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發動劍陣,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尹天騏、桑南施一擊未中,反而被對方發動攻勢,只好回劍封架。
但你這裡堪堪把劍勢架開,還沒來得及還手,眼前白影閃動,這兩名白衣少女雙劍出手,又急急向側飛閃出去。
另兩名白衣少女已經欺近,四支短劍寒光森森,無聲無息的攻了過來,逼得只好再次舉劍封架。
總之,這六名白衣少女,衣袂飄風,像穿花蝴蝶般穿插遊走,此去彼來,攻擊連綿不絕。
尹天騏、桑南施阿人,身在劍陣之中,除了只顧忙於封架,簡直沒有還手的機會。
幾招之後,兩人已被四面八方襲來的流動劍影,看的眼花繚亂,迫落下風!
尤其對方十二支短劍,居然全非凡品,不畏寶劍寶刀,連青萍劍,金錯刀都削不動它?不,六名少女攻勢靈活,根本不讓你削到她們的兵刃!
馬臉壇主喝道:“老夫劍陣之下,從無活口,你們再不放下兵刃,束手就縛,真的不要命麼?”
桑南範心機靈敏,看出情形不對,心中暗道:“這六個丫頭,攻勢綿密,進退有度,自己兩人這般打下去,非傷在她們劍下不可!”
想到這裡,不覺靈機一動,接着忖道:“靜可制動,看來對這等陣勢,必須保持冷靜纔好!”
心念一轉,趕緊和尹天騏貼背站立,一面低聲說道:“大哥,我們務必保持沉着,以靜制動,不可輕率出手。”
尹天騏從小得名師薰陶,自然也懂得以靜制動的道理,聞言立即凝神靜氣,揮劍拒敵。
騰出左手,翻起長衫,從腰間取下判官筆,筆劍同施,和桑南施各當一面沉着應戰,纔算把對方攻勢穩住。
這一陣工夫,無影神拳莫延年和長眉上人已打了十幾個照面。
這假冒長眉上人的賊人,一身武功,甚是了得,他自恃練成“玄冰掌”,和人動手,只要(此處缺幾個字)。
一丈方圓,盡在他寒冰之氣籠罩凝聚之(此處缺幾個字)的敵人,也無法支持。
但他那裡知道無影神拳莫延年,乃是長白山的名宿,二十年前就名滿關外,被譽爲關東第一高手,名列“武林四友”,一身功力豈同尋常?這十幾個照面下來,假長眉上人劈出來的寒冰掌風,盡被“無影神拳”擊散,無法凝聚。
自己反被圈在人家慢天拳影之下,但見莫延年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四五個莫延年的人影圍着自己掄拳急攻,直把假長眉上人逼的顧此失彼,團團亂轉。
馬臉壇主一看長眉上人招架不住,也顧不得什麼江湖規矩,縱身一躍,凌空下襲,一掌朝莫延年劈去。
莫延年大笑道:“就是你們兩個人同上,老夫也統吃了。”
雙掌一緊,拚鬥兩大高手,但見拳掌縱橫,三條人影互相撲襲,立時纏鬥在一起。
那六名白衣少女十二支短劍,自從發動陣勢,一輪急攻之後,但因尹天騏,桑南施兩人沉着應付,攻了一陣,徒勞無功,也就隨着緩了下來,不再一味搶攻。
她們攻勢雖緩,但人影移轉,香風流動,十二支短劍,卻依然銀虹吞吐,布成了一片劍陣,以奇幻變化,把兩人困在中間。
尹天騏和桑南施背貼着背,凝神拒敵,雖然仍被困在陣中,但身外壓力,已大見減輕。
舉目瞧去,只見無影神拳莫延年,力敵馬臉壇主和長眉上人兩人,不但毫無敗象而且還佔上風,拳勢出手,逼的兩人避讓不迭,心中暗暗讚道:“這位老前輩功力之高,果然不在自己師傅之下!”
只聽桑南施低聲叫道:“大哥。”
尹天騏道:“什麼事?”
桑南施道:“我想,她們六個女子列成的劍陣,縱厲害,但大哥是耿伯伯唯一的傳人,耿伯伯一套筆法,縱橫武林,多少年來,都沒遇到過對手,照說大哥練成耿伯伯的筆法,就不該被她們劍陣所困。再說大哥最近又學會了羅老前輩的天機劍法,別說六個人的劍陣,就是六十個人也應該所向披靡,這道理,不知大哥想通了麼?”
尹天騏心頭蕩然一動,答道:“那是因爲她們劍陣運轉迅速,變化極快,咱們只有封架,沒有還手的機會。”
桑南施笑道:“是啊,她們劍陣發動,攻勢奇幻,分擾心神,落在她們陣中的人,只顧見招封架,使你沒有機會去寧神一志專心運劍,越是忙於封解來勢,就陷入捱打局面,終爲她們所乘……”
尹天騏瞿然道:“我懂了。”
桑南施道:“大哥,且慢!”
(此處缺少2頁)“無影神拳”,人家早已走了,光拿山石出氣,又有何用?桑南施趕忙從懷中取出火筒,隨手晃亮,一面說道:“莫老前輩,兩個老賊已經逃了進去,石壁已合,這座石窟,都是整塊山石鑿成,石質堅硬。”
他們把老前輩誘來,大概也就是仗着這裡設有機關埋伏,可以把老前輩困住,老前輩還是先坐下來休息一回再作計較。
莫延年眼看馬臉壇主和假長眉上人,在這一瞬之間,俱已不見,自己連發兩記無影神拳,石壁依然紋風不動!
心頭也暗暗驚凜,不覺點頭道:“姑娘說的也是有理。”
說罷轉身走到當中一把大交椅上,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尹天騏走到門首,伸手一摸,原來這六扇長門,都是鐵板做成,光滑冰冷,甚是厚重,當下舉起雙拳,奮力往門上推去。
他勁貫雙臂,這一推少說也有數目斤力道,那知竟如蒼蠅撼石柱,脹紅了臉孔,鐵門還是連動也沒動一下。
莫延年洪笑道:“小娃兒,還是讓我來!”
