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千古文章,聖人苦口婆心,引人向道,導人爲善。然而,錦繡文章,至誠品德,道法宗師,萬世師表,皆未能改變這個現實又殘忍的世界。聖人們渡人得道高高在上,芸芸衆生隨潮浮沉,匯聚成俗流,相互傾軋聚攏成江湖。
天道如此,誰能免俗?
顧天佑是被放逐到這個世界的,正如人生第一次被放逐於秦州監獄。
所不同的是,那一次,天佑哥爲了生存下去只能隨波逐流,在命運的潮流裡掙扎沉浮,隨人擺佈,根本沒得選;而這一次,顧天佑已經學會了弄潮之術,江湖不再是深不可測危不可及的龍潭,而是水淺王八多的大水坑。有了選擇的餘地,面對孫明申有一次強加到自己頭上的命運,天佑哥決定說不!
野鶴恨不得肋生雙翅遠走高飛,一個勁兒使眼色,眼珠子都快飛出來了。顧天佑只做不見,忽然揮手一招,整個這一層的空間爲之一震,大團雷雲憑空出現,只見電蛇遊走,雷光閃耀,將所有人籠罩其中。
一名十字斧幫的機甲武士因爲緊張,下意識的觸動了身上的武器機關。頓時引來一陣霹靂雷光,瞬間將他電的外焦裡嫩,五官噴火,七竅生煙。
果然好雷人!顧天佑得意的打了個響指,哈哈笑道:“你們一個個穿着這身鐵皮殼,莫非是早知道老子的手段?”
諾萬科夫嚇的面色煞白慘無人色,駭然叫道:“天象雷劫!”
羅毅驚訝的嘴巴張的老大,道:“老大,怎麼幾天沒見,你就學會了這雷人的法術?”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難道就許你毅大少舌頭長倒刺,不許天佑哥漲點本事嗎?”顧天佑嘿嘿一笑,若有深意的瞥了野鶴一眼,又道:“沒有三把神沙,怎敢倒反西岐?”
野鶴愁容滿面,嘆道:“就怕你是無知者無畏,等到事情鬧大,驚動了貧道的對頭時,到時候你曉得厲害可也晚了。”
顧天佑沒心沒肺笑道:“不是無知者無畏,而是無畏者無所謂,人生到了某一階段,便不應該再怕任何人和事了,面對選擇,無所謂失去,也無所謂得到,求道於自心,率性自然真,我已經到了無所畏懼的階段,將生死置之度外的人,又怎會在意得失?老子眼中沒有神,即便是至聖天尊在我面前,也不過是本領大些的人,何懼之有?”
“我看你是瘋了。”野鶴憤然道:“貧道若還有三分理性,就應該趁着還有一口氣,離你這廝遠遠的。”
顧天佑道:“你若要走我不會強留,但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已經上了我的賊船,現在說下船,可比在船上還危險百倍,就憑你身上藏的那些零碎和你那一肚子變質的壞水兒,我敢說你今生今世都休想再逃到盤古元界去,更不要說找到孫明申,配合你們所謂的順天道組織與玉虛門作對救出你師父和你的家人了。”
“原來你已經猜到了貧道的來歷。”
顧天佑神情含笑,目光淡然看着他。
“你如何知道貧道心中所想?”野鶴怒視着顧天佑,道:“你這般琢磨貧道的心事,究竟有何居心?”
顧天佑笑道:“居心什麼的是沒有,好心幫忙倒是有那麼點意思。”
野鶴冷哼道:“你是不是有些太瞧得起自己了?”
顧天佑道:“你覺着我是那種無腦任性的人嗎?”
野鶴憤憤不平:“若非之前高看了你,貧道豈會落到眼前這步田地?”
