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她本來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錢醫生,那是古代董書上的原話:“北方黑色,入通於腎,開竅於二陰……其應四時,上爲辰星,是以知病之在骨也。其音羽,其數六,其臭腐。”
她現在很有些頭痛,本來她的的基礎就不好,對於文言文都是一知半解的,醫書上的更是莫測高深,只是知道文言文都是沒有太大的作用,她只是知道這是關於腎病的一句話,可是理解起來,實在是很困難。
好在錢醫生也像個老夫子,對於這些都很精通,其實林逸飛也很明白,可是她不能去問!
到了錢醫生的辦公室,肖月蓉才發現他不在,隨手翻了下案上的一本書,講的是五色和中醫治病的關係,很玄奧,也很難讓人想像,她卻並不覺得什麼奇怪,古代的醫學中,現代人有太多的不理解,五行,五色,五音在古代,合理的利用,都是可以治病的!
前一段時間,她就親眼看到過錢醫生施展妙手,一個失眠的患者來了之後,他用心診斷後,並沒有開藥,只是讓他聽一段音樂即可,患者半信半疑的走了,她也是半信半疑,沒有想到了周後,那人竟然親自來感謝錢醫生,說他的失眠竟然不治而愈。
錢醫生後來才解釋,他知道那人是肝火上升,進而引起的煩躁失眠,別的醫生只知道羚角鉤藤可來平肝熄風,卻不知道五音包含了角徽宮商羽,商音屬於西方,本身性金,金能克木,肝屬木,當然商音可以一樣平肝熄風,既然肝火沒有了。此病自然不治而愈。
她聽了大爲歎服,心中更是崇拜,說錢醫生果然是老中醫,一定能把中國的醫術發揚光大,因爲錢醫生說的每句話都是振聾發聵。這以前,這種方法,她可是做夢都想不到這種療法的。
還有一次,一個重症肝硬化腹水的患者,臥病不起,請錢醫生上門診斷,錢醫生除了開個方子外。還讓病人的家屬將一面牆用煤火刷黑,然後讓病人在這個房間中靜養。結果很快的病人就已經痊癒,家人敲鑼打鼓的送來一面錦旗,誇錢醫生是神醫。
錢醫生後來解釋道,黑色聚北方,北方屬水、屬腎,所以。用黑必定與腎病有關,治病不但用藥物的氣味和主治,他還從林逸飛那裡學會了,要和五行五色入方,本來這種病用他開的那個方子就可以好,可是如果沒有五色治方,恐怕會好的慢一些。
說到這裡的時候,錢醫生有些感慨,前着肖月蓉說道,其實要找好醫生,林逸飛就是一個,可是,可是他忙。
肖月蓉當然知道,很多時候,很多人,都有很多借口,忙當然是其中最好地,又是一個不傷害彼此感情的一個。
想着‘北方黑色,入通於腎’的這句話,她心中一動,不知道錢醫生寫的書和自己考慮的問題有沒有關係,看了一下署名,這本書卻是錢醫生親自寫的,不由更加有些羨慕於是就認真看了下去,希望能找到解釋那句話的正文。
錢醫生對待她一向很和藹,辦公室地書籍很多,她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所以她翻那本書的時候,也沒有什麼不安,沒事的時候,她還會幫助錢醫生收拾一下辦公室呢。
可是她翻了幾頁,卻從裡面發現了一張照片。
那一刻,她是真的驚呆了。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從錢醫生的書中翻出一個她天天做夢都能看到的面孔。
那是一張婚紗照,男的不算帥,甚至看起來有些尖嘴猴腮,看他眉宇的樣子,彷彿和錢醫生比較像,但是神色有些倨傲,女的卻是如花似玉,滿臉的驕傲。
她注意的不是那個男人,而是那個女人的面容,她怎麼長的和自己的家中的一張照片那麼的相似?
那是爸爸抽屜中地一張照片。
那也是一張結婚照,當然比起這張來,顯然寒酸無比,這張照片看起來有些年頭,那個女人肚子上戴着的項鍊,就算在照片上看着都是熠熠生輝,當初她戴着的時候,肯定更是無比的風光,那時候,這樣的的一個項鍊,多半是很多人一年的積蓄吧?!肖月蓉看到這裡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竟然想到了這個,她當然不是看重錢的女人,但是她這樣的人又有幾個?
那張照片爸爸向來當作寶貝一樣的收起,就算月如都沒有見過,但是肖月蓉卻是一次不經意的見過!
她知道,那肯定就是媽媽的照片,爸爸總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拿出來看一眼,可是她一直不明白,爸爸爲什麼不讓他們看?
