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後院的內廳,三位娘子剛好在裡面。
三女都是很正式的裝扮,金蓮一身金色錦織曲裙,頭上插這鳳釵步搖,秀眉如細柳葉,美目如秋水,看起來雍容卻又美豔,此時她正雙手交疊在大腿上,端坐在客廳一側。
雪兒一身碎花圓領半臂儒裙,手臂上纏繞着披帛,下身的裙子褶皺層次分明,如半展開的紙扇一樣,她輕靠在主位旁邊的方桌邊,倒頗有姿態,不過此時雪兒俊俏的臉上,卻帶着一絲慍怒之色。
至於三娘,她此時已經擼起了對襟交領衣的袖口,正神色憤然的大口喝着茶水,她盤着髮髻上的玉簪上掛着的珠兒不停的顫抖着,似乎是感受到了三孃的怒火一般。
武植見此情景不禁有些啞然,自打他把這三個大美人娶進門後,還從未見她們這麼面色不善過,莫非是她們之間有什麼矛盾了?
這個念頭在武植腦海中剛冒出來,武植就立即給否定了。
且不說三位娘子知書達理溫柔嫺淑,不可能鬧什麼矛盾,關鍵她們之間也壓根沒有鬧矛盾的溫牀啊!
這個時代,但凡富貴人家後院妻妾不合,千千萬萬的矛盾,就算剪不斷理還亂說不清道不明,但歸根結底無非只有三個原因:一是男主人偏心嚴重,有所寵愛,有所冷落。
這點基本可以排除,武植對待三位娘子可沒有半點偏心。
二是娘子們性格不合,這點就更不會了,武植這三個娘子性格剛好互補,金蓮心胸寬厚,最會體貼照顧人;三娘雖然是女神的身姿,卻有着女漢子的性格,大大咧咧的,最好相處;雪兒溫柔聰明,平時最是隨性,也已經對金蓮和三娘產生了很深的依賴感。
這三人粘在一起的時候,都沒人搭理武植,性格上絕對不會有什麼不和的。
第三點幾乎是所有大戶人家後院最容易爆發矛盾之處,很多大戶人家的妻妾之間即便是性格什麼都合,在這一點上也總會產生芥蒂。
這點就是孃家人!
孃家人七大姑八大姨,人員身份複雜,素質高低也各有不同,事也多……主家對待那些孃家人難免有親有疏,有厚有薄,落到後院可不就是成了妻妾間的矛盾了嗎?
而武植家,金蓮雪兒都是孤兒,就三娘一人有孃家,還都被金蓮雪兒當成了自己孃家,整天各種好處都往那邊送,哪有半點矛盾?
扈家莊的酒坊是武植旗下唯一一家武植持有股份,也參與管理,卻不能直接任命人事和掌握賬目的產業,一切都由扈家莊自行掌握,他們那邊的賬目都是定期來和武植這邊核算的。
武植其實有一百種方法完全掌握扈家莊酒坊……關鍵,三位娘子不讓啊!
按她們的話就是“咱們家產業已經那麼多那麼大了,幹嘛非要把扈家莊酒坊也並歸旗下,將來難不成要外姓人當扈家莊的掌櫃帳房?”
武植不敢忤逆娘子,反正扈家莊酒坊有武植看着也不會出什麼亂子,不完全掌握也沒事。
…………
武植已經走進內廳,三娘看了武植一眼後,倒稍微收斂了下怒氣,轉頭看了看金蓮。
武植微微一怔,孩子們都已經哄睡去了,他記得金蓮下午說要去拜訪下左鄰右舍的,莫非是因爲這個?
“娘子們,你們怎麼如此惱怒?”
武植走到雪兒身邊,扶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下後,對三女問道。
“哼!不提也罷,提起來就鬧心!”三娘不嗤道。
武植連忙去安慰了下三娘:“到底怎麼了,說出來,官人幫你們出氣?”說完,武植看向了金蓮。
金蓮一直表情平靜,但是也不像平時那樣笑盈盈的了。
“官人,今天下午我與三娘備上茶果禮盒,去拜訪左鄰右舍的時候,竟接連被拒之門外了……”
金蓮說完,武植微微挑了挑眉毛,心道果然是因爲這個!
