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對賈詡的話言聽計從,當下把征討漢中和益州的事情交給了張繡和賈詡。
王允的這個決定令長安城中的不少人都鬆了一口氣,因爲賈詡太出色了,而且又和長安城軍方的第二號人物張繡好得像一個人,王允對其實在是非常的看重。
雖然說前一段時間張繡負責尋找劉協已經令不少人長長出了一口氣,但是畢竟張繡還是在左近,現在張繡眼看遠征益州和漢中當然令不少想要在王允面前好好表現的人鬆了一口氣。
賈詡卻請王允把這件事情的權利完全下放給張繡,理由是爲兵之道,虛者實之,實者虛之。
王允不虞有他,自是滿口答應。
旋即,王允向天下公佈了郭嘉的信件,前兩天一直在天下人口舌是非的風口浪尖上的王允,一下子變成了大漢的中興之臣,更被尊爲攝政大臣,代理朝政。
由於這事情乃是徐濟控制的兩州提出的,又是以徐濟的名義發出的,故此,天下諸侯自然是齊聲響應。雖然有反駁者,那也是微乎其微。
徐州陶謙憑藉曹豹的女兒攀上了長安軍中的頭號人物呂布,哪裡會提出反對意見?
揚州刺史劉繇一直以來和徐濟的關係都還算是不錯,對兗州提出的這個建議也是不可能反對。
袁術袁紹本就和王允在合作中,自然無話可說。
曹操、馬騰、韓遂都是長安之戰的參與者,當然明白自己的立場。
嚴白虎、王朗乃是山高皇帝遠。只要不觸動他們的利益,他們纔不管皇帝是誰。
孫策羽翼未豐,這時候連小霸王的稱號都沒有,哪裡輪得到他說話?
劉虞雖然對王允不滿,但是畢竟王允乃是一心爲漢室,所以自不會提出反對意見。
在這種情況下,劉表和劉焉就算是有何反對意見,都沒有人聽。
更何況,長安的傳統學術界和兗州的新銳學術界一齊爲王允搖旗吶喊呢?只要一聽這些人的名字:荀諶、邴原、王烈、蔡邕、楊彪、孔融、禰衡……誰還可說出反對意見來?
王允的日子過得實在是春風得意。
隨即兗州軍動,令天下人感到意外的事情是。被調動的乃是一直屯兵幽州的高順所部的軍隊。他們得到兗州軍令:向洛陽方向集解,任務是消滅牛輔等人。而發出命令的人名義上正是兗州第一軍師、郭嘉。
至此,幽州境內的兗州軍只有勢單力孤的黃濬帶領小半軍隊。不過沒有人知道徐濟早已經派去了張郃與高覽去協助高順,即便是高順離開有了張郃與高覽一樣可以鎮得住幽州這盤棋。
人們只看到高順對這件事情保持沉默。但卻停止了對劉虞咄咄逼人的政治攻勢。不在逼迫劉虞交出公孫瓚。只是呆在幽州無所作爲。屯兵不動。
但是遠在兗州的郭嘉卻明白,這事徐濟誘騙袁紹的計策,心中大喜。知道謀奪徐州的日子到了,於是對外以個人的名義調動兗州的波才大軍向徐州方面迅速集結。
王允卻不管那麼多,現在他是一點都不擔心長安的安全,因爲呂布和于禁已經對李傕和郭汜形成了夾擊之勢。
同時,王允把徐濟失蹤的消息暗中傳給了袁術和袁紹、以及劉表。
豫州,袁術府邸內。
面色蒼白,好似二世祖模樣的袁術正飛揚跋扈地坐在那裡,左右睥睨,臉上一團喜氣。
那原因當然是因爲王允的一封信:徐濟消失不見了。
王允的話說得很客氣:徐文烈,漢之駙馬,國之棟樑,前番誤會,致有殺傷,不在豫州,即在荊襄,君乃經學世家,當世豪強,必敬此賢良,若有音信,代爲找回,則國家幸甚,百姓幸甚。切切。
袁術再笨,也聽出王允的弦外之音了:徐濟現在是單槍匹馬,這是殺掉他的最好機會了。
故此,袁術纔會喜氣洋洋。
而此時,袁術下面的衆大臣議論紛紛,莫衷一是,袁紹就坐在一旁,而在兗州吃盡苦頭的郭圖此時則是閉目養神,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也許經歷過太多的事情,郭圖的眉宇間更見陰冷,神情氣質大變,明顯在智能方面郭圖有了長足的進步,和往昔的他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袁術被底下的人吵得頭痛,吼了一聲:“都給我閉嘴,沒有半點規矩!”