家裡除了爸爸那張藏起來的照片外,再也沒有媽媽的照片,每次肖月蓉問父親的時候,他都是淡淡的說一句,你媽死了,當時家窮,結婚照都照不起。
肖月蓉也是信以爲真,從懂事以來,看到家裡那些寒酸的擺設起,她就知道自己是個窮人家的孩子,窮人當然是和浪漫絕緣的,當初照一張大大的結婚照,那已經是很浪漫的舉動,可是她看到那張結婚照的時候,隱約的感覺事情不如爸爸想像的那麼簡單!
於是她等到錢醫生回來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錢醫生,照片上的男人是誰,長的很瀟灑呀。
錢醫生臉色有些惱怒,還有些傷感卻不是針對她,看了那張照片良久,最後只是嘆息一聲,英俊個球,就是有點破錢,不知道怎麼顯擺的人,他是我兒子。
肖月蓉又是裝作不經意的笑道,那旁邊的就是你兒媳婦吧,她長的很漂亮,就算是我看到了,都嫉妒呢。
錢醫生又是嘆息一口氣,是呀,是我的兒媳婦,不過漂亮有什麼用,不會幫助男人的,只知道打扮要錢,我和他們,實在沒有什麼共同語言的。
她叫什麼名呀?肖月蓉問這句話的時候,漫不經心,彷彿就是那麼隨口的一問,可是她知道,自己的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砰砰的就要跳了出來。
張桂蘭,錢醫生看了肖月蓉一眼,有些奇怪,卻還是回答了她。
張桂蘭?肖月蓉那一刻只覺得頭暈目眩,彷彿站立都有些困難,家裡雖然沒有媽媽的照片,但是父親還有一張珍藏的那個結婚證,那個她們看了幾回,不過那上面肖鐵軍配偶的名字不就是叫做張桂蘭?!
回到家後,父親正在喝酒,兩個女兒一個上了大學,一個雖然還是護士,但是就要成爲了醫生,誰碰了他肖鐵軍,都要說一聲,老肖,你的兩個閨女真有出息,你這輩子可不用愁的,月蓉現在都可以給人看病的,誰要是娶到了她,那可是積了八輩子的福氣,月蓉還沒有男朋友吧,人認識有的海歸的,要不要給她介紹一下?
肖鐵軍終日不展的愁眉終於有了點笑模樣,平日不捨得喝幾盅,每到週末也忍不住的破例一下,那個傷口永遠的痛,或許只有酒精的麻醉才能夠緩解。
雖然有幾分醉意,可是看到女兒進來的時候,肖父還是感覺到了什麼,月蓉這孩子,對誰都很和善,對於他這個老爸,頭一回出現這麼嚴肅的表情。
“我媽是不是跟着別人跑了?”
“張桂蘭是不是嫌棄我們家窮,所以丟下了我們,嫁給了個姓錢的有錢人?”
漢子睜大了眼睛,愣在那裡,彷彿被人施了定身法,那個還有一半白酒的杯子無聲無息的滑落,伴隨着四濺的酒花,還有漢子那隨之而來的撕心裂肺的痛哭聲!
漢子頭一回在女兒面前落淚,當他望着一約留言的時候,望着炕上的兩個哇哇啼哭的女兒的時候,他都沒有哭。
當他含辛茹苦的把孩子拉扯成人,有一次當搬運工,被砸斷了幾根肋骨的時候,他沒有哭。
當他知道肖月蓉爲了妹妹上個好學校,甘願的放棄美好的前景,而改學還有些補助的護理專業,最後成爲一個不起眼的護士,他還是沒有哭。
他覺得他的淚已經在那一夜哭幹,再流的只能是血。
他以爲自己本來早已經忘卻,他以爲這輩子,再也不會爲女人流淚,他以爲帶着女兒,過了十向年,就可以忘記所有的一切一切,只是爲什麼,當女兒口中提起那個讓他心碎的名字的時候,五尺的漢子卻哭的如同無助的孩童一樣?
沒錢當然不是錯,可是難道就是因爲沒有錢,窮人也就不能有着那些所謂的愛情,所謂的浪漫?就算是自己心愛的戀人,結了婚的老婆,也能離自己而去?
肖月蓉那一刻也是淚流滿面,她一向自認爲堅強,自以爲也不會再哭,雖然每次不知道爲什麼,夜裡醒過來的時候,枕邊都是溼溼的淚水,可是看到父親哭的那一刻,她還是忍不住的又流下了淚水。
他們只能流淚,是不是因爲窮人只有着太多的淚水?其餘的,一無所有?
等到擦乾臉上眼淚的時候,肖月蓉恢復了常態,鎮靜的說道,爸爸,我要去看看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