顧天佑哈哈笑道:“既來之則安之,我看你還是老老實實在一旁看熱鬧吧。”
“米霍克三世。”雷雲中的諾萬科夫被幾道威力不是很大的閃電劈中後終於扛不住了,叫道:“那個人是刀聖米霍克的孫子,號稱小刀聖,正在單槍匹馬遊歷天下,爲的是討教高手磨礪刀法。”
“你看你早說不就完了嗎?”顧天佑信手將雷雲召回,道:“不管怎麼說,你們兄妹算是救了我的兩個兄弟,如果沒有必要,我是不打算把你們如何的,現在不是挺好嗎?我問你答,然後我在合適的時候悄然離開,誰都不會受到傷害。”
諾萬科夫道:“我已經說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兌現諾言,放了我妹妹?”
顧天佑無恥的:“該放的時候我自然會放了她,現在我想知道光明教會在這裡的力量有多強,你能幫我解惑嗎?”
諾萬科夫敢怒不敢言,硬着頭皮回答道:“自大祭司奧克雷以下,有九級能力者三名,其中奧克雷還有一把侯爵級權杖,能夠釋放十級火系禁咒,另外兩名都是至少練成了黃鬥氣的聖殿騎士,其中奧古斯都騎士的鬥氣已經接近綠色水準。”
“意味着什麼?”顧天佑轉頭問百事通的野鶴:“十級禁咒和綠色的鬥氣,代表了怎樣的實力水準?”
野鶴沒好氣的:“大西洲聯邦有個魔法公會,他們把手裡的魔導器分成了幾個級別,侯爵級遠算不上最好的,之上還有公爵級,王權級,元首級和神級,十級禁咒的威力貧道沒見識過,大體相當於至聖天尊級人物普通一擊吧。”
又道:“至於綠色的鬥氣,大概相當於震旦神國這邊的九品中的水準,那些西方騎士或者武士在突破八級的先天限制後,便會產生一種實像鬥氣,修爲越深,這鬥氣顏色也越深,九品初境是白色的,隨着修爲增長,鬥氣積累越來越精純渾厚,顏色會發展成第一級別的黃色,而後漸漸發展爲綠色,紅色,藍色,紫色和黑色,這種鬥氣的產生跟他們的天賦異稟有關,震旦神國這邊的武道高手不管晉級到了什麼境界都不會產生。”
聽上去很厲害的樣子。顧天佑轉頭問羅毅:“你記不記得那人向老黃出手時的情景?”
“藍色中帶一點紫色。”黃勇着重道:“當時那人揮手一刀,我看到了一道兩色交雜的刀氣向我斬來,只能奮起心之神道全部力量去抵擋,但那刀氣有色無形,卻彷彿是真正的刀一般,斬過來的時候我感覺天地都被鎖住了,根本無法抵擋。”
羅毅補充道:“那人曾隔空向我出拳,大概也是這個感覺,我那件記憶金屬的機甲剎那間被他捏扁了,當時我也看到了類似的顏色從他手中若隱若現。”
黃勇向有傲骨,能說出這樣示弱的話來,顯然是真正體會到了對方的強大可怕。而羅胖子那身機甲的強度顧天佑是心中有數的,能夠隔空捏扁了,這人的實力顯然已經超凡入聖。
“這個米霍克三世應該是大聖巔峰,半步至聖的層次。”野鶴道人篤定的語氣說道:“據玉虛門中的造化三寶所記錄,大元首當年與太昊連番惡戰,幾乎將四維天地的空間打碎,所用的就是黑色鬥氣,由此可見,完全的紫色鬥氣所對應的就是至聖天尊級別的,而藍色的鬥氣則大體相當於我們的大聖境界。”
顧天佑道:“半步至聖,這樣的人物在軸心世界裡有很多嗎?怎麼就這麼湊巧讓敖光和我這倆兄弟給遇到了?”
