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給伊達家糾結的時間不多,小樑川盛宗來到吉良軍大營的第三天,吉良軍便展開對中山城的進攻,不同於最上義光攻城的乏力,吉良軍的五千名足輕在鐵炮隊的掩護下輕而易舉的靠近中山城下,城內的木製箭櫓支撐不住鐵炮的屢次集火全部被打成碎片。
無論多少不怕死的武士爬上箭櫓,都會瞬間被打成一灘爛肉,在二十米的距離內上百支鐵炮同時集火的威力是伊達家所不能想象的,面對吉良軍近乎蠻橫的進攻,伊達輝宗所能做的非常有限,無非是喝令弓箭足輕還擊並嚴守大手門,索性這座中山城新修築起來還比較堅固,一時半會不存在被打破的危險。
可伊達家一萬多軍勢縮在中山城束手無策也不是個辦法,一羣武士擠在評定間激烈爭吵,有的人開始商討達成和睦的議題,而另一部分則表示堅決要與中山城共存亡,配下的譜代家臣團與國人衆出現嚴重的分歧,讓伊達輝宗這個家督也十分撓頭。
很快他們就吵不下去,戰事只進行一上午伊達軍就出現極大的動搖,一些奇怪的謠言突然冒出來讓伊達家陷入被動,這些謠言基本都是針對伊達輝宗這個家督,說他爲一己之私讓上萬人背井離鄉來到最上家的邊境打一場註定要失敗的戰爭,他們都要被吉良家俘虜而家督將會在關鍵時刻拋棄他們逃回米澤城,就像上次尾浦城拋棄自己的盟友獨自逃跑那樣。
類似的說法還有很多,大部分都是衝着伊達輝宗本人。把他塑造成一個自私狹隘剛愎自佑。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家督。爲一個女人爭風吃醋的小問題,不惜與源氏名門吉良家開戰,還最上家的公主塑造成一個心繫吉良義時的癡情女子,被最上義守蠻橫的許配給並不喜歡的伊達輝宗,最後在即將出嫁前在自己兄長的最上義光的幫助下打退伊達家重獲自由。
伊達輝宗聽到這麼離奇的謠傳時氣的麪皮青紫兩眼暴突,恨不得撕爛這些人的嘴巴,可是真要是尋找又抓不到造謠者,只能氣呼呼的處決一個亂傳謠言的足輕和低級武士以儆效尤。他這麼做既無助於解決問題,反而還會給謠言火上澆油,私下裡傳播的各種小道消息越來越多。
眼看局勢慢慢對自己不利,伊達実元決心向伊達輝宗勸諫希望他暫熄怒火,先與吉良家達成不戰協定再做定奪,這個提議得到中野宗時與牧野久仲的大力支持,但伊達輝宗蠻橫的拒絕這個提議,言稱不報此仇絕不回頭。
伊達実元見世不妙想到向隱居的伊達晴宗求助,目前除去這位前家督之外誰都勸不住伊達輝宗,更何況伊達輝宗身邊還有一羣家臣作爲支持。使得他這個輔政譜代家老說話也漸漸不太管用,中野宗時數次向他抱怨家督不懂得尊重譜代家老的態度也讓他十分憂心。爲今之計也只有伊達晴宗能解決危機。
沒過多久伊達晴宗親自趕赴中山城,將伊達輝宗拉到天守閣父子閉門相談一整晚,第二天就傳出伊達家願意與吉良家達成不戰協定的消息,小樑川盛宗作爲使者代表伊達家與最上義光簽署約定,兩家的軍勢約定在第二天逐步解散直到雙方完全簽署合約後再全部撤退。
同時雙方的使者氏家守棟與小樑川盛宗也來回走動,就釋放俘虜進行一系列磋商,伊達家是無論如何也要那會八百俘虜,最上家也是無論如何都要奪回中山城附近領地,但雙方又都不願意單方面履行對方要求的義務,那就只有漫無止境的扯皮下去。
可眼看秋收正當時大家都拖在這裡不是個事情,最後在伊達晴宗的授意下勉強同意用八百俘虜換取中山城附近領地的要求,九月二十日一早,伊達軍帶着糧草輜重撤出中山城,隨後吉良軍釋放八百俘虜及倒黴蛋村田宗殖。
隨後吉良義時就任命最上家的譜代伊良子宗牛率領八百軍勢作爲中山城城主,氏家守棟率領五百軍勢擔任物見山楯城主,並以此爲核心可以打造一套包含中山城、物見山楯、楢下城以及背後的上山城所組成的城砦網,可以有效卡住置賜郡方向對最上家的進攻路線。
伊達輝宗在他父親伊達晴宗的督促下,滿懷怨恨的離開這個傷心地,這次的中山城合戰包括在此之前的須川合戰始終是伊達家大虧,須川合戰損失三百軍勢以及八百俘虜,還搭進自己的叔叔村田宗殖,中山城合戰持續三天就出現軍中動搖的不利現象,若非伊達晴宗及時趕來迅速用上彈壓闢謠等多種手段把這股歪風邪氣剎住,伊達輝宗的名聲可能就要壞在這裡。
