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植聽到安道全的確認後渾身顫抖的立在原地,他心中不止只有驚喜,而是五味雜陳,這些天壓抑的委屈和不甘的情緒都涌了出來,他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官人官人!你聽到了嗎?好了!你的病好了!”
金蓮已經哭的稀里嘩啦了,這些天他比武植更要難受,武植是病人,好歹還能愁眉苦臉,可她要伺候武植,要儘可能讓武植心情舒暢,所以這些天,每天她都極度壓抑情緒,強顏歡笑。
緊緊抱着撲在自己懷裡的金蓮,武植終於大笑着肆意流起了眼淚。
這一幕眼淚和笑容交織,真是分不出到底是悲劇還是人間喜劇。
一旁的安道全也被感染的溼潤了眼睛,擦了擦眼角,他溫聲提醒道:“大官人惡病初愈,需要用藥酒泡澡沐浴,洗淨全身七竅,大夫人我們快去準備吧!”
金蓮緩緩離開武植的懷抱,仰着頭對武植道:“官人,你等着,我去給你準備。”
武植輕撫去金蓮臉上的淚水,道:“出去的時候擦乾眼淚,別讓雪兒三娘她們看出端倪。”頓了下,武植道:“準備兩個木桶來,你也要洗洗……”
“嗯。”
金蓮出去後,武植微微閉上眼睛,長長的噓了一口氣。
七天,整整害了七天的天花!
這七天對武植來說度日如年,每一日都像是身處地獄之中一樣,眼前的所有美好都和他無關,都像是鏡花水月,可望不可及。
好在,只有七天。
這七天對死亡的恐懼,以及和死亡的擦肩而過,讓武植的內心如在烈火中淬鍊了一番一樣,武植感覺自己似乎有些微妙的變化,原來他對去汴京還是抱着幾分膽怯的,他對自己能否在汴京站住腳都不太自信。
而現在,武植生生死死都經歷過了,對於去汴京,武植也就不那麼擔心了,還有什麼能比生死都重?
苦笑着搖搖頭,武植想到了自己前幾天因爲害怕死亡產生的的低沉和懦弱情緒,現在一切無事,回頭一看那些懦弱的狀態似乎很丟人,太丟人了,和歷史上那些偉大的人不一樣啊!
歷史上的那些偉大的人,幾乎個個都遭遇過生命難以承受之重,比如勾踐,比如蘇武,比如司馬遷……歷史上記載他們都遭受過巨大的挫折,他們遭受挫折的時候,每一個明天也都和武植之前一樣,都是那麼的暗無天日,看不到希望,隨時會面對死亡。
但是人們之所以讚揚這些人,是因爲他們面對如此困境不屈不撓,以至於最後留下了閃耀的輝煌和傳說。
不過武植絲毫不覺得自己之前的消沉懦弱丟人,他也明白了,但凡是人,遭遇挫折甚至面對死亡,都會害怕,都會懦弱,不害怕不懦弱是不可能的。
但是懦弱害怕又能如何,只要不主動放棄自己的生命,慢慢熬,熬不出頭則已,熬出頭就是勝利。
歷史上那些偉人也大抵都是如此,他們不一定都那麼堅強,都能那麼談笑風聲,可即便他們再悲觀,只要熬出頭了,那麼在人們的傳說裡面,他就是面對挫折樂觀向上的英雄。
人們喜歡這種樂觀向上的故事,但是武植知道,遭遇那種劫難,是萬萬******笑不出來的!