隨着話聲,霍地從椅亡站起。
那知道一站起,口中忽然“咦”了─聲,身子晃了兩晃,重又坐了下去。雙目微闔,一聲不作。
桑南施看他神色不對,急忙問道:“老前輩怎麼了?”
莫延年雙目突然一睜,切齒道:“老夫中鼠輩暗算!”
桑南施啊道:“是了!他們準是在聘書塗了劇毒。”
尹天騏忙從懷中取出銅腳道人的“闢毒丹”,傾了兩粒,說道:“這是專解各種奇毒的銀藥,老前輩快請服下。”
莫延年這一瞬工夫,坐着的人,已然起了一陣的顫動,聞言也不多問,伸手接過,就往口中倒去。
兩人坐着等了─回,鼻中聞到一陣嗆喉的氣味,尹天騏忍不住咳嗆起來。
桑南施聞出氣味不對,急忙打亮火筒,往四外一照。
但見整座大廳,已在一層濛濛黃色煙霧籠罩之下,心頭大吃一驚,急忙取出手帕,掩着口鼻說道:“大哥,賊人施放毒煙,我們要趕快設法出去纔好。”
說話聲中,也咳嗽了幾聲。
尹天騏迅速取出闢毒丹,每人口中含了一顆,一面說道:“我們如何出的去?”
桑南施道:“你手上青萍劍削鐵如泥,看看能不能破門面出。”
尹天騏抽出青萍劍,回頭道:“莫老前輩還沒醒轉,怎麼辦呢?”
莫延年睜目站了起來,說道:“老夫已經都好了。”
尹天騏不敢怠慢,一步掠近鐵門,功行右肩,力透劍尖,一劍刺入鐵門,右腕再用力一轉,但聽一陣沙沙輕響!
寶刃威力,果然不凡,竟把二寸來厚的鐵門,劃開了數尺方圓一道劍痕。
莫延年振臂一拳在圓孔上,但聽“蓬”的一聲大震,被寶劍劃開的鐵板,呼的一聲,直飛出去,登時露出一個大洞!
莫延年回頭道:“小娃兒,老夫替你們開路,咱們就殺他個天翻地覆。”
話聲一落,人已當先穿洞而出!
緊接着,但聽莫延年的大喝之聲,慘叫悶哼,連續響起!
這原是一瞬間之事,等尹天騏、桑南施相繼從窟窿中躍出,站定身子,只見莫延年須怒發張,有如天神一般,站在階上,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階前地上,橫七豎八,倒臥着一二十個黑衣大漢,敢情全數都被擊死了。
尹天騏看的暗暗吃驚忖道:“這位老前輩出手好快!”
莫延年回頭說道:“小娃兒,作們隨老夫找兩個老賊去,今晚不把西壇賊巢搗個稀爛,我也不姓莫了。”
說完,大步順着長廊,往裡行去。
這西壇雖是山腹石窟,但卻完全依照房屋形式開鑿而成,大廳後面,還有一進石室,大小不下十餘間之多。
三人一路搜索,由左首長廊進去,再循右長廊退出,整座石窟,空蕩蕩的不見一個人影。
莫延年怒吼道:“好魔崽子,原來他們都逃光了。”
桑南施雖覺事有蹊蹺,但每一間石室,自己都會仔細察看,看不出絲毫痕跡,也就不好多說。
退出西壇大門,兩邊十幾間石屋,原是賊黨手下一干黑衣漢子居住之處,此時也只剩下兩排空屋,不見一人。
莫延年盛怒難消,對準門口石屏,揮手就是一舉,只聽轟的一聲,那座一人來高的石屏,吃他“無影神拳”擊得粉碎。
尹天騏想起這半天工夫,石窟門首既然連守衛的人都已逃走,何以不見孫宗邈進來?莫非他出了事不成?竟念及此,不覺急急說道:“妹子,孫道長會不會出事?”
桑南施道:“孫道長一身武學,已臻上乘,不可能會出事吧。”
莫延年道:“你們還有同伴留在外邊麼?”
尹天騏道:“那是青城派的孫宗邈道長。”
莫延年奇道:“是青城五子的抱殘子?”
說話之間,三人相繼走出石窟,此時天色已經大亮,草坪前靜悄悄的不見一個人影!
尹天騏來不及答話,高聲叫道:“孫道長,孫道長……”西壇深處幽谷羣峰四合,尹天騏這一高聲呼叫,四山響應,那有孫宗邈的回答?桑南施道:“看來孫道長果然出事了!”
尹天騏道:“你說孫道長是被賊黨擒住了?”
桑南施道:“很有可能,方纔莫老前輩是和假長眉上人一同來的,莫老前輩進入石窟之時,假長眉上人還留在外面,這老賊武功極高,心機深沉,說不定孫道長被他看破行藏,動手成擒。”
莫延年頓腳道:“該死,這老賊禿還有八名峨嵋門下高手隨行,原本約好由他守住山窟出口的,誰知他竟是賊徒一黨。”
尹天騏道:“這該怎麼辦?這裡是賊黨在川西的總巢穴,他們似乎不可能棄此而去?”
桑南施心中和大哥想法相同,這就說道:“大哥,我們再找找看?”
莫延年笑道:“這裡連鬼影子也沒有一個,我看不用找了。”
桑南施道:“老前輩在這裡稍候,我們到四處看看就來。”
莫延年道:“好吧,你們既然要去看看,老夫就在這裡等侯,遇上賊人,就以長嘯爲號。
尹天騏道:“晚輩記下了。”
兩人別過莫延年,沿着小徑,一路找去。
這谷底一片盆地,總共不過半里方圓,到處都是濃密松林,中間也開闢了幾條道路。
兩人爲了防人襲擊,一路搜索,那敢絲毫大意,長劍當胸,耳目並用,向周遭仔細打量。
這樣足足走了頓飯工夫,在兩邊山腳下,雖也發現了幾處石屋,依然不見一個人影,靜寂得如同死谷!
