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青州下了一場秋雨,民間有諺:一場秋雨一場寒。早上武植起牀後,剛走出臥房,便感覺到了室內室外明顯的溫度差。
室外潮溼清寒,室內溫暖乾燥瀰漫着各種花香味。
花香味是從棉被中散發出來的,入秋以後金蓮便將家人臥房內的薄棉被換成了稍厚的,那些被子都是去年金蓮雪兒他們洗淨曬乾後收好的,還在存放棉被的衣櫃裡面放上了裝着驅蟲的草藥的香囊,所以棉被裡面纔有花香味。
武植穿着潔白的綢緞睡衣正站在臥房門口莞爾自得,突然鼻中又聞到一縷清香,緊接着武植只感覺身後一暖,一件披風便披到了他身上。
“天又冷了。”
雪兒給武植披上披風后,便走到武植身邊,聳着肩膀往門外伸着脖子試探了下。
她也只穿着一件單薄的粉色睡衣。
看着雪兒那小心翼翼的模樣,武植心中好笑,卻說起了別的:“咱家這次搬去汴京,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嗯,三天前金蓮姐姐就已經歸置好了。”說着,雪兒輕嘆了一口氣道:“可惜我種在花園的那些牡丹和月季帶不走……”
“到了汴京還能少了你的花,到時候你再種不就是了。”武植輕聲道。
“你懂什麼?”雪兒看了下武植,慢慢蹲在武植旁邊,道:“那些花我種了那麼久都有感情了,以後沒我照顧她們,她們會不會枯萎呢?”
“嗨!”
武植也蹲在雪兒身邊,他本想笑話雪兒多愁善感來着,不過看雪兒那滿臉的小憂愁,武植沒有說出口,只是暗笑了下。
“咱們雖然離開青州,可這裡還是我們的家啊,我們不是安排王媽留下來看宅子了嗎?還有林嫂嫂和蕭嫂嫂,還有小妹在,她們都知道花園裡面那些花是你種的,有她們在,你還擔心什麼?”
武植輕撫着雪兒的肩膀安慰道。
王媽一直是府上後院管理丫鬟的管家,這次去汴京前院管家老鮑是跟隨的,而王媽一家都在青州,兒子也在青州報社上班,所以沒去青州。
林娘子和花小妹自然也是沒辦法去汴京的,蕭嫂嫂是蕭讓的夫人,平時也時常來武植這裡走動,是個很大大咧咧的胖娘子,蕭讓如今大富大貴,卻不敢娶小妾,也是因爲怕她。
“官人,我們真的非去汴京嗎?”
雪兒玉手託着下巴,微微往武植身上靠了靠。
武植沒有回答雪兒,只是稍微用力的擁了下她,武植知道雪兒骨子裡是那種傳統的女人,小家碧玉,沒什麼追求,能安穩過日子就好,本來她對在青州的日子就無比的滿足,眼下要舉家搬去汴京,她難免有些緊張。
但是她也知道,有武植的地方就有安穩,所以她只是對武植吐露下心聲,並沒有別的意思,武植回答不回答都一樣。
“對了,咱家的被子,金蓮打沒打算帶上?”武植突然想起了什麼,對雪兒問道。
“帶啊!這次的行李,除了衣服就是被子了,金蓮姐姐知道你戀被子!”雪兒回答道。
“嘿嘿,咱們家的被子我都睡出感情來了!若是到了汴京換新被子沒了被子上你們的味道我肯定睡不着。”說完,武植賤賤一笑,道:“你種花種出感情,而我則是睡什麼睡久了,就會有感情……”
雪兒竊笑着白了武植一眼。
“哎呀~”
起身伸了個懶腰,雪兒拉起武植道:“走吧,進去幫你更衣,聰兒他們幾個孩子該醒了,我該去喂她們了!”
此時,院子裡丫鬟已經開始忙活走動了,金蓮三娘那邊屋子裡也有了動靜,四個小子的嬰兒牀全部在金蓮的房間內,估計金蓮早已起牀餵奶了。
早飯過後,三位娘子繼續忙着搬家的瑣碎事,她們三個能文能武能算計,一切都處理的有條不紊,倒是省的武植多操心了。
在家無事,武植便出門忙他自己的事了。
武植今天出門是要去見一個人,爲的是託付青州學院。
他既然要離開青州,那麼青州學院的院長之位自然也要讓出來,雖然這個院長武植還沒當過癮,可他是學院的創始人,學院永遠都是他的,而且他建學院的目的深遠,可不是爲了過當院長的癮。
能縱觀整個大宋,能有資格接任青州學院二代院長之位,又能讓武植放心的,只有一人爾!
——周壽。
他是百家復興運動的領導者,是周敦頤的長子,是大宋當代著名思想家,又有三師頭銜,也已經在青州學院當了幾個月的副院長,實在太有資格了!
來到學院後,武植徑直向理學院的方向走去,青州學院內有九大分院,美術學院算其中規模最小的,理學院則是其中最大的,理學院主要教的就是科考的文史類,以及周敦頤和二程的思想,裡面大儒最多,周壽是青州學院副院長,兼任理學院院長。
他老爹是理學鼻祖,這個理學院院長舍他其誰?
周壽今天沒課,武植來到他的庭院的時候,周壽正坐在庭院中間講學,有數名學子正在認真聆聽。
“哈哈!周先生課餘時間也不忘抽身指點學子啊!”
武植有事來找周壽,便沒有等他們講完,直接走了進去。
“院長好!”
衆學子一看武植走進來,齊刷刷的起身對武植行了個弟子禮,這些學子裡面不乏只比武植小一歲兩歲的,可執禮卻非常虔誠。
周壽悠悠的看了一眼武植,也放下了書本。
“我有事與周院長談,你們先回去吧!”
揮手支退了衆學子,武植十分隨意的坐在了周壽麪前。
武植還未開口,卻見周壽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而且一臉意味深長的笑意。
“周先生何故帶笑?”
周壽的老僕正在給武植倒茶,武植奇怪問道。
“你到底還是接了聖旨啊!”
周壽笑眯眯的指了指茶,示意武植用茶。
武植端起茶杯,道:“官家都做到那個份上了,我也不好再推辭嘛!”喝了一口茶,武植繼續道:“何況,這次的條件那麼誘人,我也不好拒絕……”
“呵呵!”周壽捋了捋鬍鬚,道:“難道升了幾級官品,再給學院題了一副字,對於你志趣不再朝堂之中的武大官人來說……就算誘人了”
“這誘人的究竟是官位,還是那題的字呢?”
被周壽這麼一追問,武植無言訕笑了下。
誘人的自然是官家親筆題的字,可是那字爲什麼能打動武植呢?因爲有了這字,武植就能放心的離開青州,這是武植早就計劃好的。現在周壽終於猜到了這點。
“大官人你一開始就打算要去汴京的對不對?”
見武植默不作聲,周壽終於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人!來,老夫以茶代酒敬大官人一杯!”
說完,周壽一口喝完了他茶杯裡的茶。武植不承認,也不否認,但也舉起茶杯喝了一口。
“周老先生,我這次來有一事託付,還望先生不要推辭纔好!”武植放下茶杯道。
“但說無妨!能做到的我一定會做!”周壽豪邁道。
“請先生在我走後,出任青州學院院長一職!”武植抱拳道,他知道周壽最重名譽,不一定當。
“這個……”
周壽果然爲難了起來。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