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教主,找不到千歲寒的蹤跡。”
聽得小陸稟告的罹六塵不怒反笑,雖然他知道他要是再這麼無理地追下去,千歲寒只會怒上加怒而已。但是他實在是想不出要怎樣纔會和千歲寒再有交集。
那日罹六塵醒來千歲寒已經離開了七殺教,罹六塵坐在牀上失了會神。他當然知道他跟千歲寒之間並不會因爲這一夜風流而有所改變。也只是一夜風流而已。
而這一夜風流過後,他和千歲寒甚至連見面的機會都微乎其微了。他幾乎不出七殺教,而千歲寒又有什麼理由再來七殺教呢?
一天……不怎麼樣,兩天……還是不怎樣,三天四天……直到過了一個月,罹六塵才明白自己在想念千歲寒。沒有千歲寒和他並肩交鋒的日子,確實有那麼一點無趣呢。
不管是“教主大人”略帶嘲諷的稱呼,或是他時而君子端方時而輕狂的笑容,又或許是那一夜的激情風流。總之,至少罹六塵還算知道,他這叫做思念。
所以他把七殺教的瑣事交給了花殺,帶着他的隨身護衛就出了七殺教。剛追蹤到千歲寒的蹤跡,沒想到他竟然跑去妓院花天酒地。
其實這也怨不得千歲寒,他行走江湖委實無聊,既然晚上總要找個地方住宿,那又爲何要挑客棧那種無聊的地方呢。俗話說,醉臥美人膝。千歲寒雖然喜歡男人,但並不妨礙他欣賞美人,順便和美人賞賞月撫撫琴什麼的。方不負他瀟灑本色嘛!
但罹六塵看在眼裡就是無端的冒火,等千歲寒離開了那家妓院他就命人一把火把妓院給燒了。原以爲如此寒就會收斂一點,沒想到千歲寒繼續每天晚上夜宿溫柔鄉,載歌載舞好不快活。罹六塵可不相信千歲寒沒有發現他!
就這樣,這把火一路燒到了武當山。現在又不知要燒向何方。
罹六塵沉吟,看來千歲寒是真想躲他了,那他的手下想要找出千歲寒的行蹤還真是不容易呢。千歲寒會去哪裡呢?雖說江湖之大……
罹六塵試着站在千歲寒的位置上考慮要如何躲他,最後還真被罹六塵給想出來。
罹六塵舉目北望。
千歲寒踏進京城的地界的時候買了頂斗笠,這天子腳下,見過許王趙元僖的可不少。要是被人認出來,可不是麻煩兩字就能說得清的。
本以爲這輩子都不可能在回來的地方,卻爲了躲避罹六塵而又回來了。千歲寒倒想看看,罹六塵縱使再有本事,又否能猜得到他又回到了這裡。
千歲寒慢步在朱雀大街上,開封的街道還是這麼的熱鬧,但千歲寒卻已經不再認識了。
一路行來,碧瓦紅牆,千歲寒停下腳步擡頭,許王府的匾額依然是明晃晃地,卻終究還是失了幾分顏色。千歲寒在心裡微微苦笑,怎麼還是走到這裡來了。
千歲寒想了一會前塵往事站了一會兒,正起步打算離去,一輛馬車緩緩地駛了過來。千歲寒又怎會不認得自己原先的馬車,看來車裡面的人不是淑華就是倩兒了。
千歲寒極快地閃身一躲,往後退走。腳下似灌了鉛,千歲寒忍不住微微慢下腳步來,忍不住微微地轉身,忍不住微微地側目。他想,或許有斗笠擋着應該不會被認出來纔對。
明知道絕不能冒這個險,千歲寒還是縱容自己停了下來。只一眼,只看一眼便足夠……
馬車吱呀吱呀地停在了許王府的門前,王府裡的管事殷勤地上來掀簾子。從馬車上下來一位妙齡少女,正是十六豆蔻好年華的模樣。
千歲寒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這是……倩兒。沒想到才一年多不見,就長得如此亭亭玉立了。只是樣貌縱然姣好,有大家閨秀之氣,千歲寒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他可從來沒有想到他的倩兒也能長成大家閨秀般的端莊。小時候可是調皮得不得了。
趙倩臉上有不屬於這個年華的少女該有的天真和朦朧。她下了馬車就對那管事吩咐道:“從今日開始全府上下齋戒三日。”
吩咐的口吻老道,看來平常便吩咐慣了。千歲寒心裡一痛,這王府上下的擔子倩兒一個人可挑的起來?
趙倩又轉身扶馬車上的另一個人下來。
千歲寒看着那有着疲憊和老態的臉,心裡又像被狠狠地揪了一把。他還記得,他當年迎娶她做王妃時,那大紅的蓋頭下面的顏色是如何的紅火。她才二十八呀,怎麼看着比自己還大上幾歲呢。
千歲寒眼眶微紅。
“娘你今日也累着了,回房好好休息吧。”趙倩把趙淑華的手遞給了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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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兒你這是……?”
