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江區的晚上和H市中心城區相差不多，甚至寬闊的大街比中心城區破舊不斷修補的街道要好上不少，街道兩旁，商店緊挨着一家，而用於人們度過漫長夜晚的場所隔個幾十米就有一家，與凌會四年前剛來時的冷清比起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只是偶爾在街角陰暗處還能見到的，打扮得花枝招展卻讓一般人提不起興趣的女人還能提醒他這還是四年前茫然踏足的地方，這裡是H市最大的高教園區所在地，也是新興的技術產業園區的所在地。儘管經過十年的發展，消費水平已經不知道翻了幾番，比如當初生意紅火的街角現在只能接待一下那些沒有錢的打工仔，但實質上，這裡還是個沒有任何底蘊的荒灘。
特別是凌會去了一趟老校區來後，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但也正因爲這樣，無論是每個產業都嗅到了新蛋糕的誘惑力，不顧一切地撲過來。C人壽幹江支公司在十年前也只是個人數不滿二十的營銷服務部而已。
“在想什麼呢？”
王成的問話打破了凌會的沉思，他笑笑道：“沒什麼，就是想到了過去的一些事情。”
“呵呵，你們大學生就是喜歡想東西，我就不愛想，直接去做，要麼乾脆就按領導的指示去辦，多省心啊。”王成嘿嘿一笑，他是個簡單的人，從凌會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就有這種感覺。
可就是簡單如他，所得到的生活也比凌會好太多。他們乘坐的帕薩特正是王成的私家車，而凌會卻只能啃個包子，更別說王成還有幸福的家庭和一個非常懂事可愛的女兒。
“大哥，我們這是去哪呢？”凌會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甩掉，問道。
王成只回答：“就到了。”
車子到了這條大街的盡頭，拐了幾個彎，從一條小路衝了出來。而眼前的景象凌會再熟悉不過了，這不正是自己母校的後門麼？進了校園，凌會的鼻子一陣發酸，兩個月來忙於工作，哪怕只有不到五公里的路他都沒有回來過。九月份是開學季，道上有許多新的面孔，來不及脫下軍訓服三三兩兩，很是新鮮地閒逛，幹着他四年前幹過的事情。
只是他已經不再屬於這裡，兩個多月，就像隔了二年多一樣，從這裡完全地剝離出去，熟悉的人除了考中本校研究生的學霸外都已經散到各地。
正當他出神時，車子停住了，在學校的體育館前。
王成提醒道：“到了。”他在後備箱中翻找了一陣，取出了一個羽毛球拍和一桶羽毛球。凌會奇怪道：“大哥，你找我打羽毛球呢？”
“不是我。”王成否認了他的猜想，“進去就知道了。”
兩人進了球館，一樓是最普通的場館，很多學生在裡面活動，王成帶他繞了過去，上了二樓。
凌會讀了四年的書，二樓還是第一次來，這是學校領導和老師的活動場所，一些和老師關係密切的學生偶爾會到這邊，他這種
屁民自然就沒這待遇了。
二樓的場館條件比樓下好太多了，無論是羽毛球場還是籃球是都是標準的高規格，凌會到時，就聽到“啪啪啪”的重擊聲，羽毛球在球網兩側飛躍，劃出極優美的弧線。
走近了看，凌會纔看清楚了揮汗如雨的兩個人，恰好這兩個人他還都認識。
“王成，你到了，小凌也來了，你們先坐會，讓我和武隊長打完這一局。”靠近他們這邊的正是凌會兩天前剛見過的鄭林山，他喘着氣往球場邊上的椅子指道；而對面的就是上次一起踢球的，幹江分局的守門員，叫武偉。
見到鄭林山，凌會有種不好的預感，一個分局副局長不會專程請來他打羽毛球的，等待的十多分鐘，他有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而王成在邊上一直喊好球鼓掌，根本不給他問話的機會。
“還是鄭局厲害。”武偉拿起毛巾擦汗，不忘小拍下領導的馬屁，他比鄭林山高了半個頭，粗了一圈，愣是被十五比十干掉了，見到凌會笑嘻嘻地打招呼道：“喲，小馬你好。”自從凌會那次大顯神威後，幹江分局的那幫人都管他叫“小馬拉多納”，簡稱小馬。
凌會回了聲好，和王成一起起身迎接緩步踱來的鄭林山。晚上的鄭林山穿着運動服，和兩天前的正裝打扮相比多了幾分隨和，更像是他早鍛鍊時常碰到的中年大叔。
