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的行動很快,他明白自己耽擱不起,即便是以身犯險但是人都是惜命的,這不過是權宜之計,如果可以郭嘉當然不想這麼做。他已經不再理會王縉的態度了,如今他必須保持時刻的高度緊張,不能被任何東西影響,而波才也很清楚自己現在要做的就是佈下第一道防禦,幽影全線收縮,徐謙在戲忠重傷之後也終於不再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戲忠可能不算什麼,但是郭嘉如果也如此,他很確定徐濟會讓他死的很難看。
襄邑在郭嘉刻意所爲之下變得緊張起來,這對於郭嘉來說無疑是好事,這說明他已經把局勢的掌控權從對手那裡強奪了一部分過來,對於這個對手的下一步郭嘉也有了預判,不論是對方想要壓下襄邑的局勢又或者解決掉他郭嘉那必然會露出破綻,郭嘉等的就是這個破綻。
王氏的作用此時已經不重要了,只要郭嘉能夠介入這個圈子他就能輕易的攪動整個襄邑的局勢。郭嘉雖然還沒有想通戲忠留下的那條線索不過也並不是一無所獲,至少對方已經被逼到了不得不動手的境地,那麼戲忠必然已經接近最終的真相了,那個傢伙一定已經按捺不住了,這就是機會,郭嘉再一次的緊逼雖然未必能夠對方方寸大亂,不過打亂對方的節奏的作用已經毋庸置疑。
但是他手裡能夠使用的東西還是太少,波才麾下的幽影是不能暴露的,王氏是不可能完全聽命於他的,那麼就只能借勢了。對於郭嘉來說這是駕輕就熟的事情,他並不需要理會王縉就能夠很輕易的影響他,比如郭嘉只是帶着戲忠離開王縉的府邸這一點就能夠讓王縉陷入慌亂,他沒了戲忠的幫助只靠他自己是什麼都做不了的,他還是必須求助郭嘉,而郭嘉需要他做的其實也不難,只是要他限制王氏族人的行動而已。
郭嘉不需要任何人摻和進來了,他已經摸到了對方一點底細,只是時機還不成熟。郭嘉需要在一個最合適的時機再逼着王氏和他捆綁在一起去面對對方的反擊,而這一刻郭嘉已經能夠感覺到不會太遠了。
而就在此時,郭嘉收到了徐濟的回信,徐濟並沒有說什麼重要的,只是隱隱提到了郭嘉要防備,顯然雖然沒有置身襄邑但是徐濟也沒有放鬆對襄邑的關注,近來襄邑的一系列動盪是沒法瞞的了近在己吾的徐濟。不過由此郭嘉反而更加緊張的動作起來,徐濟雖然沒有催促他不過這封信就足以說明徐濟的態度了,郭嘉也很清楚他們等不起,張邈的威脅時時刻刻都在左右,徐濟不焦急是假的,郭嘉更不會不明白襄邑對於徐濟的重要性,只要能夠拿下襄邑就能大規模的擴充徐濟麾下的實力,更重要的是襄邑是陳留最爲繁華的縣城,徐濟也可以大規模徵兵,這在面對張邈時都是本錢。
不過郭嘉也知道自己焦急也是無益,終歸現在的局面是自己已經佈局完成,只看對方如何接招了。這個局是光明正大的陽謀,不論對方怎麼做都必須去解,否則就必須接受郭嘉這個不穩定的因素,以這一系列事件下來郭嘉對這個對手的瞭解,對方絕對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事情,所以這個陷阱是挖好了等對方跳進去的,現在郭嘉所要考慮的事情只是能夠從王氏手裡取得多少幫助。
當然,王晟在郭嘉眼裡已經是個死人了,不論是牽連幕後之人損害自己家族的責罰又或者是王縉對他的私怨都足以讓他丟掉性命了,至於王縉或是王肪怎麼處置他郭嘉並不在意,不過在那之前這個傢伙還是有用的,他要借這個傢伙給對手傳信。當然,是王晟不自覺的。
