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罹六塵中毒是真,所以此時虛弱地叫住已經一腳踏出門外的千歲寒。“你不問我爲什麼?”
千歲寒十分配合地問道:“那敢問教主大人是出於什麼樣的深謀遠慮才特意讓自己中毒?”
罹六塵反而沉默了,他本來打算說的話統統被千歲寒堵回了肚子裡。罹六塵一陣氣血上涌,一直強壓着的毒差一點沒立刻發作起來。罹六塵費力地在牀上坐直,只問道:“我只問你,願不願幫我找解藥?”
千歲寒一笑,道:“教主大人如此有本事,手下能人又衆多,千歲寒萬不敢當此重任。而且,教主大人一心尋死,要解藥何用?”
罹六塵因中毒而泛青的嘴角微微扯出一個笑容,輕輕道:“你在生氣?”
“我爲什麼要生氣?”千歲寒快速地反駁罹六塵,但反駁的似乎過於快了一點兒而沒有什麼信服力。
千歲寒雖然嘴上反駁,但不可否認他知道自己此刻確實在生氣。而且生氣的對象和理由就是面前的這位罹大教主,千歲寒氣到恨不得狠狠地揍上這人一頓。要不是看在此刻人是真的中毒的份上的話。哪有人這麼傻的,自己往那毒上頭撞去。
“好吧,那你大可離開,我不攔你。”罹六塵大方道,“不過……千公子最近不是閒得無聊發慌嗎,那何不助人爲樂呢?”
千歲寒不冷不熱道:“抱歉,在下再閒也沒有閒到替送死的人找解藥。”
不等罹六塵再多說,千歲寒踏出了房門。
罹六塵只得眼睜睜地看着人遠去了。
小陸看見千歲寒走了出去立即進了屋來,方纔在外面他已經把話聽得清了。所以此刻在他心裡千歲寒的形象又跌了一層。
“教主,解藥我這就派人去尋。”
“誰也不準替我找解藥。”
“教主!”小陸急道。這□□雖然不是見血封喉立時能要了人命去,但卻也不是什麼簡單的□□。這麼拖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條。
“這是命令。”罹六塵厲聲道。
千歲寒第二日去赴了西郊見忘亭之約。千歲寒慢慢踱着步子走到亭子的時候裡面已經有了一人,那人揹着他垂手而立。千歲寒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眉頭緊繃起來。
亭內之人聽見有腳步聲靠近轉過身來,看見千歲寒驀然瞪大了雙眼,但隨即又斂了驚奇之色。
“沒想到你竟然沒有死!當初我就覺得奇怪了……。”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三弟。”
亭內之人正是襄王趙元侃。當初和趙元僖爭奪皇位最有力的一個競爭對手。
要不是趙元僖自動放手天下,如今這皇子之位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可趙元侃是如何得知趙元僖未死,且人現下就在京城的?
千歲寒疑惑。辛苦藏匿了半天卻還是被人給認出來了啊。
“我當然是好極了,不過二哥你這一沒死,三弟我可就要不好了。”趙元侃好不容易纔坐穩了這太子之位,眼見着皇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他等了多年的願望就要實現了,怎麼也不能讓這說死又沒死的趙元僖給破壞了!
“三弟約我來可是要敘舊?”被趙元侃知道了自己原先假死實在是很麻煩,以後真是後患無窮啊。
“敘舊?”趙元侃點頭道,“也是,二哥是合該說說當初是怎麼個詐死法。”
其實趙元侃更想知道的是趙元僖爲什麼要詐死,當初他倆爭這個江山爭得是熱火朝天頭破血流,趙元僖爲什麼突然放手了?
“比起這個二哥我倒比較想知道三弟你怎知二哥沒有死?”
趙元侃見趙元僖不肯說他自然也不會說出口,兩人一時默不作聲僵持了下來。
其實趙元侃接到手下的消息說趙元僖沒死而且現下就在京城的時候,他就打定主意,如果此人真是趙元僖,他就立即殺了他。所以此刻見忘亭四周埋伏了不少精英好手,就等着趙元侃一聲令下就把趙元僖給結果了。
千歲寒自從看見亭子裡的人是趙元侃之後就知道今日自己想要全身而退怕是難了。
靜默了良久,趙元侃已經在心裡打算動手了,忽然就聽見千歲寒這麼一聲喝:“趙元侃,你真當我毫無準備嗎?”
趙元侃心裡一抖,他就是不確定才猶豫了這麼久,而且還親自前來確認。
“我知道你埋伏了一大堆人,”千歲寒走進趙元侃,他這是先發制人,“但是……三弟,你當真以爲我放手了天下就什麼都沒了嗎?”
趙元侃攝於千歲寒的氣勢默不作聲靜觀其變。
千歲寒再走近幾步,渾身其實散發開來,將原先內斂的趙元僖的坐擁天下的氣勢鋪散開來,道:“我當初肯放手,你大可不必擔心我會再回來和你搶。我也勸你不要試探我的底限,否則你該知道……。”
“我自己放的手,我就有本事再拿起來!”
