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洛陽城今年的第二件盛事就要拉開序幕。整個洛陽都在議論着此事,歐陽府包括門下的數家客棧都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楓林晚雖然不大,但是天未亮的時候,袁無易就遣人來將劉晨四人叫醒,要求幫着張掛燈籠去了。他們四人受人恩惠,而且昨日與歐陽靜靜一敘,心中平添了幾分敬重,袁老俠客早就不拿他們當外人,他們自然樂的幫忙。
不過按照袁無易安排,店小二勝子獨獨放過了範燦,他另有事情要做;昨晚上爲了描繪出鳳飛飛的精靈可愛,範燦費勁了心思,到了許久才睡——要知有些女孩兒天姿國色,本就是言語畫筆難以描繪,如蕭紫荷,如風飛飛,即便範燦切身感受到這二人的氣質,依然是一籌莫展,無處下手;天地清淑之氣,非筆墨所能形容。
更兼之。鳳飛飛這百變小魔女,時而調皮,時而狠辣,時而溫柔,時而可愛,很難摸得清她真正的性子。
範燦費了頗多的筆墨,才堪堪描摹了一二;準備洗漱歇息時,已經是人定時候。醒來的時候,天色大亮,自家兄弟全都不見了蹤影,不過看到桌子上蓋着的熱飯,轉念一想,範燦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洗漱完畢,隨意地吃了些東西,範燦趕過去幫忙,卻被袁無易給趕了回來,袁老俠客一邊收拾着櫃檯一邊笑道:
“小子,小姐昨日專門囑咐老頭子,要我盯着你,必須完成清姑娘的吩咐才能讓你睡覺!否則的話,就算你揪着你耳朵,也要把你從牀上揪起來!你別看我,小姐就是這麼吩咐的!”
範燦看着滿臉笑意的老俠客,不由笑道:
“這麼說,昨晚上你老睡的比我還晚!”
“可不是!”袁老俠客說着還打了個哈欠,不過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倦意,向前探了探身子。湊到範燦近前,小聲問道,“啥任務?能讓我老頭子知道嗎?”
袁老俠客熬了大半個晚上,只知道要看着範燦不讓他睡覺,卻不知道爲什麼,昨晚上本想着上前偷看的,卻又覺得不合適,好奇一直留到現在,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範燦見狀,不由笑道:
“前輩,佛家有幾句話,不知你聽說過沒有?”
“什麼話?和尚都是禿頭,禿頭不一定是和尚?”袁無易好奇道,“你小子怎地學會神神秘秘的了?”
範燦搖頭晃腦一陣,悠然道: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說完之後,飛快地跑開;袁無易聞言,微微一怔,伸手就要去撈這小子,不過最後抓了個空,笑斥道:
“你小子敢和老夫打啞謎。今天中午就讓你吃鹹菜喝涼水!”
範燦回頭笑道:
“前輩,這事確實不方便告訴你,否則的話,晚輩肯定要被師妹和歐陽小姐責怪!”
“你們這羣年輕人!”袁無易搖了搖頭,“快去交差吧!去晚惹惱了大小姐,連帶着我老頭子都要受罰!”
範燦點了點頭,趕回院子,取了鳳飛飛的畫像,告辭向歐陽府趕去。
“像我這麼俊的人竟然被拉來做苦力,還有沒有天理?”出門時,範燦聽到頭頂傳來的抱怨聲,擡頭一看,劉晨提了桶水正仔細地擦拭門頭的大匾。
在桃花劉的旁邊是虎背熊腰的郭信,正揮舞着笤帚清理牆角的灰塵蛛網,他們倆很少會同意彼此的觀點,只聽得郭信鄙夷道:
“昨晚上不知是哪個屁顛屁顛地主動拍胸脯保證爲比武大會出一份力!難道閣下說的出力僅僅是指在楓林晚白吃白喝嗎?若是這樣,我正式聲明,我十分鄙視閣下這種人!”