尹天騏心頭但覺疑雲重重,忍不住道:“光看這座西壇幽谷,賊黨費了不少人力物力,決不可能輕易放棄,怎麼連半點影子也找不到?”
桑南施道:“我想那座石窟中,必然另有暗道相通,黨賊自知不敵,不願使手下黨徒,傷亡太多,才一齊退入,封閉了通道,我們不知內情,就無法找得到他們。”
尹天騏道:“那我們再進去仔細搜搜。”
桑南施搖搖頭道:“我們方纔不是已經看的很仔細了麼?耿伯伯原是隻要你暗中查訪,如今我們已經把賊黨在川西的情形,全摸出來了,此事關連極大,已非你我兩人能力所及,我看還是儘快歸報耿伯伯的好。”
尹天騏想起自引臨行那天,師傅確曾說過:“爲師要你去調查青城派出事線索,但並不是要你去救人……調查只是暗中查訪,至於救人,那就是有了確實消息,需要採取行動,憑你這點能耐,只能打草驚蛇……”
想到這裡,不覺點點頭道:“妹子說的極是,師傅當時原也只是要我查明青城派多人失蹤的線索,如今總算給我們找到眉目了。”
桑南施輕笑道:“豈止眉目?我們已經把賊黨全部陰謀,都快揭開了。”
尹天騏道:“你說賊黨全部陰謀?”
桑南施道:“難道我說的不對?賊人假冒武林盟主名義,到處羅致武林高手,他們總壇叫天壇,下設東南西北四處份壇,企圖和耿伯伯對抗。這一陰謀如果一旦被他們逐步實現,不但江湖上立將掀起一場滔天風浪,武林各大門派也將同時瓦解,這陰謀目前只怕只有我們兩人知道底蘊。”
尹天騏聽的瞿然一驚道:“這話不錯,我們這就動身,趕回江南去。”
兩人匆匆趕回草坪,只見無影神拳莫延年已經砍倒了十幾棵合抱大樹,堵住石窟,還運集了一大堆枯樹枝葉,忙的滿頭大汗。
瞧到兩人迴轉,不覺洪聲笑道:“老夫說的沒錯吧?魔崽子們看出苗頭不對,早就逃跑了,你們那裡還想找得到?來,來,大家別閒着,還是幫老夫多弄些枯枝樹葉,咱們放火燒山。”
尹天騏道:“老前輩要放火燒山?”
莫延年大笑道:“自然放火燒山了,這座西壇,建在山腹之內,只要咱們一走,說不定魔崽子們很快就會回來,咱們又不能把它拆了,只有放上把火,把這座死谷燒了。”
尹天騏想想,他說的也有道理,這就和桑南施一齊動手,抽出長劍砍伐樹枝,搬到石窟門口。
桑南施打着火筒,點燃枯枝,不消片刻,但見濃煙四起,枯枝樹叉,熊熊燃燒起來。
莫延年洪聲笑道:“這叫做犁庭燒穴,再過片刻,只要谷中樹林燒起來,這場火勢,也就不小,說不定來個山崩地裂,這賊巢也就毀了。”
說完,領着兩人,緩緩退到谷口,縱身躍上一座岩石,接着說道:“小娃兒,你們也上來歇歇,咱們等火勢蔓延開了再走。”
桑南施心中暗道:“這位老前輩口中不說,原來他也懷疑賊黨躲起來了。”
不到頓飯上夫,火勢漸漸蔓延開來,整座山谷,已被一股濃煙所籠罩!
谷中本是茂密樹林,這些松樹,年代久了,樹身長滿松脂,原是易燃之物,又過了頓飯時光,谷中火勢,愈來愈旺,漸漸已快延燒到谷口。
莫延年滿意的站起身來,回頭笑道:“現在咱們可以走了。”
三人離開谷底,循着原路,朝外行去。
莫延年邊走邊說道:“小娃兒,你們怎麼知道長眉老和尚,是魔崽子假扮的?”
尹天騏道:“此事說來話長,晚輩奉家師之命,原是查訪青城派多人失蹤的事來的。”
當下就把自己奉命入川,如何一再遭到賊人追襲,長眉上人如何在黔江東雲寺中毒身死,自己兩人如何在唐家堡遇上假長眉上人,一直說到和孫宗邈跟蹤抱璞子,追到西壇爲止。
說話之間,已經奔出狹谷,莫延年聽的大感驚凜,接着仰天笑道:“好,好,逃得和尚逃不了廟,小娃兒,咱們這就找上伏虎寺去。”
尹天騏道:“晚輩當日受長眉上人之託,原想把掌門金牌,送上伏虎寺去,但因賊黨已經有人假冒方丈,晚輩縱然送去金牌,只怕也難以取信於人。峨嵋掌門被賊人取代,此事關連極大,晚輩之意,擬欲儘速趕去江南,稟明家師,再作道理。”
莫延年捻鬚道:“小娃兒,你這話就不對了,長眉者和尚當日把掌門金牌託付與你,就是要你送上伏虎寺去,好讓他們另選繼任之人,你若早進去了,也就不至於被魔崽子冒名頂替。”
尹天騏聽的一呆,暗道:“這話不錯,自己若是早日趕去峨嵋,說明經過,那老賊就無法再假冒長眉上人了。”
只聽莫延年又道:“就因你當時不去,才讓魔崽子有隙可乘,名正言順的頂上長眉老和尚,第一步已經失誤,如今再不趕快把金牌送去,讓他們知道方丈有人假冒,等你趕去江南,再等你師傅派人前來處理,兜圈子,峨媚派在假老和尚控制之下,只怕早已面目全非,成了魔崽子們的囊中之物,這第二步再失誤了,那時就是你師傅親來,也無能爲力了。”
尹天騏聽的心頭大爲震動,一時拿不定主意,不覺望望桑南施,道:“妹子,你看如何?”