王縉這兩日越發有些急躁,他甚至一天往郭嘉住處跑上兩次,不過每一次郭嘉都以沒時間拒而不見,當然不是郭嘉真的沒有時間,實際上郭嘉每天做的事情無非是看書而已,他等着王晟將消息傳給對手,他在逼對手對他下手。
郭嘉對於這個隱身幕後的對手來說是一個無比巨大的隱患,不論是幽影之前的刻意散步的消息抑或是郭嘉此時的態度都無疑在說明郭嘉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麼,換言之,這就是所謂的待價而沽。他逼着對方出價堵住郭嘉的嘴,或者出手讓郭嘉永遠開不了口,當然,以郭嘉的推測對方絕不會選擇前者。
不出郭嘉所料,具波才的回報,這兩天幽影不斷髮現有人不斷的在郭嘉住處附近遊離,這些傢伙毫無疑問就是盯梢的,一旦對方找到機會那麼郭嘉面臨的就是對方的雷霆一擊,只要對方沒有得手自己就會不斷面對這樣的事情,不過郭嘉等的就是這些,一旦對方卯上了勁要解決自己那麼破綻就會越多,而破綻越多自己的機會就越多。
是時候接觸王縉了,郭嘉意識到這件事。沒有王氏的勢力郭嘉絕對不可能動搖對方,而且對方既然謀算的是王氏那麼顯然也預備了後手,不妨讓王氏去探探深淺。
於是王縉終於能夠見到郭嘉了。
“奉孝,你一定要幫我,這數日來父親對此事越發的緊逼,志才如今傷重,縉能靠的只有你了。”王縉這話說的端的是聲淚俱下,王縉沒有做戲的成分,這一點郭嘉很清楚。
而郭嘉的回答很簡單:“我已經找出幕後之人是誰,只是王氏卻未必有對付對方的能耐。”
是的,郭嘉其實早就想通了,能夠在襄邑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人不多,而這爲數有限的人中也只有一個人對襄邑的局勢如此在意。
“奉孝說的是誰?”王縉聽聞郭嘉說出知道是誰之後面色一喜,但是聽聞王氏可能對付不了之時又有些慍怒之色的問道。
郭嘉笑了笑,臉上的神色滿是玩味:“伯興,嘉有一句說一句,以我與志才的關係,若是對方只是小角色我怎麼可能按捺如此之久?伯興,知道的越少活得越長,切莫自尋死路!”
這話說的王縉一愣一愣的,他不是蠢材,即便再紈絝但是他對強弱的判斷還是準確的,郭嘉所說的有幾分是真他雖然不明白但是卻能夠感覺到郭嘉並沒有玩笑的意思,於是他試探問道:“奉孝說的人,莫非是官面人物?”
“是,而且是襄邑世家不敢惹也惹不起的人物。”郭嘉回答的很果斷。
王縉瞬間就明白了,襄邑所有世家都仰以鼻息並且都惹不起的人是誰?只有縣令廖昱而已。郭嘉或許對廖昱瞭解並不太多,但是在襄邑生長的王縉卻知之甚深。這個正當壯年的縣令十年前前來襄邑上任,當時襄邑還沒有這許多世家,他一手扶持了許多世家,並且令其相互制衡,他在其中牟利,這傢伙的手段之狠辣,城府之深沉實在讓人畏懼。
“何解?”郭嘉當然明白王縉在問什麼,他只是淡淡笑道:“試問襄邑之中誰人能將一大批軍械藏得無人能發覺,王氏已經找遍整個襄邑都沒有發現你可知爲何?”
“縣衙府庫?”
郭嘉笑而不語。
“廖昱又如何知道商隊到達襄邑的確切時間?”王縉再次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對此郭嘉更是諷刺的笑了笑:“全拜伯興的好二弟所爲!伯興尚記得否,年前廖昱出城巡獵?那之後商隊便遇襲,試想這二者之間便沒有半點牽連?”