“至聖人物感悟天地大道,至少在一條大道上達到了至聖圓滿的境界,這樣的人物基本是不參與世俗紛爭的,所以世間行走的強者,經常拋頭露面的,大聖巔峰基本就是最強水準了,若有頂級道相天賦加上七品以上的法寶武器相助,未必不能發揮出至聖大德的實力。”
“明白了。”顧天佑沉吟道:“那要按照你這麼說,這座光明神廟的實力還真是不可小覷,就這麼一座建築中便安排了三名九品人物鎮守,看來咱們的計劃還要稍稍調整一下。”
野鶴不屑道:“再怎麼調整,你也改變不了這個絕對力量上的差距。”
顧天佑笑道:“所以你纔會以玉虛門嫡傳弟子的身份混成了過街老鼠,到處東躲西藏,因爲你們從一開始就立足於苟且之上,什麼替天行道,其實就是慾求不滿,煽風點火瞎折騰。”
野鶴懊惱道:“貧道現在最後悔就是上了你的賊船。”
顧天佑笑嘻嘻道:“你要不是一開始就不安好心想利用我做出頭的椽子,又怎麼會被我拖上船來?”
野鶴麪皮微紅,不忿的:“貧道何曾動過這齷齪念頭,你休要血口噴人。”
顧天佑眯着眼盯着他,問道:“當日我殺火狐寨那幾個小匪徒的時候你爲什麼之前沒跟我站在一起,而後卻上了那艘浮舟?因爲我飛劍殺人,讓你覺着我身上藏了很多秘密,還有利用價值,之後胡奎騎着火鶴追上來的時候你又爲什麼不出手相助?因爲你想看看我的底牌,如果我連胡奎這麼個小角色都應付不來,你也就沒必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野鶴面紅耳赤,道:“你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顧天佑哈哈一笑,並不與他分辨,接着道:“之後靈兒出現,輕鬆拿下胡奎,我冒充烈火老祖讓你找到了一個低調混進大日龍城的機會,你那時候跟我走在一路的目的就是混進光明神廟,弄個假身份利用吉娜混進魔女國去,然後再從那裡偷渡到地表世界去尋找你的革命精神領袖去,怎麼樣,牛鼻子,我可看錯了你?”
野鶴索性不辯解了,冷笑道:“就算你說對了又怎樣呢?你耍嘴皮子用激將法亂我心緒,把我拖到了你的賊船上來,到最後不過是害人害己罷了,你親手殺了米霍克家族的嫡系傳人,光明神廟的這仨人敢放過你嗎?”
顧天佑笑道:“所以說你不適合搞陰謀詭計呢,其實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要利用我,讓你去賣那隻火鶴的時候我就已經看出你是紙上談兵的理論家,打定主意不會任你牽着鼻子走。”
“你介紹司徒韜給我認識的時候,我便懷疑他跟你是舊相識,甚至他很有可能就是跟你一個組織的,你上次冒名頂替混進地表世界就是走的大西洲人的關係,這次你還想故技重施,所以我才故意打亂你的計劃,逼着司徒韜把他老大找出來,可實際上龍虎門的老大就是順天道或義儒教的人,也說不定就是司徒韜,反正是絕對不方便弄出來見人就是了。”
野鶴道:“你的目的是爲了找人,但你對軸心世界太陌生,所以你就要把我死死捆在身旁替你出謀劃策?”頓一下,又道:“現在人你已經找到了,沒找到的也至少知道下落,還留着我做什麼
呢?”
顧天佑道:“出謀劃策你是頂尖人才,能留住自然要留住,你知道我是被放逐到這邊的,你也應該很清楚我現在這個時候回到地表世界是會破壞孫明申的大計的,所以,在沒有絕對把握以前,我暫時是不能回去的。”
“全明白了,你這混賬的目的不是要玩兒貧道,而是要把貧道玩兒死。”野鶴賭氣道。
“幹嘛說的那麼難聽呢?你不是要見識我是怎麼踐行自由二字的嗎?不跟着一起看看怎麼成?”顧天佑指着十字斧幫衆道:“你看,先前你覺着這個十字斧幫是教會走狗,江湖大敗類,把他們看的比老虎還兇,結果呢?”
野鶴道:“我承認你的實力超乎了我的想象,權謀心術同樣了得,但我不認爲你能在這裡取得跟地表世界一樣的成就,尤其是在公然得罪了光明教會勢力後。”
顧天佑笑問:“爲什麼?”
