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城外的散心不但沒有讓徐濟放鬆,反而多了個不大不小的負擔,現在這個小尾巴就掛在徐濟身後,一個巧笑嫣然的小丫頭。
“伊寧小姐,你跟着徐某究竟所爲何事?”徐濟顯然壓力非常巨大,身後的小丫頭可不是好相與的角色,儘管這丫頭一副認定了他的模樣,但是徐濟這人又怎麼可能真的全盤相信呢?
“沒事啊,寧兒不過是想看看名聞潁川的徐大公子是怎麼過自己的一天的而已。”
徐濟再次感覺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這種麻煩果然還是應該不帶一點猶豫的甩掉纔是啊,徐濟十分後悔自己當時居然腦袋一熱就真的順着這個禍水級別的小丫頭的話說了下去,現在再想反悔卻是來不及了:“徐濟也是人,我的一天和你的一天又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小姐你這是何必,徐濟還跑不出這偌大的宛城去。”
“這我倒是不擔心,只是聽聞在潁川郡時你的好友是郭嘉,這可是遠近聞名的小浪子,物以類聚人以羣分,既然你和這樣的人是朋友,難保你不會拈花惹草,到時候我怎麼辦?”這小丫頭倒是說得理直氣壯。
徐濟心想,這還沒過門呢,八字還沒一撇呢就管的這麼多,真要載她手上也就別說拈花惹草了,自己小命能不能保全還得要兩說呢,果然是世事無常啊,徐濟心裡滿滿的悲涼。
“徐濟不敢,事業未竟,志向未達,我還沒有心思想的那麼多。再說奉孝只是不拘小節,小姐對他怕是誤會了。”
“我纔不在乎誤會不誤會的,你別那樣就好。”
遠遠吊在兩人身後的陳到也是默默無言,自己這個未來的主母大人似乎管的很是嚴厲啊,少主這麼傲的人都被治的如此服帖,實在出乎了他的預料,當然,陳到其實很開心,所謂一物降一物,自己的這個少主顯然遇到剋星了。
徐濟很是頭痛,對於這個丫頭他很難找到恰當的方式,他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男女之間的關係。
當然,徐濟也很是困惑,現在的他並沒有什麼能夠吸引異性的,他不過六歲的年紀,平日也從來不是廝混脂粉堆裡的類型,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地方能夠吸引異性。
“伊寧小姐,你對我,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感?”最終徐濟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這句話。
這丫頭也只是低着頭,隨意的踢着小石子:“不知道,就覺得很好,可以相信。”
徐濟苦笑,這算是什麼回答?於是徐濟再次開口:“伊寧,徐濟身無長物,一介書生,上無身居高位的父輩,也不是什麼大富之家的少爺,更是不知道怎麼討女孩的歡心,你究竟是怎麼才能覺得徐濟很好呢?”
小丫頭擡頭瞪着她那對大眼睛一臉茫然的看着徐濟,很是可愛的問道:“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的嗎?”
“做一件事,總有什麼理由的吧?”
“但是沒有理由啊,也不知道應該有什麼樣的理由。就是感覺啊,你幹嘛想那麼多?”
徐濟恍然像是回到前世的歲月裡,依稀記得自己那時候年幼,身邊也有這樣一個小丫頭,也算得上青梅竹馬,也是這樣,可是最後卻落得關係淡薄如同陌路:“如果只是感覺和衝動,那維繫這樣感情,就太單薄了。”
小丫頭語氣變得嚴肅,拉住徐濟的衣服,待徐濟轉過身來就給了徐濟一巴掌:“你是男人,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你不是志向遠大嗎,難道你的格局只是這樣?”
徐濟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阻止了陳到想要上前教訓的舉動:“是啊,徐濟就是這麼個格局小的人,所以小姐爲何還喜歡呢?徐濟只不過是平凡少年,配不上小姐的傾心。”
徐濟在抗拒,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給一個女子未來,他不敢給一個承諾。
“徐濟!寧兒不想看到一個這樣頹敗的徐濟,你振作點好不好?”