衆人紛紛收聲。
袁術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袁紹,對底下的人笑道:“你們怎麼王允的這封信?”
一個滿臉坑坑窪窪,長得不堪入目的黑臉漢子站了出來,袁術低頭看去,原來是自己的都督張勳。
只聽張勳用渾厚的聲音道:“主公,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徐濟即便是兗州軍神又如何?一旦落單,他連個屁都不是!有我張勳在,定叫徐濟回不去兗州!”
張勳此語一出,在他身後的橋蕤,雷薄、陳蘭、陳紀、李豐、樑剛、樂就,一杆大小武將齊齊發言,自然是一起隨聲附和,好像徐濟已經必死無疑。
只有紀靈站在那裡皺眉沉默不語。
長史楊大將、主簿韓胤等人卻在不屑地冷笑,顯然對這些粗魯之輩十分看不起。
袁胤此時站了出來,對袁術道:“主公,這事情不能輕信,要知道徐濟最是狡猾,誰知道王允送來的是不是假消息?”
楊大將也站了出來,對袁術道:“主公,袁胤大人所言極是,徐濟此人最是狡猾,長安一戰時徐濟化身成樂進之事歷歷在目,主公不不可不防!”
楊大將一番話說得袁術臉色劇變,低頭不語。
紀靈也沉聲道:“主公。此事的確應該三思而行,但如果一旦確定徐濟無法返回荊州,我們到真的應該毫不客氣地對其下手,徐濟實在是主上北面最大的敵人。”
袁術很不甘心道:“難道我們就沒有辦法確切地得知徐濟的下落嗎?”
袁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隨即又看向自己唯一可以信賴的謀士郭圖,後者卻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不過袁紹卻知道,此事郭圖已經智珠在握。
袁胤乃是袁氏家族中後一輩的傑出人才,雖然袁紹和袁術的關係很惡劣,但是對袁胤卻是一般的疼愛。所以在袁術手下當官的袁胤和袁紹之間也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此事見袁紹一言不發,便出聲道:“本初叔叔,您怎麼看呢?”
袁紹還未來得及回答,袁術就在一旁冷冷道:“你本初叔叔自己就在徐濟手裡吃了大虧。以己之昏昏何以使人之昭昭?”
袁紹大怒。見到自己的主子受辱的郭圖卻在一旁哈哈笑道:“公路將軍言重了。所謂‘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乃是顛撲不滅的真理,本初公雖然在徐濟手下屢吃敗仗,但也正因爲如此纔會對徐濟瞭解非常,公路將軍以爲然否?至少我家主公總比那些紙上談兵的誇誇其談之輩強吧?”
袁術大怒,自可聽得出郭圖其中的諷刺之意。
袁紹豈會給袁術出言的機會,假意對郭圖作色道:“公則,有話便說,何時學會腐儒那套圖逞口舌之才的酸腐模樣?”
郭圖當然知道袁紹的意思,連忙向衆人道歉,令袁術有苦說不出。
然後郭圖從容道:“從現在的情形判斷,徐濟的確是消失了。”
衆人大奇,不明白郭圖爲何這般肯定。
郭圖從容道:“原因很簡單,王允攝政明顯是出自兗州謀士郭嘉的手筆,若是徐濟在的話,豈會提出讓王允攝政的主意?最關鍵處時王允的這封來信已經十分清楚地表明瞭王允方面十分確定徐濟的消失,否則絕不會有如此含蓄的語言暗示公路將軍,這分明是借刀殺人之計,若是徐濟沒有消失,王允還玩什麼借刀殺人呢?”