“你敢鄙視少爺我?”劉晨怒目而視,作勢要潑水。
“怎麼了?你想咬我?”郭信不以爲意,揮了揮笤帚。
“這……欺人太甚!一個木頭疙瘩竟然欺負人!天吶,還有沒有天理?”劉晨仰天長嘆。
“小燦,今日可別再惹惱了大小姐!”郭信看到拿着畫卷的範燦,笑着招呼道。
“對啊,你小子惹事,我們幫你贖罪!”劉晨大聲抗議道。
範燦笑着離開,悠哉悠哉地向歐陽府趕去,大街上人來人往頗爲熱鬧,尤其是背刀代劍的青年才俊一個個英姿奮發,興高采烈;洛陽城的百姓們面色紅潤。爲初到者指路介紹,端的熱情。
微風拂過,甚至能感覺到洛河傳來的清新氣息,範燦揹着雙手,再一次感嘆歐陽靜靜的號召力。
“咦!”
一頂精緻的青鸞小轎款款迎來,四個大漢做腳力,旁邊跟着一個俏麗的小丫鬟,轎子後面有四個老媽子,步子健捷,竟是少有的武林高手。
範燦不由多看幾眼,猜想這定是哪家的小姐。
“大叔,麻煩讓一下!”小丫鬟不時向行人借路。
“香兒,我們到了何處?”一個悅耳清爽的聲音從轎子中傳出,人聞之如飲甘露,又有墜入夢幻,分不清是真是假。
“小姐,咱們剛從歐陽大俠府前經過!”丫鬟香兒答道。
聽到那聲音後,範燦的心裡突然升起了上前拜見的衝動:
“只憑這聲音,這女子必定是傾城之色!可惜啊,有美人兮,遇而不現!”
“明日歐陽姑娘比武招親,咱們應該前去拜賀!”那聲音又道。
“公子,您的畫!”正當範燦胡亂猜測時。耳旁傳來了一聲招呼。
範燦猛然驚醒,覺察到自己手上的畫已經不見,扭頭望去,卻見青鸞小轎已經到了自己近前,那叫香兒的小丫鬟正託着畫,看着自己;範燦俊臉微紅,忙不迭的感謝:
“謝姑娘,在下失禮了!”
“嘻嘻,咦!”那小姑娘見這個大男孩微微羞澀,忍不住笑了出來,不經意地瞥了一眼手裡的畫幅。當然看鳳飛飛那宜嗔宜喜的姿態時,忍不住驚叫出來。
範燦正要去接畫,卻只見那小丫鬟飛快地轉身,湊到了轎子近前,低聲道:
“小姐,你看這畫!”
說着就把畫從青帘處遞了過去,範燦想要阻止,已然來不及,只能笑道:
“在下塗鴉之作,只怕要貽笑大方了!”
小丫鬟驚訝了看了他一眼,示意轎子停下,好奇地問道:
“公子,這畫是你畫的?畫中姑娘就是公子的相好女孩嘍!”
範燦聞言,連忙搖頭,笑道:
“姑娘誤會了,這畫乃在下代人而做,話中姑娘僅爲杜撰而已!”
雖然覺得鳳飛飛之貌被人窺去有些不妥,但對方是個女子,不好阻攔,只能笑答,這姑娘畢竟是萍水相逢,撒點小謊無傷大雅。
那小丫環聞言,微微一笑,不再追問,只是讚道:
“公子好本領,畫中的姐姐連我這女孩兒看着都要動心了呢!”
範燦連忙客氣,此刻周圍已經有人注意到了他們,這些日子範燦做了不少的事,神醫弟子之名在近處慢慢傳開;加上這頂小轎實在太過精緻,甚至到了讓衆人讚歎的地步——範燦看的是人,別人看的是轎……
不少人駐足圍觀,小丫鬟大大方方好不爲意,範燦只是靜靜地等着那姑娘將畫送回,好去歐陽靜靜那裡交差。
過了不大一會,那清爽中略帶些迷離的聲音從轎子中傳來:
“敢問公子,這畫是公子所作麼?”
範燦微愕,那小丫環已經低聲解釋道:
“我家小姐看東西極易入迷。定是剛纔沒聽到公子的話!還望見諒!”
心中一稟,不敢怠慢,範燦謙禮道:
“小姐見笑,正是拙作!”
轎簾微掀,畫幅被遞了出來,只是仍未見到轎中女子模樣,小丫鬟接過來,雙手遞與範燦。
“公子,您走路可是三心二意的很呢!連東西掉了都沒有覺察!若剛纔撿到的是銀票,我可就留着買冰糖吃了!”小丫鬟促狹道。
範燦微微一窘,正要辯駁兩句,轎子裡傳來了輕叱聲:
“香兒不可無禮!”