“不信,你就可以試試。”
千歲寒鬆開抓着趙元侃衣襟的手,還順手替他撫平了被自己抓皺的衣服。
趙元侃咬牙,趙元僖竟然敢威脅他!可是他咬牙的更多原因是因爲他不得不接受這個威脅!
千歲寒不等趙元侃的反應,徑自出了亭子離去。剛走了不一會兒,便被人攔下了。
小陸站在千歲寒面前死死地盯着他,就是什麼話也不說。
千歲寒挑眉,罹六塵這個侍衛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等了一會兒,見小陸還是二話不說地攔在他前面,千歲寒嘆了口氣打算繞路走。可千歲寒一腳向右,小陸也立即向右,千歲寒一腳向左,小陸也立即改變方向。總之,就是不讓千歲寒過去。
“小陸,我可沒什麼時間跟你瞎耗。”鑑於是罹六塵的侍衛,而且雖然小陸看他十分的不順眼但千歲寒從來就沒跟他計較過,所以並沒有動手。
“哼,你倒是忙得很,那敢問如此繁忙的千公子有沒有時間見我們家教主最後一面。”
千歲寒皺眉:“什麼?”
千歲寒氣勢洶洶地一腳踹開罹六塵的房門,劈頭就衝躺在牀上的罹六塵道:“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染坊了,你以爲你是誰?!”
罹六塵比昨天千歲寒見他時臉色又白了三分,嘴脣青了三分。哪裡還有千歲寒初見他時九天之上不沾紅塵的氣質。分明就是垂死了。
見千歲寒來了,罹六塵居然還能挺着一口氣微弱地出聲道:“我自然是罹六塵,奇了怪了,中毒的明明是我,怎麼千公子反倒迷糊不清來了。”
千歲寒瞪着罹六塵不說話,罹六塵也瞪着千歲寒。
許久,千歲寒氣勢弱了下來,一屁股坐在牀邊,口氣不好地問道:“中的什麼毒?”
罹六塵得逞,但仍是道:“千公子事忙,哪裡敢勞駕。”
“你還蹬鼻子上臉了?!”千歲寒的火氣又一下竄了起來。簡直是氣死他了,怎麼會有這麼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的人。他要是真的不出手幫他找解藥,難道他就真這麼死了?千歲寒從來沒有如此生氣過,可以說是打他出孃胎以來頭一遭。
罹六塵微笑,終於道:“啼血哀鳴。”
千歲寒一凜,道:“你咳了幾次血了?”
“剛中毒時咳了一次。”
所謂“杜鵑啼血猿哀鳴”,屬於□□。中了此毒者咳血三次之後會開始出現幻覺,然後在幻覺中死去。倒也不是什麼無藥可治的毒,千歲寒安下心來。
“七殺教能人無數,怎麼連這個解藥也配不出來嗎?”
“不是。”罹六塵看着千歲寒道,“我只要你救。”
千歲寒咬牙,“罹六塵,你打的是什麼主意?”
“是你說無聊的,在下這不是找點事來給千公子做麼。”
千歲寒開始後悔,他根本就不該和罹六塵說那麼多,真是自找的麻煩!看來那算命先生果然沒有說錯,不但有眼前這個大麻煩,還有趙元僖未死也暴露了。
千歲寒心念電轉,道:“趙元侃那邊是你泄露的消息?”
罹六塵很大方地承認道:“不錯,確實是我派人說出去的。”
千歲寒頭痛,“教主大人,你到底想幹什麼?”
“日子確實有趣了點,不是?”
“是,”千歲寒咬牙,“確實很有趣!”
天知道罹六塵的這一有趣將給千歲寒帶來什麼樣的麻煩,從此將會永無寧日吧。以他對趙元侃的瞭解,他是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的,就算礙於千歲寒的威脅,這也只會更增加了趙元侃要除去千歲寒的決心。
罹六塵這病也是耽擱不得的,千歲寒立即飛鴿傳書華扁鵲。現在那毒靠罹六塵自己壓着,但指不定什麼時候壓不住了就又咳血了。
華扁鵲回信的速度倒是很快,解藥,沒有。因爲這個解藥只長在天山上,只能趁着新鮮的時候吞下方可起效,存不得的。不過華扁鵲隨信寄來一個小藥丸,說是能剋制啼血哀鳴的發作。
千歲寒把藥塞進罹六塵的嘴巴,然後吩咐人準備東西不日啓程天山。
華扁鵲那藥確實管用,罹六塵不多時便恢復了氣色,看起來與沒中毒無異。但也僅限於看起來而已。
臨啓程的那日,千歲寒居然又收到了趙元侃的請柬。這回地點設在了趙元侃的襄王府。
千歲寒曉得,這分明就是請君入甕的鴻門宴。
那千歲寒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
其實千歲寒大可置之不理,可這麼耗着也不是辦法。到時趙元侃派人滿江湖地追殺他,他可是會怕死的。
怕麻煩死。
千歲寒想到從此將永無寧日不由得瞪了罪魁禍首一眼。
罹六塵微笑,“不怕,我陪你去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