衆人恍然。
袁術心中大喜,早就忘記郭圖的衝撞,對郭圖大大的讚揚了一番,而郭圖則向袁紹打了個眼色,袁紹會意,便起身告辭。
袁術另有要事,不便再袁紹面前明說,自是巴不得袁紹快一點走,當然點頭同意。
袁紹前腳走,袁術便迫不及待地向自己的一干手下宣佈自己要稱帝的主意。
袁術此言一出,衆人譁然。不過這些人中溜鬚拍馬的人甚多。
楊大將率先發言道:“所謂當今之世,捨我其誰?方今天下紛紛擾擾,正是撥亂反正之時,主公家世乃是四世三公,威望天下無人可及,四海揚名,萬民盼將軍有如嬰兒之盼父母也,將軍所慮者不過徐濟耳,然徐濟性命危如累卵,須臾間便可斃其性命,又何足道哉?將軍此時稱帝,正當其時!”
袁術聞言大喜,哈哈笑道:“卿之言深得我心,昔漢高祖不過泗上一亭長,而有天下;今歷年四百,氣數已盡,海內鼎沸。吾家四世三公,百姓所歸;吾效應天順人,正位九五,豈非天命所歸?”
袁胤笑道:“這是當然,想主公今日地廣糧多,又有孫策所獻玉璽,正是天命所歸。況且徐濟創立新‘五德終始說’,一向主張‘君子配五德’,卻未明言誰是君子,更有今日之險,現在董卓身死,所立僞帝更是下落不明,劉虞闇弱,爲公孫瓚所迫,命不久矣,亦非君子,益州劉焉自認蜀中有天子氣,私造帝王甲車服飾,被人發現,更非君子,區區數子,皆不足道,由此觀之,我主纔是真命天子。”
衆人聞言,紛紛點頭。尤其是袁胤引用新“五德終始說”爲袁術稱帝找到了理論基礎,更是令衆人佩服不已。
袁術當然是最高興的一個。畢竟經過這幾年來,在兗州強勢崛起之後新“五德終始說”已經成爲了天下最流行的學術思想。現在袁胤居然生拉硬扯上這套理論,實在是令袁術大喜過望。
由此亦可知。袁胤此人果然有些真才實學,知道如何用學術爲袁紹最好的製造聲勢。
不過並非所有人都是馬屁精,主簿閻象就是一個,此時見衆人對着袁術如此的胡言亂語,不由得焦慮道:“主公不可。衆人之言實乃誤主之策,昔周后稷積德累功,至於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猶以臣下之禮儀服事暴殷,對紂王無所不從。主公家世雖貴。詩書鼎盛。門多故吏,但仍未若有周之盛;漢室雖已經衰微,但還比不上殷紂的殘暴。故此主上稱帝之事決不可行。”
閻象此言一出,衆人無不冷哼。
袁術哪裡想得到會有人反對自己?氣得勃然大怒道:“住嘴!我袁氏家族之姓本出於陳。陳乃大舜之後。以土承火。正應其運。又讖雲:代漢者。當塗高也。我字公路。正應其讖。又有傳國玉璽。若不爲君,背天道也。若是有悖天道,又怎會是配五德的君子?我意已決。多言者斬!你一介無知淺薄之徒,妄談天道,還不退下!”
閻象心知自己在說話就是必死之局,既然徒勞無益,何必多言?當下退到一邊不再說話。
於是袁術開始做起了自己的白日夢,先是自己建號名叫仲氏,立了臺省等官,又準備乘龍鳳輦,祀南北郊,還要立名士馮方之女爲皇后,立其子爲東宮太子,自然忙得不亦樂乎。
單說袁紹和郭圖出了袁術的議事大廳,兩人在鳥語花香中並肩而行。
袁紹低聲向郭圖詢問道:“公則,徐濟真的消失不見了嗎?”