柔南施心中暗道:“姜果然是老的辣,這一點,我也沒有想到。”
一面點點頭道:“莫老前輩說的極是,看來我們還是去一趟峨嵋的好。”
莫延年大笑道:“小娃兒,老夫說的可不是危言聳聽,峨嵋派實力雄厚,真要被魔崽子們控制,這問題就大了。走,咱們先上峨嵋伏虎寺去,然後再去江南找你師傅去,老夫也要和你師傅談淡。”
尹天騏吃驚道:“老前輩,那聘書是假的。”
莫延年笑道:“老夫知道是假的,不然,你師派人擄了老夫徒兒,老夫還會對你客氣?”
峨嵋山素有“高出五嶽,秀甲九洲”之稱,山有大峨、中峨、小峨之分,層巒疊蟑,雄峙川西,因兩峰對峙,宛若峨嵋,故名峨嵋。
莫延年領着尹天騏、桑南施兩人,由邛崍南行,第二天中午,便已趕到峨嵋山腳,仰臉望去,煙雲縹緲,最高峰的金頂,燦然在目!
莫延年一路給兩人指點着山中景物,說“飛來寺”是唐朝時候,從浦江九仙山飛來的。“聖蹟寺”是黃帝謁見天皇真人的問道之處。
尹天騏指着金頂,問道:“老前輩,伏虎寺就在山頂上麼?”
莫延年道:“那是金頂光易寺,伏虎寺就在前面。”
桑南施道:“伏虎寺有沒有古典?”
莫延年道:“自然有,從前此山多虎,宋代高僧士性法師,也就是峨嵋派的開山祖師,在這裡建經幢鎮壓,虎患遂絕,所以叫伏虎寺,寺裡還有武當始祖張三丰親筆題的‘虎溪神林’四個草字。”
尹天騏啊了一聲道:“晚輩曾聽家師說過,峨嵋派和武當派淵源極深,當時晚輩覺得奇怪,峨嵋派是和尚武當是道士,怎會有極探的淵源?經老前輩這一說,晚輩才知道這兩派開山祖師,定是方外至交了。”
莫延年道:“耿老兒沒和你說過這兩派淵源?”
尹天騏道:“家師沒有說,晚輩也不好多問。”
莫延年笑了笑道:“據說那士性法師精通佛門拳法,張三丰祖師精通的卻是劍術,這兩位開山派祖師,經常切磋武功,各取對方所長,於是三豐祖師創出一套內家拳法。和尚本來很少使劍,但峨嵋派卻以劍法聞名於世,那就是士性法師也從三豐祖師的劍術中,領悟出一套峨媚劍法,從這點,你就知道武當,峨嵋兩派,淵源該有多深了。”
尹天騏道:“原來如此。”
桑南施道:“這段經過,我也沒聽爹說過。”
說話之間,莫延年已領着兩人沿溪朝西行去,伸手一指道:“前面竹林深處,就是伏虎寺了。”
話聲未落,突然嗔目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的躲在樹上?還不給老夫下來?”
這一聲大喝,聲若洪鐘,尹天騏、桑南施同時吃了一驚,只覺耳鼓被震的嗡嗡直響!
但見四五丈外一株枝葉濃密的高大松樹上,飛墜下兩個佩劍灰袍和尚,面露驚疑,同時朝莫延年合十爲禮,道:“阿彌陀佛,老施主好精深的內功。”
莫延年目射精芒,望了兩個和尚一眼,問道:“你們兩個可是伏虎寺的和尚麼?”
左邊和尚躬身道:“小僧正是伏虎寺出家。”
莫延年道:“是誰要你們在這裡偷窺老夫行動來的?”
左邊和尚連忙合十道:“老施主誤會了,小僧實是奉命巡山的。”
莫延年哼道:“伏虎寺真要有這麼小心,也不會被人所乘了。”
兩個灰衣僧人聽的臉色微微一變。
莫延年揮揮手道:“去吧,沒有你們的事了。”
左邊和尚躬躬身道:“不知三位可是上敝寺去的麼?”
莫延年洪笑道:“老夫從這條路來,你們說我到那裡去的?”
左邊和尚陪笑道:“請問老施主尊號如何稱呼?”
莫延年一手捻鬚,道:“也好,你們去告訴元覺老和尚一聲,就說莫老頭找他有事。”
原來長眉上人法號元顯,伏虎寺還有兩位長老元覺,元通,都是長眉上人的小師弟。
雖說小師弟,其實他們年齡也都在七十以上了,元覺大師是伏虎寺的監寺,元通大師則是持戒院的主持。
兩個灰袍和尚聽莫延年說出監寺大師的名號來,急忙應道:“老施主既和監寺大師相識,小僧這就前去通報。”
說完,合十一禮,轉身匆匆而去。
又走了兩裡光景,但見古木參天,黃牆矗立,莊嚴雄偉的伏虎寺已在眼前,山勢迂迴,大有龍盤虎踞,超然世外的氣概,果然不失爲一派發祥之地!
莫延年領着兩人越過一片平臺,剛到門口!
山門前已然急步迎出一個五十來歲的青衣僧人,雙手合十,狀極恭敬,道:“莫老施主去而復返,小僧有失迎迓。”
莫延年道:“老夫是找元覺和尚來的。”
那青衣僧人合十道:“莫老施主要見三師叔,那就請到後院待茶。”
莫延年道:“老夫不喜俗禮,你不用招呼了。”
說完,不待青衣僧人答話,大步往裡行去。
尹天騏、桑南施跟在他身後,進入山門穿越大殿,一路遇到不少僧侶,但見他們一個個合十當胸,目不旁視,連看也不看自己三人一眼。
尹天騏看的暗暗讚道:“素聞峨嵋清規極嚴,果然不假!”