王縉聞言如遭雷擊,他突然想起廖昱巡獵歸來之時入城的隊伍中有被皮毛遮掩的大車數輛,當時縣人只以爲是狩獵成果頗豐,現在看來那隻怕不是什麼狩獵的收穫而是王氏與蘇氏的貨物。想到這裡王縉又想起那幾日連續有不少被士卒押送的大車被押送往縣衙的府庫。想到這裡王縉豁然開朗:“原來是這老匹夫!恬不知恥。”不過隨即王縉又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王晟爲何要出賣家族的利益?這顯然解釋不通。
“奉孝,就算如此,爲何二弟要出賣王氏的利益?”
對於這個愚蠢的問題郭嘉只是哂笑道:“只要利益足夠,便是自家父母也能出賣,何況只是一批貨物?你不妨去問問王晟,究竟廖昱許了他什麼好處。”
王縉自然沒有到那種會直接去問王晟的程度,不過即便如此他還是能夠想象的到能夠讓王晟不惜出賣王氏利益的,那必然絕不會是很小的利益,否則王晟大可不必冒險爲之。但是究竟是什麼讓王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呢?王縉始終沒有想通,不過這些如今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接下來該如何應對,王縉沒有天真到郭嘉會作罷:“那麼奉孝將如何?”
郭嘉冷冷一笑道:“伯興何必管這些?王氏家族的命運才該是重中之重罷?至於嘉,那隻不過是小事罷了。”說罷就擺出一副送客的樣子。
王縉當然不關心郭嘉將會做些什麼,他只是在意郭嘉手裡有什麼關鍵的證據,他此時關心的還是他所謂的家主之位:“奉孝你如何證明這一切與縣令有關?又憑什麼說我二弟與他有所勾結?”
郭嘉沒有理會他的興趣,只是王縉卻賴着不走非要個回答,如此一來也算是着了郭嘉的道:“證據?郭嘉沒有證據,不過伯興若是去探探王晟的口風,他必然會告訴你他與廖昱早有牽連了。”
“哦?奉孝爲何如此肯定?”
郭嘉笑笑道:“因爲王晟贏定了,所謂得意而忘形,你不妨一試。”說罷就再不理會王縉的說辭直接轉身離開。
而王縉自然是心事重重,郭嘉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他甚至猜出了王晟和廖昱的交易內容是什麼,必然是廖昱扶持他成爲王氏家主,而王晟便出賣王氏的一部分利益來換取廖昱的支持,而有了廖昱的支持自己不論如何都是鬥不過王晟的,如此一來王晟得到了家主的位置,那些被犧牲掉的利益他又怎麼會在乎?實際上王縉早就相信了郭嘉的說法,只是他還抱着最後的一點希望,不過如今看起來似乎這些希望不過是他王縉一廂情願罷了,不論自己是否想要爭奪這家主之位王晟都是欲除自己而後快。
王縉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他同樣是有脾氣的人,被王晟如此算計着謀奪自己本來理當繼承的家族甚至是自己的小命,這絕對不是他能夠忍受的結果,他決定搶先動手了。如果還等着王晟聯合廖昱要自己命的時候再跟自己父親哭訴這一切那恐怕什麼都晚了。
王縉已經準備好了要搶在王晟有所動作之前除掉王晟,有殺錯,沒放過。就只是這麼簡單而已,王縉還不想死,何況自己背後是擁有萬貫家財的王氏家族,王縉沒有理由要把這些拱手讓給一個要自己性命的“好”弟弟。至於王肪的態度?王縉此時已經管不了那麼許多了,自己的性命比起一個老頭子的態度來說簡直老頭子的態度簡直不值一提,何況這個老不死的一向喜歡王晟更多一些。
