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裡是越後國降雨最少的季節,隨着陽光普照北半球天氣回暖,聳立於羣山中的厚厚積雪隨之消融,融化的雪水恰好補足缺水的河流,這個季節恰恰是農民最繁忙的季節,禾苗拔節孕穗的關鍵時期,保持足量的水分非常重要。
領國內年滿十三歲的成年人全部下地勞作,常備軍團也負擔起協助鄉民灌水、施肥、除草、殺蟲的重要職責,民以食爲天,武士就是從農民階級裡崛起的集團,豪族地侍帶頭下地幹活只是一部分,吉良義時進一步強調軍民相互幫助,平時多幫民,戰時多擁軍。
絕對不允許越後國內出現那種整天挎着太刀在大街上橫衝直撞的武士,更不允許以試刀的名義拿着太刀狂斬平民,這種人一經發現立刻執行絞刑,無論誰來講情都絕不寬宥,殺人者死,傷人盜物者刑,不孝者上枷遊街,鄉里忠孝廉明着可舉薦入同心警固衆。
在吉良家的鐵腕整治下,越後國內浪人尋釁滋事的情況越來越少,不通孝義不知忠勤者被依次退職,隨後春日山城駐軍配合物見衆,展開的檢非違行動捉拿許多貪贓枉法,中飽私囊,玩忽職守的奉行人,領內不正之風爲之一掃,新任物見奉行望月安芸守吉長的名號漸漸爲人所知。
春日山城西南十公里外,藏於羣山深谷中有一處木石結構的砦子,這裡面羈押着六千餘武田軍俘虜,他們被兩千守衛嚴格看守着,外圍設置三道哨崗嚴密到雀鳥難渡。
俘虜們的日子並不好過,農忙的季節裡他們被幾千駐軍催促着做義務勞作,關川流域一帶的農活以及水利設施的整修加固都分包這些俘虜。他們就是一羣奴隸不用花一分錢的奴隸,奴隸主就是高聳山巔的越後主宰。
他們一日三餐吃着玉米餅醃蘿蔔佐以土豆昆布湯,每天從天亮一直勞作到日落,每天累的回到牢房倒頭就睡根本沒時間和精力去想着越獄或者其他事情,充實而有壓抑的生活迫使他們忘記戰敗的傷痕。忘記親人同僚死去的仇恨,甚至忘記自己的過去。
堅固的大砦其實就是座看守犯人的監牢,不但收束六千俘虜還有越後國境內許多盜匪強人,犯罪的武士也關押在裡面,白日出去義務勞動,天黑之後回來休息。有駐軍、同心衆雙重保險外加越後四面八方的關峠把守,根本不怕這些犯人敢在光天化日下越獄逃跑,敢於以身試法的人都吊死在監牢的絞刑臺上,至今還沒有一個幸運兒能逃出生天。
這一日俘虜們早早的被驅使出去勞作,只有少量守衛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吹噓聊天,三四郎站在箭櫓上無精打采的放哨。昨日踢了一下午的蹴鞠,晚上又被同僚拉去玩了半宿軍棋,導致他今天差點沒爬起來,睡眠嚴重不足只想閉着眼休息。
“以後絕不去玩軍棋,我三四郎向神佛發誓!”三四郎努力支撐着沉重的眼皮,依然不可阻止漸漸的閉上疲憊的雙眼,夢中他看到自己娶了一個漂亮的妻子生下一雙可愛的兒女。在戰場上立下功績被鎮府公賞識提拔爲武士,他乘着高頭大馬意氣風發的回鄉,在遠處看到朝思暮想的妻子兒女,有種說不盡的幸福感覺。
就在他摟住妻子狂親不止的時候,一陣轟隆隆的震動聲打破安寧的夢境,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卻抱着一根柱子親了半天,嘴巴里滿是木頭樁子的苦鹹味道,噁心的三四郎只想嘔吐,扶着箭櫓的瞭望臺正欲嘔吐,卻不小心瞥見大砦外涌來數百騎赤甲騎兵。在這羣騎兵的最前列舉着一面大大的足利二引兩旗。
“這難道是……御馬迴衆?鎮府公!糟糕,我要趕快統治他們!”三四郎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嘴巴里什麼味道,跑過去敲響示警鐘,一陣又一陣急促的鐘聲將大砦裡悠閒的武士喚醒,他們急忙聚集起來詢問怎麼回事。很快附近幾座箭櫓反饋到同樣的信息,公方殿下的本隊正在趕來。
監牢的鎮守使鈴木重次帶着守軍押解囚徒勞作,城裡官職最高的是三宅正貞在得知吉良義時突然視察時嚇了一大跳,再也顧不得玩耍半夜積累的黑眼圈,急忙下令放下吊橋城門大開列隊迎接,匆匆忙忙整理的隊伍散亂不齊、衣冠不整的迎接檢閱。