莫延年大袖飄拂,當先行來,似是對伏虎寺極爲熟悉,領了兩人經過三進殿宇,折入一處月洞門,沿着一條白石鋪成的甬道,向裡走去!
但見兩邊花布扶疏,修剪的甚是整齊。不多一回,行到了一座精舍前面。
階前站着兩個小沙彌,雙手合十,躬身施禮道:“莫老施主三位請入內待茶。”
莫延年暗哼一聲忖道:“元覺老和尚好大的架子。”
舉步跨入精舍,但見室中佈置精雅,那是一間寬敞的客室,但卻不見伏虎寺監寺元覺大師的影子。
莫延年覺得奇怪,只好在椅上坐了下來。
兩名小沙彌手捧茶盤,送上香茗。
莫延年忍不住問道:“你們監寺老師父那裡去了?”
一名小沙彌躬身答道:“老師父正在方丈室接待兩位貴賓,立時就可趕來,莫老施主請用茶。”
寺中來了貴賓,方丈不在,由監寺代表接待,那也沒錯。
莫延年一手拂鬚問道:“你們寺裡來了什麼貴賓?”
那小沙彌道:“這個小僧就不清楚了。”
說完,躬身一禮,齊齊退出。
這兩個小沙彌生得眉清目秀,舉止也彬彬有禮,神色極爲恭敬,卻也十分嚴肅。
莫延年坐的無聊,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朝尹天騏、桑南施兩人含笑問道:“老夫和長眉老和尚論交三十年,你們可知咱們的交情,是如何來的麼?”
尹天騏道:“晚輩不知道。”
莫延年道:“你們猜猜看?”
桑南施眨眨眼睛,道:“大概是打出來的了。”
莫延年目中精光閃動,掀須大笑道:“女娃兒,你如何知道的?不錯,昔年老夫第一次進入中原,久聞中原九大門派之名,首先找上少林寺。那是因爲少林寺以拳術聞名於世,自然是老夫第一個要去的地方,那時少林寺方丈,還是弘一和尚的師父,年已八旬。等老夫說出來意,老和尚再三謙讓,不肯和老夫動手,老夫慕名而去,自然非試不可,最後那老和尚答應接老夫一拳,卻是不肯還手。”
桑南施道:“老前輩是不是打了他一記無影神拳?”
莫延年笑道:“自然打了,當時老夫看他骨瘦如柴,怕承受不起,只用了七成力道,擊在老和尚左肩拳窩上。那知老和尚安坐如故,若無其事,連僧衣都沒飄動一下,含笑道:‘施主長白神拳果然名不虛傳,再有二三十年工夫,便可無敵於天下了。’老夫當時深感驚詫,因爲老夫用上七成力道,就是山石,也該被擊碎了,但他卻會一無所覺?直到後來,才知那老和尚已經練成般若禪功,水火不侵,刀劍不傷,老夫一記拳風,自然傷不了他。”
桑南施道:“老前輩接着就到伏虎寺來麼?”
莫延年道:“不錯,峨嵋派雖以劍法馳譽武林,但據說他們的‘光明拳’,傳自佛祖,實是佛門無上神功,老夫一生練拳,第二個要找的,自然是峨嵋派了。”
他又喝了一口茶,續道:“老夫見了長眉老和尚,說明來意之後,他坦率告訴老夫,他練的劍法,只有三師弟元覺,四師弟元通練的纔是光明拳……”
話聲未落,但聽一聲佛號傳了進來,接着只見一個身材矮小的青衣老和尚急步走入,口中說道:“莫老施主獨自趕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故?”
尹天騏舉目瞧去,這者和尚人雖生得矮小,但聲音清朗,雙目如電,一望而知內功極爲精純。
不用說,就是長眉上人的師弟伏虎寺監寺元覺大師了。
莫延年起身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事情自然有,老和尚,你先坐下來,咱們慢慢的談。”
元覺大師目光轉到尹天騏、桑南施兩人身上,合掌道:“這兩位小施主是……”
莫延年先替兩人引見了元覺大師,然後指指尹天騏道:“這娃兒叫尹天騏,是鐵面神判耿老兒的高足。”
元覺大師連忙合十道:“原來是盟主高足,老衲失敬了。”
莫延年又朝桑南施一指說道:“這女娃叫桑南施,是桑藥師的女公子。”
元覺大師目中飛過一絲異色,連連合十道:“女施主原來是藥師的女公子,兩位快快請坐。”
尹天騏、桑南施各自落座。
元覺大師望着莫延年道:“莫老施主令高徒不知可有下落了?”
莫延年臉現憤怒,搖搖頭道:“大概被賊子送走了。”
元覺大師歉然道:“令高徒會在伏虎寺門前,遭人劫持,真是敝派莫大的恥辱,掌門人沒和莫老施主一同迴轉,大概是親率弟子,追下去了?”
莫延年冷哼一聲道:“令師兄至今尚未回寺,不是不敢再回伏虎寺,那就是被煙燻死了。”
元覺大師聽的一驚道:“莫老施主你說什麼?”
莫延年道:“老夫說他不是不敢迴轉伏虎寺,就是在邛崍山幽谷之中,被煙燻死了。”
元覺大師奇道:“邛崍山幽谷之中?莫老施主和掌門人追到邛崍山去了?”
莫延年道:“不錯,是令師兄領着老夫去的,咱們三人,剛從邛崍山趕來的。”
元覺大師神色凝重,問道:“莫老施主和掌門人進入那幽谷之後,可是有人縱火麼?”
莫延年道:“那把火是老夫放的,令師兄極可能已被薰死下?”
