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食之後,吉良義時安排水軍衆封鎖鴨川航道,務必要保證鬆永長賴的兩千軍勢無法通過鴨川,然後留下受損嚴重的殘陣和傷兵,讓他們看押戰敗俘虜的三好家殘餘軍勢,自己則親自帶領餘下的不足四千軍勢乘迴船沿着鴨川逆流而上。
在穿過三條大橋後開始陸續在東岸登陸,根據服部保長反饋的消息,三好長逸正在銀閣寺外佈陣,先期的五千軍勢正在攻擊山上的中尾城,而他帶着本陣三千軍勢坐鎮銀閣寺。
此時大約下午三點左右,三好長逸展開例行公事的制壓,自己正在慈照寺中休息,他每天都會命令大軍出陣攻擊中尾城,剛開始的半個月裡,三好長逸還趁着統領大軍的新鮮感天天上山打中尾城,後來新鮮感一過就怠倦下來,貪圖慈照寺的繁華御所每日在裡面花天酒地把好好的寺院搞的烏煙瘴氣,真是人見人厭。
在得到這個寶貴的情報之後,吉良義時抓住了機會,立刻帶着四千軍勢直撲慈照寺,打了三好長逸一個措手不及,在本陣裡的三好家軍勢只有少數人穿戴整齊,大部分都放鬆警惕的休憩,所以吉良家的軍勢突襲而來的時候,本陣立刻陷入了慌亂。
吉良義時擔心這廝賴在慈照寺裡負隅頑抗,萬一來個玉石俱焚的燒寺之舉那可就得不償失,於是他就命令大軍圍剿慈照寺的時候,特意圍三闕一放他們逃走,而且因爲兵力不足,近江備長途奔波過於疲憊的原因,吉良義時只命令強攻正面。
用鐵炮隊與弓箭隊的遠程打擊力不斷消磨他們的抵抗意志,一時間敢於反抗衝出來的三好亂軍死傷無數,聽着雷鳴般爆響的聲音,三好長逸一邊命令所有人拼死抵抗,一邊召集家臣商議對策。
“現在幕府軍打上門來了!快說本家怎麼辦?”
三好長逸的一門侄子,三好兵庫助長勝說道:“爲今之計只有與大軍匯合再一鼓作氣殺回來了吧!”
“是啊!也只有這樣了!”幾名家臣都是平庸之輩,否則也不會跟着三好長逸做家臣,有能耐的都想去三好長慶那做直臣,誰會跟着這個老傢伙混吃混喝,寺內的僧人把禪房的大門一鎖不理他們,三好長逸也頗覺得無計可施。
“難道本家真得要逃出去嗎?”這位三好家地位舉足輕重的一門長老,來回踱着步子下不出決斷,說到底他還是心存幻想盼着山上的軍勢能及時趕回來救援。
他的猶豫沒持續多久,隱忍大半天的三河兩備隊火力全開,其中槍半藏渡邊高綱一人當先,帶領兩百精銳足輕成鋒矢陣衝鋒在前,手中的大槍連削帶刺片刻間殺死五名三好家的武士,接着大喝一聲:“渡邊槍半藏討取三好家五名武士!”
戰局瞬息萬變,在渡邊高綱乘勝突入陣中連斬數人的時候,吉良義時的本陣也在不斷向前移動,內藤正成匹馬單弓兩壺箭掛在馬鞍上,手中的長弓如時開時合,任何一個敢於靠近本陣的三好家武士都成了他的箭下亡魂。
緊急抽調來的三百鐵炮隊也有不俗的表現,瀧川益重指揮着鐵炮隊做一次次齊射,面對三好家的足輕扎堆衝鋒時,不急不躁的端槍瞄準,在距離十間的距離時纔開始射擊,雷鳴般的震響帶着漫天飄起的煙霧遮天蔽日,一輪齊射就打死超過五六十人。
三好長逸的軍勢只支撐了兩刻不到就全面崩潰,還沒想好辦法的三好長逸只能狼狽的帶着殘餘三百名軍勢,向大山裡的大軍方向逃竄,三千餘守軍在短暫的交戰中戰死不過三百餘人就全數歸降,比起十河一存的本陣真是差出十萬八千里。
吉良義時命令趕來的澱川衆負責看押俘虜,又在慈照寺內召開軍議,這時焙烙玉也從船上卸下來,一罐罐焙烙玉上塞着被土硝溶液浸泡過的布條,這是他這一戰的秘密武器。
“山道上的地形狹窄險峻不適合大規模作戰,所以開戰後我們要抓住火力上的優勢儘可能的擊潰三好家的軍勢!弓足輕、鐵炮隊,焙烙投擲隊要協同作戰,槍最輕注意防護,步盾一定要裝備上,我剛纔看到許多扔丟棄步盾衝鋒,這是錯誤的行爲,必須要嚴厲制止,聽明白了沒有?”
時間很緊張,吉良義時只能拿着服部保長繪製的簡易地圖,在慈照寺內的釣秋亭內講解着下一戰的戰術佈置。
足輕們忙着生火燒水清洗傷口,慈照寺的僧人也拿出草藥爲傷員進行包紮,寺院住職瀑巌等紳大師也是他的老熟人,這位大師同時也是相國寺第八十四世主持,他允許吉良義時把傷員移動到寺院內的塔林旁休息,這讓寺內僧衆提供草藥,開水以及人員援助,這給了吉良義時很大的幫助。
“我們最多隻有一個時辰的準備時間,天黑之前三好家一定會反應過來進而衝下山來,現在我要你們回去做好防衛佈置,必須要在這一戰殲滅三好家軍勢!”吉良義時告誡道。
“是!”衆家臣各自散去。
山本時幸走過來遞給他一個水壺,吉良義時接過來一仰頭“咕咚咕咚”喝下去,清冽甘甜的泉水流入體內讓他感到精神一振,斜倚着亭內的石柱,抓緊這最後的休息時間閉目養神。
靜謐的夏日帶着初秋的一絲清涼微風吹到他的身上,過了會兒,吉良義時低聲說道:“師匠,我不知道我這麼做是對是錯,因爲我的手段讓很多人死去,我看到他們流着眼淚將瀕死的同伴殺死,那場面太殘酷了!”
“你沒有錯,你做的很好,出乎我意料的好,換我來也做不出比你更好的選擇。”山本時幸摘掉頭盔也靠住石柱斜躺着,他臉上的塵土硝煙還未抹去,一頭花白的頭髮隨着微風飄舞,這時才吉良義時纔想起他已經是個五十歲的老人了。
山本時幸看着出神的吉良義時,語氣平淡着說道:“亂世如苦海,世人若苦海之中的溺者,你我不過是這芸芸衆生之中的一員,爲了生存不得已而爲之……不必憂傷,你做的很好,身爲武家就當堅強。”
“我想結束這個亂世。”吉良義時沉吟了片刻,又說道:“我討厭這個亂世,真的非常討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