趙倩道:“這月的帳本該送來了,我去和管事商量商量。”
趙淑華只好囑咐道:“那你也別太累着了,今日看不完便明日再看。”
這時,邊上的趙倩的侍女猶猶豫豫地開口:“小姐……。”
“什麼事猶猶豫豫的?”
明知道郡主肯定會不高興,但丫鬟還是得硬着頭皮說出來:“相爺公子已經在大廳等候多時了。”
趙倩皺了皺眉,道:“請相爺公子回去,就說倩兒還有諸多事務需要處理,待改日得空再登門拜訪。”
千歲寒以爲是呂蒙正呂丞相的公子,因爲他曾和呂蒙正結果親家。後來卻因爲呂蒙正的兒子太不成才,他可捨不得倩兒嫁與那種人便毀了婚。難不成哪呂蒙正的兒子還敢來糾纏不休?
“郡主事忙承宗自然曉得,我這便告辭。”從門內走出來一青年,對趙倩道。
千歲寒認得這不是呂丞相的公子,而是趙普趙丞相的公子趙承宗。千歲寒還記得這趙承宗還是個羽林將軍,前兩年一直在邊境上和遼國作戰。早些年趙元僖奉命帶兵打遼的時候趙承宗還在他的部下呆過呢,還算是個不錯的人。
趙倩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順水推舟道:“那趙倩便不送了。”
趙承宗走了兩步又回過頭道:“過幾日皇上便要派我去打遼國,不能過來看郡主了。郡主你……自己多保重。”
趙倩一點也不感激,道:“將軍走好。”
趙承宗沒說什麼,舉步離開。趙倩的冷淡,他早就習慣了。
這一幕看得千歲寒若有所思。忽然,千歲寒感覺到一道銳利的目光急射而來。
千歲寒在一瞬間縱身離開。
又過兩日。
趙倩每天早上卯時起身,吃過早飯後就會去賬房看賬本,間或處理些府上事務或是封邑事宜。而趙淑華則要起的晚些,起來後定要先沐浴然後一早上便坐在佛堂前唸經。
下午趙倩會去書房看個把時辰的書,基本上一天甚少出門。要出門也是去處理王府封邑的事情。趙淑華根本就不出門,除去吃飯時候甚至甚少踏出佛堂一步。王府也沒有人來拜訪,生活可謂是單調得很。
天又黑了,趙倩給趙淑華請過晚安之後就自己回房了。
千歲寒也終於從藏身之處出來,看了最後一眼,出了王府走入茫茫的夜色。
明知道這事太風險,但千歲寒還是忍不住一日又一日地跑來這裡。他本對趙淑華沒有情,大婚之時也只是爲了給王府找一個女主人而已。至於女兒趙倩,要說有太多的父女之情也沒有。但直到現在他才發現,當一切都沒有的時候,這一點親情原來在自己心裡尤其的佔了分量。
千歲寒嘆了口氣,今夜月色嘹亮,照得形單影隻猶爲明顯。
第二日,千歲寒沒有再去王府,因爲他知道今日趙倩她們必定會出門。所以千歲寒起得不算太早,慢慢地吃過不知是早飯還是午飯的飯,然後戴上斗笠慢慢地往城外踱去。
城外皇家陵墓,千歲寒遠遠地就看見了許王府的馬車。他從後面偷偷地進去,然後找了棵離他自個兒那墓不算太遠的樹躲了上去。
合上眼皮。躺在這樹上的感覺不錯,只是比七殺教的那棵杏花樹少了一抹清香環繞。聽着遠處趙淑華和趙倩在他墓前低低細語,千歲寒意識漸漸遠了。
等千歲寒再睜眼時四周一驚是漆黑一片了,千歲寒從樹上下里來到自己的墓前。尋了快乾淨點的地方坐了下來,今天他哪也不想去,也哪都去不了。乾脆就自己陪着自己得了。
夜風寂寥,千歲寒有點失算,他應該帶壺好酒來纔是。心裡剛起了這麼個念頭,鼻前就聞到了一股酒香。
那酒香清冽如泉。
“我來陪你喝一杯。”
千歲寒望着來人瞧了一會兒,默默地接過酒罈子仰頭灌了一口,長出一口氣這才道:“好酒!”
自從踏進京城那一刻起,多日來一直鬱結在心中的沉悶之氣隨着這酒氣在夜空中消散了開來。心裡一輕。
這一夜,他不想問眼前的這個人是如何找到京城來的,他只是知道今夜他需要有個酒伴。而這個酒伴還自帶了美酒,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千歲寒想再喝第二口的時候被攔住了,他斜眼出手阻攔的那人,調侃道:“叫住大人不肯給人喝直說便是了。”
罹六塵聽得千歲寒的語氣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我們乾一杯。”
“爲了什麼?”
罹六塵在墓碑的另一側坐了下來,定定地瞧着千歲寒道:“爲了……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千歲寒一挑眉,忽然展顏一笑,湊近了罹六塵,道:“教主大人,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可愛。”
罹六塵也一挑眉,竟然被調戲了。不過罹六塵可不是輕易被調戲的主,他更湊近千歲寒道:“那千公子愛上我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