元覺大師驚疑不定,合十道:“莫老施主說笑了。”
莫延年道:“老夫說的是真話,那把火真要把令師兄薰死了,貴寺也就天下太平了。”
元覺大師聽的臉色大變,但他乃是有道高僧,平日修爲功深,臉色一變之後,立時平復過來,依然含笑道:“老施主和掌門人結交數十年,莫非有什麼誤會之處?”
莫延年神色一黯,點點頭,目視承塵,徐徐道:“老夫和長眉上人老和尚三十年探交,如今他含冤身死,涅西去,老夫是特地報訊來的。”
元覺大師身軀猛然一震,失色道:“掌門人真的死了麼?”
莫元年道:“人死還有假的不成?”
元覺大師霍地站起,沉聲道:“是你放火燒死的?”
莫延年淡淡的一笑道:“他縱然被煙燻死了,但也不是你的大師兄。”
元覺大師越聽越胡塗,怔怔的道:“莫老施主,你到底在說什麼?”
莫延年道:“老和尚你急個屁,老夫帶他們同來,就是爲了要把你們峨嵋派從沉淪中拖上岸來!”
元覺大師疑信參半,說道:“有這麼嚴重麼?”
莫延年道:“你們峨嵋派已經淪入魔爪了,還不嚴重麼?”
元覺大師臉色又是一變,沉吟道:“貧衲並不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莫延年哼一聲,道:“虧你老和尚還是伏虎寺的監寺,等到你發覺之後,只怕峨嵋派早已完蛋大吉了。”
元覺大師合掌道:“莫老施主說了半天,貧衲還是摸不着一點邊,老施主能否說的細詳一些?”
莫延年看他一直站着說話,不禁微微一笑道:“此事說來話長,你且坐下來,咱們慢慢想個善後之策。”
元覺大師果然依言坐下,忍不住問道:“莫老施主,掌門人究竟如何了?”
莫延年朝尹天騏一指道:“這件事,老夫也是聽他說的,還是由他來說的好。”
元覺大師面向尹天騏合十道:“貧衲恭聆施主教言。”
尹天騏欠身道:“大師這麼說法,在下如何敢當?”
一面整整喉嚨接道:“在下拜識長眉老師父,還是在懷幫百泉山莊,那時老師父代表九大門派,送武林盟主聘書而去。在下隨侍家師,蒙老師父獎掖有加,這半月之間,在下對老師父年高德劭,印象極爲深刻。”
元覺大師微微頷首,似是對尹天騏每一句話,都在仔細聆聽。
尹天騏續道:“之後,青城孫宗邈道長奉掌門人之諭,因該派遺失劍譜,同時有多人失蹤,向家師求援。家師命在下入川查訪青城失事原因,不料從巴東起,沿途迭遭賊人襲擊。趕到黔江那天,已是傍晚時分,在下被十餘名贓黨圍攻,正當危急之時,幸遇老師父經過,賊黨始行退去。那時天色已晚,老師父要在下同去東雲寺歇腳,不料當晚就發生了事故……”
元覺大師神色微動,問道:“不知東雲寺發生了什麼事故?”
尹天騏當下就把自己夜半如何聽到隔壁房中聲音有異,起身尋去,長眉上人房中久久無人答應,自己一時情急,如何破門而入,發現長眉上人已經倒臥禪榻之下……元覺大師神色大變,急急問道:“掌門人如何了?”
尹天騏接着又把自己看到長眉上人全身悉成綠色,已是奄奄一息,自己餵了他兩顆解毒丹藥,仍然無效。長眉上人口不能言,如何以手指胸,就溘然長逝,自己如何在他懷中發現掌門金牌。
元覺大師一驚驚詫道:“尹施主是說掌門人早在半月之前,已經中毒身死?這不可能……”
他拖長語氣,接着問道:“尹施主掌門金牌可曾帶來?”
尹天騏道:“就在在下身上。”
伸手入懷,取出那面刻着“伏虎寺方丈”字樣的紫金牌來,雙手遞過,說道:“請大師過日。”
元覺大師伸手接過,臉上似是閃過一絲喜色,但立即消失不見,繼之而起的是一臉莊嚴神色,目注金牌,徐徐說道:“掌門金牌,果然不假,這……”
三人之中,只有桑南施看到了元覺大師臉上一現即逝的那絲喜色,心中暗道:“長眉上人死了,自然該由他繼承掌門人,一代高僧,他居然如此重視名位。”
元覺大師鄭重的把金牌收入懷中,一面說道:“後來呢?”
尹天騏接着說出自己因長眉上人已死,想通知東雲寺僧人把他遺體暫時收殮,如何發現全寺僧侶,悉已中毒而死,等自己迴轉禪房,長眉上人遺體己然不見……元覺大師聽到這裡,不覺緩緩舒了口氣,合十道:“阿彌陀佛,尹施主給掌門人喂的兩顆解毒藥丸果然靈效如神,尹施主這份大德,峨嵋派圖報不盡。”
莫延年道:“老和尚,你莫要高興的太早了,快聽小娃兒說下去。”
元覺大師奇道:“難道還有什麼事麼?”
尹天騏接着把自己和桑南施經成都,聽說唐家堡和七星會締婚,恭請長眉上人福證。
元覺大師笑道:“這就是了,當日掌門人醒轉之後,因不見尹施主縱影,就離開東雲寺趕赴成都,替唐家堡主持婚禮。”
尹天騏:“長眉老師中毒身死,在下親眼目賭,人死決不可能復生。”
元覺大師一手默默拔着念珠,含笑道:“但事實上,掌門人確未身死。”
莫延年哼了一聲,道:“那回來的長眉老和尚是假的。”
“假的?”元覺大師身軀猛然一震,接着搖搖頭道:“這不可能,貧衲和大師兄自小同門,若是有人假冒,如何瞞得貧衲這雙眼睛?”