不過王縉也不是傻子,他也清楚廖昱不可能坐視自己要王晟的命,即便他看着不作爲王縉也必須提防着他事後給自己致命一擊,而且王氏一族中支持自己的終究是少數,所以謀劃就更加需要小心謹慎,要麼就將王晟一擊斃命,否則自己面對的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所以王縉在返回家中之後立刻就找來了死忠的心腹交代此事,不論王晟是否真的出賣了王氏的利益,就因爲他會對自己繼承王氏造成阻礙就足以讓王縉堅定殺他的心了。
而這些都在郭嘉的預料之中,他需要的就是王氏一團混亂分散注意力,只要對手一旦把注意力轉移到王氏身上那麼郭嘉就有機會直取要害,這就是郭嘉的計劃。而至於王縉所想要的證據郭嘉自然是有的,幽影之中便有廖昱當日歸來時守城的士卒,這傢伙是在波才的重利之下才爲幽影效力的,不過只是外圍成員,而他當日好奇的偷看了被毛皮遮住的大車,而恰好那車上放着記載這批貨物數量的冊子,這就是決定性證據。
而郭嘉沒有交給王縉的理由也很簡單,他不需要王氏能夠和平解決問題,反而希望王氏的亂子越大越好,只有襄邑徹底陷入混亂郭嘉纔有機會要廖昱的命!
也只有用廖昱的首級才能平復郭嘉的憤怒,這個傢伙導致戲忠至今還處於時醒時暈的狀態裡,據大夫所言是因爲刺傷戲忠的兵刃上餵了毒,這是郭嘉憤怒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是廖昱活着就必然還有後手能夠安頓整治襄邑,但是郭嘉想要的可不是一個能夠安穩的襄邑,他需要襄邑的局勢越亂越好,而廖昱一死徐濟就可以立即揮兵進駐襄邑,這纔是郭嘉前來襄邑的最核心的目的。
不過這些終究還只是郭嘉的佈局而已,廖昱至今還沒有反應,也即是說郭嘉出招了但是廖昱還沒有接招,沒有人知道廖昱究竟會作何反應。實際上郭嘉也是在冒險豪賭,他賭廖昱不會爲了他就不管不顧襄邑的大局,他在賭廖昱不敢冒險。
但是如今廖昱的不作爲卻有有些耐人尋味,郭嘉只得再逼迫王縉動手掀起混亂,而襄邑最大世家的王氏一旦起了動盪郭嘉相信廖昱就不得不接招了。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只需要根據廖昱的反應做出相應的改變就足以。
不過接下來卻發生了一件令郭嘉始料未及的事情:徐謙遭人重傷。
郭嘉很清楚,這是廖昱的警告,他警告郭嘉管好自己的嘴否則這就是他的下場。不過郭嘉對此卻表現的極爲剛硬,他沒有任何改變,甚至還主動去見了王縉一次,郭嘉的態度也很簡單,你不想看到發生的事,我便非要讓它發生。
事實上郭嘉也已經意識到這也是廖昱無可奈何的辦法了,他已經沒有辦法阻止王縉的行動了,就在郭嘉見過王縉之後的第三天,王晟就被王縉以出賣家族利益的原因擊殺,王氏陷入徹底的混亂,支持王晟的自成一派,而王縉卻以嫡長子的身份也團結了一批追隨者,雙方不斷的產生爭端,襄邑也因此開始了動亂,廖昱不得不出兵鎮壓雙方的械鬥,卻被王縉以一句:“此乃王氏家事,廖縣令是否管的有些多了?”給頂了回去,偏生廖昱此時還不敢強勢的出兵鎮壓,理由很簡單,襄邑雖然有爲數不少的世家是他一手扶持不過卻早已自成系統,他若是強行介入世家的家事那恐怕就失去了所有世家的支持,這是划不來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廖昱也必須注意着郭嘉的行爲,他不相信郭嘉挑起這場爭鬥只是爲了鬥氣,這個外鄉人一定有更大的謀圖,只是廖昱此時還沒有看透罷了。
只是等到他看透之時,已經爲時已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