成頗爲真誠的表情,凌會心情有些激盪,做了這麼久的業務他第一次體會到培訓中聽的最多的那句話:你要賣單子,先把自己賣出去!顯然現在的他成功地將自己賣了出去。
壓下心中的感動,他道:“大哥你千萬別這麼說,昨晚其實我也來不了,發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將昨晚被人追了半條街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
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正在給他拿可樂的王成聽了之後,猛地將可樂罐一捏,急問道:“你說在聚花街被人追?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凌會沒想到王成的反應這麼大,愣了愣道:“就是在那。”又苦下臉道:“還能得罪誰,不就是那個邱英俊麼?”
王成深吸了口氣,隨手把可樂放到凌會手裡,十分嚴肅道:“你把事情全部講給我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