莫延年道:“但他畢竟瞞過了你,也瞞過了伏虎寺全寺僧侶。”
元覺大師道:“莫老施主這話,貧衲實難置信。”
莫延年道:“你莫要打岔,等小娃兒說完,再聽老夫的。”
尹天騏接着把自己兩人如何混入唐家堡,如何發現唐家堡老堡主被人假冒,主持此一陰謀之人,赫然正是長眉上人,以及自己如何被假長眉上人“玄水掌’擊傷,詳細說了一遍。
元覺大師變色道:“此人顯系故意假冒掌門人之名,試想‘玄冰掌’旁門歹毒武功,江湖上稍有名望的正派人士,都不屑練此,莫老施主和掌門人相交數十年,當可證明了。”
莫延年道:“老和尚說的極是,令師兄身爲峨嵋派一代掌門之尊,自然不屑去練旁門武功,這一點老夫自然相信,但日前和老夫一路同去邛崍的長眉老和尚,卻是精擅旁門武功‘玄冰掌’的高手!”
元覺大師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吃驚道:“莫老施主此話當真?”
莫延年道:“千真萬確。”
元覺大師駭然道:“這如何可能呢?”
莫延年道:“這就是老夫和兩個娃兒趕來伏虎寺,找你老和尚的原因了。”
元覺大師一臉肅穆,湊過頭去,低聲說道:“莫老施主那是證實了掌門人,已非大師兄本人了?”
莫延年道:“難道你還當他是真的長眉者和尚麼?”
元覺大師雙手合十,口中連誦佛號,徐徐道:“此事關係重大,莫老施主最好說的詳細一點。”
莫延年道:“日前咱們離開伏虎寺,他引着老夫,一路追到邛崍一處幽谷之中……”
元覺大師沒待莫延年說完,攔着問道:“掌門人把莫老施主引往邛蛛幽谷,又有什麼企圖呢?”
莫延年道:“那座幽谷是賊黨在川西發號施令的巢穴,號稱‘西壇’,他們把老夫誘入山腹石室,就揭露了他原來的身份……”
元覺大師身軀顫動,急急問道:“他……他是什麼身份?”
老和尚似已逐漸相信,他口中不再稱呼“掌門人”了。
莫延年道:“西壇副壇主。”
元覺大師道:“那是說還有一位壇主了?”
莫延年道:“不錯。”
元覺大師道:“莫老施主見到了麼?”
莫延年道:“老夫和他們兩人還動了手,自然見到了。”
元覺大師道:“莫老施主見多識廣,交遊遍天下,不知是否看出這兩人武功路數,究竟是那一路的人物?”
莫延年沉吟道:“以兩個魔崽子的一身功力而言,已足可當得武林頂尖高手之列,照說有這等武功造詣之人,在江湖上該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但老夫對他們卻是陌生的很。”
元覺大師道:“這麼說,莫老施主也不知他們來歷了?”
莫延年一手捻鬚,半響沒有作聲,接着緩緩說道:“老夫覺得有一個可能。”
元覺大師問道:“什麼可能?”
莫延年道:“此人假冒長眉上人,連你們數十年同門師兄弟,都沒看的出來,足見他易容術已經高明到沒有絲毫破綻,以此推想,老夫所見到的西壇壇主,極可能也不是本來面目。”
元覺大師目中冷芒一閃,頷首道:“老施主這一推想,也是有理。”
莫延年道:“因此使老夫想到了當年在江湖上猖獗一時,以精擅易容,瞬息千變的千面教來,目前在川西一帶,興風作浪的這些魔崽子,極可能就是千面教死灰復燃,暗中作祟。”
元覺大師聽的臉色大變,連連合掌道:“阿彌陀佛,這……這……”
他似是驚駭失措,口中只連說了兩個“這”字。
莫延年道:“你現在還不相信麼?”
元覺大師道:“尹施主送來掌門金牌,貧衲已有幾分相信,如今再經莫施主一說貧衲豈敢不信?何況爲敝派着想,也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只是此等大事,實爲敝派創立門戶以來,從未有過的大變,前無創例,貧衲一時也難以作主,莫老施主和兩位小施主能否移駕方丈室,由貧衲召來四師弟,再作研商。”
莫延年道:“老夫已說完,小娃兒也把掌門金牌送還了,咱們之事已了,再下來,該是你們峨嵋派內部之事,老夫另有事去……”
元覺大師急忙合十道:“老施主務請多留片刻,此事關係敝派至巨,老施主三位是唯一的徵人,若是三位此刻離去,貧衲縱有掌門金牌爲證,也難以取信於全寺弟子。”
莫延年道:“好吧,你快着人去把令師弟找來。”
元覺大師道:“這等機密大事,自在方丈室研商,較爲適宜,而且貧衲之意,經貧衲和四師弟研商決定。立須召集全體僧侶,宣佈此事真相,還得借重老施主三位列席作證,以釋羣疑,務望老施主俯允。”
莫延年站起身道:“走,咱們這就去。”
元覺大師慌忙合十道:“貧衲引路。”
說完,當先走在前面,往室外行去。
桑南施坐在一旁,靜靜的聆聽着兩人說話,總覺這元覺大師無論在舉動或說話之時,處處顯得有些做作。
元覺大師領着三人,穿過幾進屋宇,直向方丈室而來。
但見修篁千竿,圍繞着一幢畫棟雕樑的精舍,石階上一排五間,正中間高懸一方朱漆橫匾,上書“領袖武林”四個金字。下款是“少林寺方丈道善沐手敬書”字佯。
這道善大師還是少林當今方丈弘一大師的師祖,百年前在武林中號稱一代神僧,聲譽極隆。
清淨莊嚴,果然是一派重地!