三宅正貞與幾個武士頭領武士頹唐的慫包樣,很快引起御馬迴衆的注意,他們沒有嬉笑打鬧也沒有惡語嘲諷,只是淡淡注視着彷彿在看一羣搞笑的街頭藝人在表演滑稽戲,五六百騎旁若無人的闖入營寨,對列隊兩邊的武士全然不理不睬。
山岡時長很惱火,狠狠瞪了三宅正貞一眼,暗罵這個混蛋給三河武士丟人丟份,一夾馬腹追上前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吉良義時的臉色,古井無波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根本看不出有憤怒或者厭惡的表情,可他實在不敢放心,他太瞭解吉良義時眼睛裡揉不得半點沙子的性格。
順着營寨的步到前行,在第一處寨門門前全體下馬步行,還要再經過一道寨門纔是看押囚犯的監牢區,剛走入監牢區的深處沒一會兒,就聽見吉良義時淡淡說道:“明日把渡邊高綱隊調過來鎮守營寨,鈴木重次隊調往下越新潟町等候安排。”
“是!”山岡時長不敢爲他們說話,只能在心中爲他們默哀。
這座大監獄是兩年前開始建設的,耗時一年用料無算爲的就是看管境內犯罪的囚犯,日本中世的刑罰雖然囊括唐朝的許多制度,但隨着平安時代的安逸腐化,又經歷源平時代進入武家幕府的統治期,朝廷相對嚴謹的法令被幕府相對寬鬆的武家法度所代替,原有的囚罪、流罪體系呈現崩潰。
犯罪的武士要麼被革職流放,要麼就乾脆殺頭了事,小一些的罪過很可能在其他武士求情下免於處罰。這就等於將人情凌駕於法理之上,只要犯罪的武士與主君關係親密就可以得到赦免,反之則要遭到嚴厲的處分,比如前田利家殺死十阿彌就被相對粗暴的流放了事。
有了監牢和守衛,下一步就對執行囚罪提供了寬鬆的空間。囚犯是免費的勞動力,在農忙時下地幹活非農忙時期被組織起來紡線、織布、印染,而比囚罪更重的流罪則會發配到佐渡島開山挖礦做一輩子礦工。
翻越一道道寨門,進入把守最森嚴的中心區域,這裡關押着武田家的高級武士,曾經叱吒風雲的武田大將們穿着白色囚服披頭散髮的關在一個個隔間裡。幾個月不見天日身上沾滿灰塵,蓬頭垢面的像一羣乞丐。
最深處一個單獨的隔間裡,武田信繁捧着富士川合戰的畫作閉目沉思,似乎在思考一個讓他困擾的問題,聽到遠處密集的腳步聲也不太在意,心道又是哪位武士不死心的過來勸降。他對於吉良家的勸降手段早已諳熟於心,乾脆放下吉良義時的親筆畫作,靠在麥草堆裡繼續假寐。
等了一會兒果不其然聽到熟悉的落鎖聲,武田信繁依然閉目不語,打定主意裝睡把這一關躲過去,這種手段他已經成功的運用幾次,吉良家的勸降使者明知他在裝睡卻不敢動手。又不願意大着嗓門亂吼亂叫,通常是唧唧歪歪說上半天,直到說的口乾舌燥還不見他有動靜才被迫怏怏而退。
這次他也打算用相同的辦法裝睡躲過去,只是靜靜等了半天外邊一點動靜也沒有,武田信繁下意識察覺不對,雙眼微微睜開一道縫隙卻看到吉良義時笑意盈盈的望着他,大驚之下下意識坐起來一瞬間又開始後悔自己的魯莽。
來不及整理衣冠,急忙恭敬的俯身拜下:“武田信繁參見鎮府殿!”
“咳!卻是這些日子不見光亮,想必典廄殿還不知道外界的風雲變幻,當今天皇陛下正式踐作登基改年號永祿。我家主上得天皇下賜従三位,如今已是貴爲鎮府公了,另外幕府加封主上爲上野守護,想必典廄殿能夠明白這個意義何在吧?”
山岡時長非常機靈的插上一嘴,立馬起到立竿見影的效果。武田信繁聽的一個激靈,知道眼前笑容滿面的年輕人已經把他的兄長遠遠的甩開,心中暗道:“未曾想這一敗卻會引發如此變化,看來兄長還是錯估鎮府公的背景和手腕吶!如今大敗一出卻不知信濃的情勢會是如何?我武田家若想在吉良家的兵鋒下求存,就必須與這位公方殿打好關係,以我武田家的形式是斷然不能再行險招的。”
吉良義時衝身後的武士吩咐幾句,然後笑着說道:“武田典廄安好,想那青柳城一別已有數載,卻不知再次相見竟然會在這裡,讓餘不禁感嘆日月流轉世事無常吶!典廄和餘分屬兩個陣營,各爲因由相互攻伐本是無可指摘,但現在典廄殿下做了我吉良家的監下囚徒,典廄殿應該轉變立場,爲何還要抱殘守缺執迷不悟呢?”