“因爲你不知道光明教會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更不曉得教會的聖殿騎士團的實力有多強大,三百多年前,五位半神聖騎士曾經正面抗衡玉虛二聖,只憑他們的黑色鬥氣和機甲防禦就能抵擋住昊天落魂鍾和東皇無極圖的威力。”野鶴道:“正是從那一戰之後,震旦古地才正式接受大西洲聯邦的要求,徹底放棄地表世界,允許他們對地表世界進行科技輸入。”
“要是我沒記錯,你是不是跟我說過,大西洲人所謂的半神代表了至聖天尊級的巔峰水準?”顧天佑一臉疑惑的:“五個打兩個,還是號稱半神的聖騎士,還僅僅是沒有打輸,這個戰績真的很牛逼嗎?”
野鶴默然片刻,道:“所以我才說你是無知者無畏,你知道震旦元界是玉虛門祖師身化天道演變而成,就應該不難想象玉虛門在震旦元界當中的地位。”
“玉虛三聖是祖師嫡傳的三位弟子,震旦元界在陰陽初開,天地道相初成的時候祖師特別煉製了幾件超品法寶,可謂是鎮界之寶,都被分別賜予了玉虛門下三位聖人,這當中便包括昊天落魂鍾和東皇無極圖,一直由三聖當中位列第二的上清和第三的太清二位執掌,另外還有幾件都在玉虛門中供奉,據傳說威力最大的甚至能讓天道化形••••••”
“你不必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顧天佑道:“就是說這兩件法寶的威力極大,聖殿騎士團的五個聖騎士正面扛下來了,便等於在實力上得到了震旦古地的認可,於是就有了分庭抗禮談條件的資本。”
“我是要告訴你,光明教會的實力有多強大,就算是震旦古地裡的至聖大德們也不願輕易得罪他們,否則也不會允許他們在古地開闢道場,如果有必要,就算是在神國境內,他們想要把你這麼一個小人物給滅了,同樣是輕而易舉之事。”
顧天佑齜牙一樂:“可惜你說的太晚了,該不該得罪的我也都得罪完了,人家都已經打上門來,接下來只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一羣灰衣教士出現在右側廊道轉彎處,另有兩組明顯要比十字斧幫衆彪悍的機甲武士則從正面和左側出現。一個冷厲的聲音問道:“哪位佛門高人殺了米霍克家族的法切蒂,立即給我站出來!”
野鶴一臉鄙夷的看着顧天佑,做了個請的手勢。言下之意,牛皮吹出去了,現在該看你怎麼兵來將擋了。
顧天佑笑道:“你知道我在地表世界裡有很多身份,特工頭子,公職人員,地方武裝的頭子,商人,一個身份就代表了一種行事方式,而這個世界不是所有問題都要用武力的方式來解決的。”
野鶴嗤之以鼻:“別的身份都沒用,大概你是想用商人的方式解決問題,我必須承認你是個非常厲害的商人,但是你顯然搞錯了問題的關鍵,你覺着米霍克家族的五代嫡傳是什麼價錢?”
“只要是有價的東西就可以拿來交易。”顧天佑胸有成竹的:“無非是代價高低的區別而已。”
“這樣的代價你付得起嗎?你肯定還沒聽過米霍克三世爲了價值三千金幣的貨屠了幾百人的山寨的事情吧?”
“就爲了三千金幣的貨就屠了幾百人?這個米霍克家族行事夠狠的。”
“所以我才說你是癡心妄想,那個米霍克家族成員一死,這件事就註定不了不能善了,今晚所有參與者,包括這座神廟的管理者,恐怕一個都活不了。”
“也包括奧克雷和他那些手下嗎?”顧天佑道:“若是如此,倒是個不錯的突破口呢。”
野鶴沒有理會這個茬兒,瞥了一眼秋靈兒,他知道顧天佑身上有很多秘密,但實在是想不出能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作爲籌碼跟奧克雷談判的。道:“你是想借重妖族的力量嗎?”
顧天佑嘿嘿一笑:“如果到了必要的時候,我大概會考慮跟妖族接洽,但現在還沒那個必要。”說完,一步邁出房間,揚聲道:“殺人者顧天佑在此!請問哪位是光明大祭司奧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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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шωш▪ тTk án▪ 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