尹天騏、桑南施隨着莫延年,進入客廳,不禁呆的一呆,這間峨嵋方丈會客之所,不但寬敞無比,就是屋中擺設,也極盡華麗,縱是富商貴宦之家,也不過如此!
元覺大師雙手合十,陰沉一笑道:“老施主三位且請寬坐,貧衲去去就來。”
話聲─落,沒待莫延年回答,大步往裡行去。
莫延年笑道:“這是幾年前,當今皇上到伏虎寺來,接駕時用的,這座客廳,除了迎接貴賓,普通遊客,難得到此……”
話聲未落,但聽長廊上傳來了一陣步履之聲!
聲音雖極輕微,但莫延年可以聽的出來,這陣輕微的步履聲,至少也有三四個人,而且每一個人都有極高的身手,心中正感奇怪!
只聽一個蒼老聲音說道:“二位施主,請到裡面奉茶。”
桑南施心山暗忖道:“莫老前輩方纔說過,這座客廳,除了迎接貴賓,普通遊客難得到此,不知來的是什麼人物?”
心念方功,但見一名六十來歲的知客老僧,陪同三人魚貫走了進來。
這三位“來賓”,尹天騏、桑南施全都認得!
第一個身穿團花藍袍,方面大耳的老者,是唐家堡老堡主唐宗堯。
第二個身穿青布長袍的紅臉老者,是大涼劍派的掌門人封─夔。
第三個長眉細目,手執白玉拂塵的老道人,正是青城派掌門人抱真子。
尹天騏、桑南施驟觀三人,不覺一怔,兩人迅快的交換了一個眼色,心中同時暗暗忖道:“這唐宗堯和抱真子,自然都是賊人假冒的了。”唐宗堯一眼瞧到無影神拳莫延年,立即超前一步,雙手一拱,大笑道:“原來莫大俠也在這裡,幸會之至。”
莫延年望着他冷冷哼了一聲,問道:“你是真的唐宗堯麼?”
唐宗堯摸摸臉頰,笑道:“兄弟這塊小字號,那還有假的?”
封一夔抱拳笑道:“莫兄久違了。”
莫延年點點頭道:“封兄聲音倒是沒變。”
抱真子打了個稽首,道:“莫老施主多年不見,不知還認得貧道麼?”
莫延年道:“老夫眼拙的很。”
抱真子道:“貧道青城抱真。”
莫延年大笑一聲,指指尹天騏、桑南施兩人,問道:“他們剛從道觀來,觀主應該不陌生吧?”
抱真子愕然道:“貧道離觀已有多日,這兩位小施主,貧道未曾見過,不知如何稱呼?”
桑南施聽的─怔,心想:“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
莫延年道:“老夫聽說你們青城派封山已有二十年,觀主怎會不在?”
抱真子嘆了口氣,道:“一言難盡,貧道爲了敝派之事,走訪唐老施主,適巧遇上封老施主在座遂相約同來,想找上人磋商。”
尹天騏暗暗忖道:“差幸他們遲來了兩日,否則豈不是與虎謀皮?”
莫延年洪聲笑道:“來的好,你們要找長眉老和尚,這魔崽子只怕看不到了。”
抱真子吃了一驚,道:“莫老施主此話怎說?”
桑南施心中暗想:“看來這抱真子倒似不假,那麼假唐宗堯陪他同來,大概還不知道他們副壇主已經在西壇出事了。”
莫延年道:“長眉老和尚真的早已到了西天,那假的麼,不是不敢再回伏虎寺,就是被老夫一把火薰死了。”
話聲方落,只聽一聲蒼勁的佛號,傳了過來:“阿彌陀佛!”
大家回頭瞧去,但見從室後一道門戶中,緩步走出三個老憎!
中間一個門眉低垂,身穿黃僧袍的,赫然正是峨嵋派掌門人長眉上人!
左邊一個身穿月白僧袍,身材矮小的老和尚,是伏虎寺元覺大師。
右邊一個身穿青布僧袍,身軀肥胖的,則是持戒院主持元通大師。
這下,太以出人意外,直瞧的無影神拳莫延年驀然一震,幾乎呆住了!
尹天騏、桑南施也同樣瞧的心絃狂震,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桑南施暗暗跺腳,忖道:“糟糕,自己三人上了賊禿的當,給他騙去了掌門金牌。”
長眉上人口喧佛號,臉含微笑,合十道:“莫老施主在背後咒咀貧衲,不怕打入阿鼻地獄麼?”
他和莫延年有三十年深交,這話自然說得。
元覺、元通也同時合十道:“貧衲聽說莫施主來了,方纔正值掌門人有事召見,未克迎迓,敬乞恕罪。”
莫延年在這一瞬之間,已然定下神來,伸手朝元覺大師一指,洪聲道:“元覺,老夫方纔和你說了什麼你是否忘了?”
元覺大師面露詫異,連忙合十笑道:“莫老施主說笑了,方纔由掌門人親自接見,貧衲一直在廳丈室中,老施主幾時和貧衲說了什麼?”
莫延年聽的又是一怔,他終究經驗豐富,立時想到方纔那個元覺,準是賊黨所扮,心念一動,雙目精光暴射,直注長眉上人,洪聲笑道:“好個魔崽子,原來都是你在作祟!”
長眉上人依然神色如常,合十笑道:“莫老施主真是童心猶在,喜愛和老衲開玩笑,但老衲還有幾位客人在此,老施主且請寬坐。”
莫延年怒哼道:“老夫幾時和你開玩笑了?”
元覺、元通眼看莫延年滿心怒容,不像似在說笑,心中納罕不止。
長眉上人也不加理會,話聲一落,轉身朝唐宗堯、封一蟠三人合掌道:“有勞二位久候了。”
桑南施慌忙別過頭去,以“傳音入密”說道:“老前輩且容片刻,看他有什麼花樣?”
莫延年早已鬚髮軒動,正要發作,聽她這麼一說,果然強自按捺,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