繼而對範燦道: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貴府何處?”
範燦沒想到這姑娘竟然對自己的來歷感了興趣,不過能被這等佳人關心,常人求之不得;拱手答道:
“在下範燦,只是洛陽過客,暫居在前面的楓林晚客棧!不知姑娘芳名?”
“範燦……”那姑娘低唸了一遍,敏感的範燦卻從其中覺察到了幾分詫異和好奇,“範公子好,大街上眼多人雜,紅袖當面拜見,還請公子見諒!”
“姑娘客氣!”範燦連忙道,“姑娘千金之軀,範燦有緣相遇,已是莫大的榮幸,豈敢得隴望蜀!”
“呵呵!”那姑娘輕笑幾聲,溫和的問道,“不知範公子何時能有空暇?小女子想向公子求幅畫!”
範燦尚未答話,那小丫鬟和身後的老婆子驚訝出聲:
“小姐!”
她們似乎很是驚訝這女子主動邀請範燦,有了阻止的意向,那小丫環看範燦的眼光也發生了變化,不住地打量着他,似乎要把他看個透,要看出這人爲何能獲自家小姐之邀!
“範公子乃丹青高手,你們不必驚詫,讓公子笑話!”
聲音清澈,甘人肺腑;範燦趕忙道:
“承蒙姑娘看的起在下,範燦自當從命;只是……只是範燦怕自己的筆墨不入姑娘眼睛,唐突了佳人!”
此言一出,香兒盯着範燦的眼睛更大,她從未見過有拒絕自己小姐邀請的人,這傢伙竟然有拒絕的意思,若非是這人有急事,定然是瞎了眼,不人的自家小姐——貌似範燦至今未見到她家小姐的面目。
“公子自謙,”那女子微微笑道,“若是公子不方便的話,紅袖今晚到楓林晚登門拜訪,不知是否會打擾公子?”
“不不不!”範燦連連擺手,“怎敢勞動姑娘大駕!”
“範公子,這可讓我家小姐爲難了;你不願跑路,我家小姐上門你又不願,難道公子要拒絕我家小姐?”香兒道。
“不敢不敢!”範燦連忙道,“當時範燦登門拜訪纔是!不知姑娘何處落腳?”
“勞煩公子了!”那女子見範燦答應,謝道,“今晚上紅袖讓香兒來接公子!”
範燦正要自告奮勇,那聲音繼續道:
“公子尚有急事,紅袖就不叨擾了!”
香兒聞聽,向範燦告辭,催着轎子向前趕路。
範燦看着遠去的青鸞小轎,想着剛纔的奇遇,大感有趣:
“沒想到出門就能遇見無雙的佳人,真乃天憐我等!這位姑娘既然見到了鳳兒的樣子,怕是要我幫她畫幅畫像,只是我一個大男子,怕是不方便,看來又要勞動師妹大駕了!看這姑娘的樣子也是名門閨秀,師妹幫過無數的女子,恩澤天下,不知道認不認得這姑娘?”
範燦一邊想着,一邊向歐陽府趕去,周圍百姓見他離開,也紛紛散去。
歐陽府的左側有一片空地,三座比武臺已經全部搭好;歐陽府更是四處彩燈花幕。
先到神醫住處給師父問安,而後順着記憶趕向歐陽靜靜處;當範燦趕到時,歐陽靜靜的閨閣已經被打扮的恍如人間仙境,鬧的他都不好意思上前;最後還是小玉眼尖發現了他,把他扯進了院子裡。
一衆女孩子正圍着歐陽靜靜說笑,於清、蕭沈、蓬萊四美、雪山三女、峨眉齊欣欣,還有數位他不識得的女孩子,燕燕鶯鶯,花紅柳綠,好不熱鬧。
“嘶!”
看着如此龐大的美女羣,範燦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轉身溜掉。
小玉扯着範燦先到了一個僻靜處,從他手裡拿過來畫卷,問道:
“師兄,畫好了?這就是……哇,好漂亮!”