郭圖點頭道:“恭喜主公。”
袁紹大喜,他生平最怕的就是徐濟,此時一聽徐濟身陷險境,危在旦夕,自然十分高興,但是袁紹實在是被徐濟打怕了,故此遲疑道:“公則,這件事情我們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行,我們已經輸不起了。”
郭圖暗道: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對袁紹沉聲道:“主公放心,眼前種種跡象表明徐濟的確不在兗州。而且主上計劃的行動就可以全面的展開。”
袁紹大喜,連忙問郭圖緣故。
郭圖陰冷道:“首先是王允的那封信,那證明徐濟不在兗州,這本就是有利我方的事情,其次就是兗州幫王允剿滅李傕郭汜這件事情,表面上看,似乎是兗州與長安合作,避免兩敗俱傷,其實不然,我看這是郭嘉在蠢蠢欲動,哼!果然徐濟和郭嘉之間已經出現了裂痕。否則郭嘉不早不晚爲何在此時調動軍隊做出要攻擊徐州的跡象?”
袁紹不明所以的看向郭圖。
郭圖冷哼道:“事情一定是這樣的,郭嘉先是獻上了主張王允攝政的計策,這樣使得王允知道徐濟不在兗州,令王允產生了借刀殺人的想法,纔會有寫給公路將軍,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劉表處也會有一份,主公待會回到住處,只怕也會有一份。”
頓了一頓又道:“所以說郭嘉準備開創自己的基業,徐濟在兗州經營多年,有很多忠心耿耿的手下,郭嘉當然要一一剪除,於是高順被調離幽州,黃濬這個才加入兗州軍不久的人卻被留了下來。我看其中一定有內幕,說不準兩人已經聯手了。哼,因爲沒有道理捨近求遠的,放着冀州的徐濟的親衛大軍不調動,反而去調動遠在幽州的高順大軍。”
袁紹疑問道:“公則言之有理,只是何以如此肯定?”
郭圖冷笑道:“徐濟假扮樂進去長安,那麼真的樂進呢?哼!那一定是在徐州左近了,徐濟要去長安可以假扮成任何人,爲何偏偏選中樂進?那分明是荀彧提議的結果,隨後樂進被派往徐州,只怕也是荀彧和郭嘉的手筆,這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袁紹恍然大悟。
郭圖又道:“其次就是波才大軍的調動,現在兗州新定,百業待興,最需要的是穩定,可是郭嘉卻把最擅長游擊戰術的波才大軍調到徐州邊境準備和徐州的丹陽騎兵正面衝突,這不是自尋死路嗎?分明就是想要借徐州之手除掉波才。然後再奪波才的兵權。而被留在兗州的張燕乃是桀驁不馴之人,投降徐濟很有可能只不過是權宜之計,我看郭嘉這是想要給張燕造反的機會,兗州一亂,冀州也會跟着亂,要知甄氏家族對徐濟並不滿意,只怕甄氏家族也會趁勢而起,到那時,中原大亂,徐濟又客死他鄉,兩州還不是我們的天下?”
袁紹被郭圖說得眯起了眼睛,顯然是在憧憬美好的未來。
而此時郭圖突然嘿嘿低笑道:“主公,現在我們除了靜觀其變,還要做兩件事情……”
袁紹斷然道:“這個我知道,哼!徐濟以爲我在冀州吃了大虧之後,我就沒有傑出的軍事人才了,我看袁敏的弟弟,袁霸和袁徽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只要兩人得手,我們便是擊中了徐濟和他的死黨的軟肋,即便是徐濟死了,徐濟的死黨也會因此而服從我的。”
郭圖點頭道:“正是如此。”
袁紹轉過頭看着郭圖道:“公則,第二件事情呢?”
郭圖冷然笑道:“公路將軍現在一定在商討他稱帝的事情,哼!如此犯衆怒的事情他都可幹得出來,主公若不趁機奪權,更待何時?袁氏家族還是主公說了算!”
袁紹哈哈大笑。
兩人揚長而去。
而在天下人眼裡已經死定了的假徐濟真陳到,卻恰到好處的在冀州露面了。
隨即,羣雄亂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