宋代民間禮儀,但凡喬遷新宅,自然要和左鄰右舍送些禮物走動一下的,而且這初次交涉,就是婦人之間最先接觸的,新來的家人先讓丫鬟通通氣,或者直接婦人親自帶着禮物非正式的去拜訪一下鄰居家的婦人,等兩家內人相處的不錯後,纔是家中男主人的正式拜訪下,熟悉下。
武植一家剛到汴京,金蓮就叫丫鬟去左右鄰居那裡去通氣了。
“哼!若是直接拒之門外也就罷了,畢竟他們不想與我們來往,我們也不去貼他們!”三娘在一旁冷聲道,“可他們先允了丫鬟,等我們帶着禮物過去的時候就變臉轟我們出來,真是豈有此理!”
“官人,兩家鄰居實在太過分了,金蓮姐姐和三娘是帶着精心準備的禮物去拜訪的,可東西院的婦人都變臉不收不說,西邊的那家婦人更是推搡的金蓮姐姐險些倒地,灑了一盒榛子酥呢!”雪兒不忿道。
“雪兒…”金蓮示意雪兒不要再說,她是怕武植生氣。
“哼!金蓮姐姐你就是心太軟,她們有意讓我們難堪,當時就該讓我教訓下那個黃臉婆!”
武植聽完娘子們的訴說後也早已沉下了臉,這左右鄰居忒不識好歹,不願和武植一家來往直接拒絕便是,何必先答應丫鬟,待娘子們提着禮物滿心歡喜的過去後又對娘子們變臉呢?
這不是故意羞辱人嗎?
娘子們個個心地善良,在青州從來都是與人爲善,不曾和任何人紅過臉,可以想像當時金蓮和三娘被人冷着臉往外趕的時候該多尷尬!
“娘子們勿要再氣憤,這個事官人記下了,來日定與娘子們好好出氣!哼!”
武植狠聲道,所幸娘子們都是不會罵人的女子,不然武植早和娘子們一起蹦起來罵街了!
“官人,咱們初來汴京,一切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官人你切莫衝動,這畢竟只是小事。”金蓮勸道。
“沒事!咱們雖然初來汴京,可咱們家在汴京可不止樊樓一處產業!”武植環視了下三位娘子,“敢欺辱我娘子,我豈能饒他們!”
武植說完,三娘雪兒都神采奕奕的看着武植,眼裡的怒氣也逐漸化成了欣慰之色。
能說出這些話,就夠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啦!”三娘嗔笑道。
“事不是大事,但是他們欺負你們就是不行……”
…………
安撫好了三位娘子,趁着天還沒黑,武植來到了前廳,差人叫來了白勝和時遷。
“我這家的左右鄰居,都是何許人?”武植問道。
武植並不會對左右鄰居用什麼狠毒的招數去報復,但是羞辱了自己的娘子,就是看不起自己,自己怎麼着也要使些手段爲娘子們出出氣。
“西邊一家是任工部侍郎的張表,東邊一家是任太常寺少卿的胡治。”白勝道。
聞言,武植微微眯了眯眼睛,心說倒都是京城的高官啊!難怪這麼囂張!
工部侍郎乃是正四品的官職,比武植高兩級,太常寺少卿是從五品官職,比武植低一級。
可是這些官也不算什麼實權官職,爲何他們敢公然羞辱娘子們,得罪自己呢?自己就算沒有什麼官職,可是憑藉名氣,憑藉武松,任誰也不敢小視纔對啊?武植不解了起來。
武植看了看時遷,時遷會意,道:“大官人可要與這兩家謹慎處之,這兩人都是朱家的黨羽。”
時遷此言一出,武植頓時瞭然,難怪,難怪他們敢公然得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