伊達晴宗告訴自己的兒子一個道理,不要與強大的對手正面做對,伊達家的生存法則就是從不與強者敵對,即使他遭受莫大的恥辱也不能改變伊達家的生存法則,否則他只有品嚐失敗以及譜代一門離散的結局,伊達家百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局面不能被他的怒忙衝動給輕易毀掉,他不但是愛面子的伊達氏家督,更是擁有許多親戚友人支持的奧州探題。
吉良義時沒去管伊達家那檔子破事,其實這張戰爭他就根本沒去戰場,只是成舟在須川附近看看地形就回去下達一封將令,命令最上義光在撤退的過程中不要回城,而是駐紮在柏木山作爲機動,隨後的進攻壓根不需要他出面,島時勝作爲他的影武者裝扮成他的樣子指揮一萬五千大軍進攻,包括隨後的攻城戰以及和談都是他經手,再由最上義光出面答話。
這十幾天裡他就在五百馬迴衆的簇擁下,帶最上義姬繼續他未完成的旅遊大業,他們這次前往的地方是原屬於延沢家的延沢銀山,這座銀山是康正二年(1456年)被當地探礦的山師,儀賀市朗左衛門所發現,隨後幾年被延沢家所擁有迅速在當地形成小規模開採。
近百年來這座銀山的開採規模一點點增加,只是因爲開採技術落後人員不足而使得開採效率始終很低,只能保證領地不多的延沢家憑藉經濟實力上的優勢穩穩的坐在最上八楯的次席,經過蘇我太兵衛帶領十幾名徒弟的反覆勘探,確定這是一座淺礦層的富銀礦,隨後幾個月裡迅速調集佐渡島中的罪民來此開展開礦冶煉事物。
這座銀山的位置不錯,不但靠近最上川而且交通十分方便,就地開採冶煉的純銀送往越後進行進一步加工,隨着吉良家的地盤不斷擴大,蘇我太兵衛帶着他的徒弟們將足跡遍佈越後、越中、信濃、上野各地,如今又來到出羽國爲勘探業做新的貢獻。
隨着金山銀山以及銅礦的不斷髮現,吉良家的收入也隨之暴增,業務的大範圍增加使得銅屋的地理位置不在符合日常運輸,被迫遷徙到新建的新潟町內展開大規模冶煉,現如今銅屋每年可以提供上百萬貫銅錢投入市場,才幾年的時間就逐步將關東的鐚錢兌換掉儲量的近半。
鐚錢在各地的儲量遠遠出乎他的預料,琵琶屋甚至還與在九州活動的大明走私商人接上頭,這些來自江南的商人也很樂意用這種永樂錢作爲交易貨幣,換來吉良家所需要的生絲以滿足阪本及越後的紡織業需求,一船又一船銅錢通過走私船運往大明朝換來數倍的生絲,這是吉良家目前最賺錢的生意之一。
大量銅錢涌入市場的後果使得永樂錢應聲貶值,來往關東畿內兩地的行商漸漸失去遊走兩地兌換錢幣差價的優勢,憑藉琵琶屋的強大的物流力量,始終讓畿內與越後的差價保持在足以讓行商們扣除旅費及稅收之後,面臨薄利幾近無利可圖的程度。
這一點不得不稱讚鬆井友閒的手段高妙無比,既不讓行商們就此破產又卡在他們盈利點上,逼迫他們放棄自己行商而加入吉良家的琵琶屋聯盟之中,這是他最近幾年提出的新概念,倡導以琵琶屋爲核心主幹,聯合各地的大商團組建一個聯合商業聯盟,以聯盟內的同僚關係開展各項商貿活動。
他這個新概念一經推出就遭遇尷尬的冷遇,用鬆井友閒的話來說是暫時沒有得到其他地方的積極支持,大概是因爲吉良家遠離畿內又不在關東,還無法影響到京畿與關東兩個最重要的商圈的緣故,不過他也表示對此是很有信心的。
在延沢銀山逛了一會兒欣賞風景,又來到延沢城與隱退的延沢滿重親切交談一番,並在城中用過午餐才告辭離去,他們的下一站是前往楯岡城繼續遊覽,這一路上與最上義姬有說有笑的好不自在,他沒有把實話告訴單純的最上義姬,其實這次旅遊只是個幌子而已,實際是爲安撫出羽國各路從屬上総足利家配下的家臣。
究其原因還是他對出羽國錯綜複雜的形勢感到無奈,吉良家的核心利益並非偏遠的羽奧地區,他不可能隔三差五的來自坐鎮,也不可能向對待越中那樣派出大量重臣予以正式應對,出羽的國人太多關係也太複雜,完全不同於越中除去幾家國人就是一向一揆的明朗局勢。
他需要藉助最上義光的手來壓制住出羽國人,同時又要確保各地國人對他這個家督不會離心離德,因而他纔會消耗一個夏天的時間前往多地走訪,以他尊貴的身份出現在出羽國的鄉下,並毫不在意出羽國人的粗魯無禮,親切友善的與各地家臣交談,逐漸贏得武士們的崇敬與信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