武田信繁恭敬而又生硬的回答道:“鎮府公,抱歉了!在下有自己的堅持,有要守護的親眷友人,還有養育我們的一方熱土,無論家鄉多麼殘破那終歸是我們的家園,武士所追求的就是守護祖輩傳下的基業和榮耀,爲此我等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所以在下是絕不會投降的!請多多諒解!”
“不愧是甲斐武士的表率,餘最欣賞的武田家武士……”吉良義時笑着搖搖頭,似乎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又說道:“典廄這一點纔是餘所欣賞的地方,若是典廄被餘三言兩語說動主動投效過來,那便不是餘所欣賞的武士表率了……也罷!餘也不爲難典廄,把這牢房打掃乾淨,開個氣窗通風照明,還有每日盥洗,日常吃食都要按照備隊大將的標準執行,莫要讓武田家的武士們輕看了我們!”
武田信繁怎麼也想不到他就這麼瀟灑離去,甚至沒有任何憤怒或者不快的神色,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放過自己,疑惑的望着遠去的身影遲疑道:“沒想到鎮府公會是個如此大氣的武士,這就是武家名門的氣度嗎?”
再次撿起那幅精心繪製的畫作。武田信義率軍突襲平家大營,引的富士川上飛鳥展翅高飛,平維盛驚慌失措被郎黨裹挾着狼狽逃竄,源賴朝主力中無數面白旗迎風招展,那是個讓人蕩氣迴腸的時代。更是河內源氏第一次用鐵與血的殺戮向世人展示他鋒利的獠牙。
武田信繁虔誠的跪下,俯下身軀深深的一禮:“願南無八幡大菩薩保佑河內源氏武運長久,保佑我武家百世永昌!保佑我武田家渡過劫難!”他拜的不是畫而是祖先,敬的不是人而是源氏氏神。
在另一間牢房裡,武田義信憤怒的瞪視着吉良義時,他還記得當日衝進本陣的那員大將的體貌特徵。整個東國身高超過一米七的武士大半都在越後,現在仔細想來依稀記得那員大將身披的紅色鎧甲聞所未聞。
桶狀裝甲竟然擋得住太刀劈砍,近距離身中數箭毫無所覺,紅色鎧甲上依稀可見燙金足利二引兩御紋,他可以肯定那御紋與普通的足利二引兩全然不同,遍數整個關東大約只有古河公方有資格穿戴。
武田義信憤怒的全身顫抖。無奈手無寸鐵對面又圍着十幾個手握刀鞘的精銳武士,忍下胸中的怒火質問道:“你……你就是那日害家父的武士,你就是……就是那個家督?”
山岡時長按刀侍立一旁,提醒道:“義信殿應該拜見鎮府公!”
武田義信醒悟過來連忙行禮,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武田信繁早就交代過他不要與吉良家的武士硬抗,這對自己對屬下被俘的武士都不是好事。或許他們不會拿武田家的少主如何,但這監牢裡還關押着六千多同袍郎黨。
萬一吉良家的武士被他氣一通返身對兒郎們下重手豈不是自己的錯?身爲武田家的未來家督怎能忍心看着自己的郎黨受到迫害,所以他只有選擇繼續忍,爲自己也爲六千兒郎忍下這口氣。
明明是武田義信比他還要大三歲,場面上看起來卻完全相反,武田義信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帶着少年人的衝動,憤怒之色現於臉上,反觀吉良義時依然笑吟吟的望着他,溫和的說道:“義信這幾個月住的怎麼樣?還舒適嗎?心情如何?需要看什麼書可以對看守吩咐着,他們會盡力滿足……”
“……不需要。我們甲斐武士最不缺韌勁,不敢勞煩鎮府公垂詢!”武田義信生硬的回答道。
見武田義信這副憤怒的表情,他就知道這次算是白跑一趟,這二人心智堅定短時間內勸不動任何一個,於是微笑着點點頭說道:“嗯。那麼就請義信殿安下心來,用更多的時間去思考人生的選擇,或許會對你有所幫助。”
眼看吉良義時點點頭轉身便要離去,武田義信立刻終於忍不住叫喊:“等等!我有話要說!我父親派來的使者在哪裡?爲什麼還不放我們走!你們需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們,是要錢,糧食還是領地,只要放我們走什麼都可以給你們!”