把球拍遞給王成，鄭林山拍拍凌會的肩膀：“又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別那麼拘束麼。”舉止間讓凌會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些，被鄭林山拉到身邊坐下。
王成已經準備了中華煙，分給了三人，四根槍一起點着，饒是寬闊的場館也一時煙霧繚繞。
鄭林山和武偉王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抽菸，凌會在旁cha不上嘴，只得拼命地和手中的香菸過不去了，一根菸燒完，王成很快又遞了一根過來，他只能接下，氣氛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鄭局長，您大晚上讓我過來有什麼吩咐嗎？”終於，在王成遞來第三根菸的時候，凌會忍不住問道。
鄭林山呵呵一笑：“哪有什麼吩咐，就是今天王成約我打球，想起了還有你這個小朋友，就一道叫來了。”
這麼簡單就好了，凌會腹誹道，果然，鄭林山掐滅了煙靠過來道：“順便有個生意要介紹給你，小凌你接不接？”
說到生意，凌會豎起了耳朵：“什麼生意？”
鄭林山朝武偉努嘴，武偉接過話頭道：“上次你不是給趙維奇那小子弄了張保險麼？我在邊上聽了覺得挺有道理，我也想給弄一份，咱們幹刑警的總是風裡來雨裡去的給家裡人也有個交代。”
“這沒問題，如果武隊要買給我來個電話就行，我肯定上門服務，還勞煩王哥專程跑一趟，我都不好意思了。”凌會滿口答應下來，但心中的忐忑更甚，他明明記得自己在飯局上籤單的時候武偉已經醉得一塌糊塗了，哪裡還能聽得他
在說什麼？
王成埋汰道：“我說了吧，小凌這人夠朋友的，你還不信。”
“那是，那是，一起踢過球，一起喝過酒，不是朋友是什麼？小馬你說是不？”武偉熱情地迴應道。
“是，當然是了，你們都是我大哥呢。”凌會趕緊應下來，他們兩個一唱一和，不知道唱的是哪齣戲，但可以肯定的是，正劇肯定還沒有開場。專車接送，特地選在他的母校，見面還送個單子，這麼些個東西加起來，如果他還不能覺察到問題的話，他就是個白癡了。
他們現在又一口一個朋友，這不是明擺着趕他的話頭，堵他的退路麼？見一次面就是朋友，那這世上朋友多了去了。
武偉和王成扯了幾句，拉開他自己坐到凌會身邊，一臉憨厚兼不好意思笑道：“最近武哥碰到點麻煩，可能還請弟弟你幫幫忙了。”
凌會深吸了口氣，扯開嘴乾笑道：“武隊您開玩笑了，要是連您都解決不了的麻煩，我能幫上什麼忙？”
“不不不，這個忙兄弟你一定能幫上的。”武偉頭搖地和撥浪鼓似的，不等凌會推辭就繼續說道：“最近局裡準備查個大案子，但是，查到了一半，線索全斷了，上頭壓得緊，兄弟你要是不幫幫武哥的話，我可要倒大黴了。”
凌會不忍面對一個壯漢對自己賣萌，看向鄭林山道：“鄭局人這麼好，怎麼會爲難武哥你呢？”
鄭林山卻輕輕搖頭：“公事歸公事，私情歸私情，武偉要是完不成的話，我也難做。”
武偉一把就抓住了凌會的手：“兄弟，你聽到了麼？你真的要幫哥哥我啊。”
一個剛說要簽單的客戶要求幫忙，凌會總不能一口拒絕，咬咬牙道：“武隊你說我要幫啥忙？”
武偉見他鬆口，開顏道：“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兄弟你不是認得邱英俊麼？老哥我這次查的是他老爹。”
這個消息猶如一枚炸彈把凌會炸呆了，幹江分局要查邱滿川？這不是開玩笑吧？邱滿川能在干將區迅速崛起，就有小道消息稱是上頭有人，而一切消息有意無意地指向了幹江分局。這年頭警匪沆瀣一氣的事不少見，老百姓說着說着也就信了，凌會也是老百姓的一部分。
現在看來這個消息根本是在放屁，但這也是不是說明邱滿川上頭的人來頭更大，否則怎麼會連公安局都查不到線索呢？
他還沒回過神來，武偉繼續道：“所以我想讓老弟你幫個忙，如果你能約邱英俊出來的話，那我們就有機會了，反正他持有管制刀具的名頭是逃不掉了，只要抓了他，我們就能撬開他的嘴巴。”他滿懷期待的看着凌會，希望對方能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
凌會卻滿腦子的混亂，一方面鄭林山他們眼前的請求讓他難以拒絕，另一方面，他深知萬一邱滿川沒有被查倒，自己在幹江區將無立錐之地，答應還是不答應，這真是個大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