小玉隨手打開,當看到話中展翅欲飛的小鳳凰時,忍不住讚道。
“師兄,這個就是鳳飛飛姑娘麼?恍如神妃啊!”
範燦尚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鳳飛飛時的驚豔,輕輕拍了拍小玉的腦袋,四顧問道:
“小玉,你把這話交給師妹或者歐陽姑娘如何?那麼多女俠在裡面,師兄進去,萬花叢中一點綠,影響和諧啊!不如我先離開,等她們散去我再來如何?”
小玉仔細地看着圖中的鳳飛飛,絲毫不理會範燦的話:
“師兄,鳳姑娘用的是短劍嗎?”
“小玉,師兄去楓林晚幫忙,一會再來吧!”
“師兄,你吃過鳳姑娘的虧吧?她的功夫真要比蝶谷的楚仙子厲害嗎?比蕭姐姐如何?”
“小玉,這幾日師孃可好?你去問安了沒有?”
“師兄,難怪你會任鳳姑娘欺負,依我看,在如此的美貌之前,隨便一個男子都興不起反抗的念頭!”
……
這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在角落裡說着,直到小玉的目光從畫上收回,輕輕擰了範燦一下:
“師兄,你咋老想着逃跑?峨眉派的齊姑娘聽說你拜入師父門下後,就嚷着要見你呢!難道你就不想她?”
範燦剛纔瞥見了齊欣欣,對這位古道熱腸好奇心十足的小姑娘頗有好感,笑道:
“齊女俠最崇拜的是慕容公子,上次張冠李戴,騙了人家姑娘,或許我換了副樣子,齊姑娘就不認得我了呢!你還是放我走吧!”
“哼!”小玉輕哼,質問道,“你是說齊姑娘只認外表不認人嗎?”
“沒有沒有!”範燦沒想到一不小心又說錯了話。
二人在角落裡爭論了好久,最後小玉實在不耐煩了,直接把範燦扯了過去。
範燦見自己跑不掉,只能硬着頭皮既不情願地隨小玉走過去;這些女孩子正談的熱鬧,見小玉扯了範燦過來,認識他的自然把注意力放在了小玉手上的畫上面;不認識的就在心裡猜測範燦的身份。
“小姐,師兄竟然要跑!”小玉氣呼呼道。
“咳咳!”範燦連忙乾咳幾聲,離着衆人有三丈多遠,再也不肯上前,就那麼遙遙施禮,“範燦見過諸位俠女!”
“恩,俠女比女俠好聽!”小玉聞聽,點了點頭。
聽到範燦報名,其中幾人才知道這就是清姑娘的師兄,神醫新收的弟子,紛紛點頭還禮。
“清姑娘,這個就是……範燦?”齊欣欣不敢相信地看着範燦,忍不住湊到於清近前問道。
於清笑着點了點頭,目光轉向歐陽靜靜,大小姐最大,要聽她的安排。
歐陽靜靜見範燦不肯上前,便道:
“範公子,東西帶來了?”
“恩,帶來了!”範燦點了點頭。
“打開看看!”
“好的,小玉,請大小姐過目!”
“你們這是在接頭嗎?”小玉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忍不住笑道。
待小玉將畫展開,諸女看着畫中的人物,忍不住陣陣讚歎;不過歐陽靜靜並未說明鳳飛飛的身份。
範燦見自己被丟開,正要告辭離去,突然記起剛纔的事,走上前去對於清道:
“師妹,今日在街上遇見一位姑娘,好生奇怪……”
“你這人只要遇到漂亮姑娘,總會感到奇怪!”於清笑道。
範燦連連搖頭,帶了幾分的疑惑:
“那姑娘自始至終都在轎子裡,我沒見到她的樣子,只能憑聲音斷定是漂亮姑娘。”
“小yin賊,竟然還能聽聲辨容了!”小玉聞聽,不由斥道。
範燦沒有理會,繼續說道:
“這位姑娘看了這畫後,非要請我去幫她作畫!而且聽口氣,好像認得歐陽小姐,自稱紅袖,我想這可能是這位姑娘的名字,至於姓氏……”
“什麼?紅袖?!”林晨林夕和小玉忍不住驚呼出來。
“啊!”範燦點了點頭,看着幾個大眼瞪小眼的姑娘,奇道,“怎麼了?你們都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