御馬迴衆不約而同的露出不屑的表情,武田義信大怒道:“你們看什麼!不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武田家的少主,你們怎麼能這麼對我!捉住我們既不殺也不放到底是什麼意思?有你們這麼做的武家嗎?回答我!”
吉良義時衝山岡時長遞了個眼色,後者見狀大步走到他面前冷笑道:“義信殿想必還沒弄清形勢吧!你父親被我等打的一敗塗地,兩萬餘軍勢只走脫六千人,連尊貴如義信殿、典廄殿這等核心武士都被擒拿,去歲佐久郡在我大軍攻掠下頃刻被破,而今築摩郡危在旦夕,武田家上下像繃緊的弓弦又哪裡有餘力贖回義信殿呢?所以請耐心的住上一段時間,或許過個一年半載就能在此與你父親團聚了。”
旁聽的御馬迴衆聞之鬨笑,武田義信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揪住衣袖踉蹌後退,嘴裡唸叨着:“不可能!絕不可能啊!我是父親唯一的嫡子,父親大人一定會來營救我,一定會……你們一定是在騙我!我纔不信你們的鬼話!別以爲我會聽信你們的一面之詞,我絕不會相信你們!你們想都別想!”
武田義信被打擊的語無倫次,雖然嘴上不相信這一切,但潛意識裡已經接受這種說法,其實他還有一個目盲的弟弟海野信親年歲與吉良義時相同,前些年得了一場嚴重的疾病高燒不止,直到把雙眼燒的失明。
人總是虛僞的,按照常理他是不應該說自己是唯一嫡子,只有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才會暴露他心裡的真實看法,驕傲的武田義信不認可目盲的弟弟,所謂的兄友弟恭只是逢場作戲給家人父母來看,驕傲也是人類的劣根性之一。
同時也能看的出武田義信非常十分信任自己的父親,卻不知他的父親壓根不想過他,連同自己的親弟弟一起遺忘在川中島上,或許他有自己難言的苦衷,但連一個使者都不派遣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
山岡時長正是抓準這一點,繼續刺激武田信義脆弱的神經:“義信殿仔細想想在這裡住了幾個月,從深秋到晚春可曾有使者過來探望呢?可曾聽說過武田家傳來任何消息?義信殿可以認爲是我吉良家有意阻撓,但我吉良家俘虜你們爲的是什麼?還不是贖款麼?
總不能羈押義信殿一輩子,那不是我輩武家的作爲,義信殿早晚還是要回到甲斐的,主上十分希望武田家換上一個更加明事理的家督,不要總想着陰謀詭計背信棄義的伎倆,本是河內源氏的苗裔何必以死相拼,徒傷了父祖積累的數百年基業!
可問題是武田家的使者確實沒有到來,主上在春日山城等了整整一個冬天外加整個春天,由此可見武田大膳缺乏應有的善意,或許他認爲武田家可以率軍重奪土地,再借機逼迫我們交換人質,只是這樣一來,義信殿您的地位就變的可有可無了。”
“我不會相信你們的話!絕對不會相信!我父親一定會來救我!不是以後而是現在,使者一定會過來,不是今日就是明天!你們走!趕快走!我不要再看到你們!”武田義信歇斯底里的發着瘋,御馬迴衆眼疾手快的一擁而上把他死死摁住。
即使如此,他還是叫嚷着撒潑,山岡時長帶着十幾個親衛武士緊緊護住吉良義時退出牢房,嘴裡罵罵咧咧道:“這個武田義信真是不識好歹,難道以爲我上総足利家像他們那樣坑騙成習慣麼?告訴他實情還不相信,真是無可救藥了!”
周圍的武士露出贊同的表情,但吉良義時卻搖頭道:“義信殿的心情可以理解,驕傲的父親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拋棄了自己,這大概是人生最悲慘的一刻,你們要懷着寬容的心去理解他,而不應該嘲諷他。”
“是!我等明白。”山岡時長肅容聽令,這些年幾經陣戰雖然因爲職司所在無法立下赫赫戰功,但每一場戰爭都有亮相和發揮,幾經磨練把年少時的功名慾望洗脫掉,露出樸實無華的武士氣質,具備這氣質便是孕育良將的開端。
再看那牢房裡的嘶吼聲音很快停止,似乎是某個武士用頸後一擊讓他徹底放鬆,經受巨大的精神刺激還不如早點休息更好,大隊人馬簇擁着吉良義時快速離開空氣污濁,而又潮溼晦暗的監牢腹地,驕傲的御馬迴衆實在不願意在這骯髒晦暗的監牢裡多呆哪怕一刻鐘。
吉良義時再回首望向幽深的牢獄,微微一笑暗暗想道:“不信任的種子已經悄悄埋下,只是不知要到何時才能生根發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