…………
兩隻大沐桶很快就擡到了武植的房間裡面,武植大病康復的消息大家已經都知道了,全隊人自然界無不歡喜,兩隻木桶是三娘指揮人擡上來的,雪兒則是叫人來撤去了武植房間病榻的被褥等物件,併爲武植和金蓮準備了一整套換的新衣服。
安道全調配好藥酒倒入沐桶離開後,便有數名丫鬟輪流往沐桶裡面倒熱水和涼水,直到溫度適宜後,武植和金蓮才一起脫衣準備沐浴。
喚退丫鬟,武植在房間裡面和金蓮相互幫各自寬衣了起來,他們在一個屋子沐浴並不是要做什麼,因爲金蓮近日都是貼身伺候武植的,現在武植痊癒要沐浴,金蓮自然也要沐浴。
這點是安道全的醫囑,大家都清楚,武植天花病剛好,自然不敢急着碰金蓮,只是武植洗澡素來不許丫鬟在一旁伺候,所以現在他和金蓮只有互相幫助了。
緩緩的替金蓮脫下了外衣,等她身上只剩一件薄肚兜和小褻褲的時候,她便讓武植雙臂展開,幫武植脫起了衣服。
看着躬身在自己身旁忙碌的金蓮,看着她雪白的肌膚和婀娜的身材,武植心中一陣憐惜,最近金蓮消瘦了不少,她以前可是很豐滿的,現在身材倒和雪兒那小柔弱身板一樣了。
脫了衣服後,武植替金蓮解開了脖子後面的肚兜繩,褪了褻褲,然後小心的扶持着金蓮踩着短梯進了浴桶。
“溫度合適嗎?”
見金蓮美足涉了下水,武植也向沐桶裡面探出手,問道。
“嗯,剛剛好……”
金蓮長直白腿緊緊併攏,這樣暴露的站在高處讓武植看,她還是有些害羞。
武植牽着金蓮的手,擡頭對金蓮溫柔的笑了笑,道:“快進去吧,再讓我看一會,待會我這內褲可就脫不下來了。”
“官人…”
嗔一聲,金蓮微微屈膝,緩緩半蹲,進到了沐桶裡面。
金蓮進去後,武植也不拖拉,直接把自己脫光,卻沒有立即進入沐桶,而是拿起他和金蓮的衣服裝到紙袋裡面,走到門邊開了一個小縫。
“把這個燒掉,千萬不要碰到!”
對外面的丫鬟吩咐下去後,武植才放心的進了沐桶。
其實武植對外表明的病情只是輕微的癆病,雖然會傳染,但是輕微時期很難傳染,病癒後完全沒必要這麼大張旗鼓又是銷燬被褥,又是燒衣服的。
但是武植做這些,大家卻都沒有任何的懷疑,首先是安道全的關係,他這個大夫太謹小慎微了,對衛生要求極爲嚴格,大家都知道。再者,隊伍裡面還有四個不滿一週歲的娃娃呢,武大官人這樣緊張也就合情合理了。
兩隻木桶是緊緊靠在一起的,武植和金蓮面對面洗着,武植倒是在認真的低頭擦着身子,還是不是把手伸到水底搓一搓……而金蓮露着水潤潔白的香肩,一邊用毛巾往身上淋水擦拭,一邊一雙醉人的美目含情脈脈的看着武植,臉上總是褪不去的笑意。
“金蓮,你老看我幹什麼,要好好洗,一定不能馬虎。”
武植一邊低頭狠搓着身子,把皮膚都搓的發紅了,一邊悠悠對金蓮提醒了起來。
這個時候犯什麼花癡啊?
“哦~”
金蓮應了一聲,武植還在低頭和自己較勁,金蓮雖然答應了聲武植,那雙如秋水的眸子,卻依舊盯着武植不停的看,臉上還都是笑意。
武植知道金蓮在犯癡,便暗笑着由她了。
“金蓮,給我搓搓後背。”
武植背對着金蓮,眯上了眼睛。
“哦~”
一陣水聲響起,身後的金蓮似乎站了起來,武植知道金蓮這是換個姿勢好搓背。
身後金蓮的手勁很穩,搓背很舒服,武植不由的呻吟了幾聲。
睜開眼睛看着手臂上的七塊疤痕,武植一陣心有餘悸,雖然如此,但是事情已過,這些傷疤現在對於武植的意義就像苦難的勳章一樣。
別說,想到這裡武植一看那些圓形的疤痕,倒真和勳章一樣,而且之前沒注意,右臂這七道疤痕連在一起,似乎像北斗七星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