徐濟露出頹然的笑容來:“徐濟能做什麼?該做什麼?徐濟沒有家世更沒有什麼門路,殘喘到今日也無非是想要完成老師的志向罷了,徐濟在這世上留戀的不多,家人也只有父母,可我自小離家,怕也是淡薄的感情。徐濟從來不是好人,小姐看走眼了。”
小丫頭神情是憐惜也是憤怒:“你是男人,你要扛起這些的。就算你真的沒有什麼留戀,可不可以爲寧兒努力?”
徐濟看着眼前這個丫頭,眼神中難得露出溫柔的光彩來:“你不需要我,我也不能那麼做。我們都還小,別說那麼遠的,就只是這麼幾天,不該摻進太多的感情。徐濟是小姐的萍水相逢,也只想做一個過客。”
小丫頭已經開始流淚,神情哀怨悽婉,徐濟隱隱覺得自己有些心疼,但是他知道自己既然決定不去想這些,就不該有棧戀的感情,他不能耽誤別人。
“徐文烈,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嗎?”伊寧語氣很輕。
“對,很討厭。”說完這話徐濟轉頭不看她,但是徐濟轉過身後陳到看到了徐濟泛紅的雙眼,不,我不討厭你,我喜歡你,可是我不能耽誤你,也承擔不起你的青眼,我始終只是一個揹負太多的人,我不敢喜歡,更不敢愛,所以原諒我吧,伊寧。
徐濟沒有說出這些話,他想要不再留戀的乾脆的了斷,但是他發覺自己儘管認識這個丫頭不過幾天,竟然也已經喜歡上她了,但越是喜歡他卻越是害怕,他給不了這個丫頭需要的和想要的。他明白自己的肩上的擔子,他現在還不適合兒女情長。
“徐濟,我走,你別想我會原諒你,我恨你!!”這丫頭說完這樣的話就哭着轉身離開。
徐濟看着這個倔強丫頭的背影,呢喃着:“寧兒,不是不喜歡你,是我現在還沒法爲你遮蔽風雨,我還不夠強大。你等我,你等我,不會很久的,相信我,等我可以承擔起這些的時候我不會這麼傷你了,也不會再讓你走了。”
陳到緩緩走上來開口道:“少主何苦如此決絕,她…………”
徐濟打斷了陳到的話:“叔至,你我都是浪跡江湖之人,我的性命能否安好尚未可知,我如何能自私的爲了自己讓她白白浪費年華?再者,我與她不過朝露般的情緣,動了感情已經大大不該,我們誰又知道這是不是真的感情?我不能那麼做。”
陳到默然,他不明白這種感情究竟是什麼,對於陳到而言,他終究還沒有經歷過這種感情。
徐濟默然不語,只是看着遠處小丫頭消失的背影,陳到感覺的出來徐濟的痛苦,但是他發現自己又是全無辦法。
接下來的三天,徐濟沒有和往常有什麼不同,但是陳到明顯到他的失魂落魄,陳到不明白爲何互相喜歡的兩個人非要鬧成這樣,明明會痛苦還要自己絕情的做一個了斷。這是喜歡嗎?陳到不明白,他很困惑。
而此時,潁川郡
我們的郭浪子郭嘉大人也十分的困擾,自從徐濟離開以後,潁川一切在一夜之間全部變了,郡守換人,他的來歷郭嘉尚沒有弄得十分明白,不過這並不重要,他不過是世家推出來的傀儡而已,並不用太在意他的底細。而讓郭嘉覺得麻煩的是徐濟留給他的這個爛攤子,潁川郡裡有多少豪族郭嘉並不能全部知曉,但是幾乎所有望族都非常反感司馬徽,那麼作爲司馬徽唯一承認的弟子徐濟自然也不會是什麼很討喜的角色,自從新任郡守到任後,就開始處處尋找徐濟留下來的這個攤子的麻煩,從平日裡的尋釁到交納賦稅的刁難,簡直是不勝枚舉,也幸虧文伯處理的乾淨,也沒有留下什麼把柄,但是總是這麼僵持顯然不是辦法,郭嘉困擾的正是從護送徐濟歸來的小莊手下這班子閒漢的安置。
小莊手底下這些人原先也就是閒漢,是絕無可能要他們嚴格約束自己的,但是不約束自然容易引發禍事,到頭來還是得郭浪子大人去麻煩,但是徐濟留下的宅院田地總歸是不能放着不管,這些人怎麼也缺不得,但是顯然並沒有兩全其美的方式能夠不生事端,何況還是上頭想找麻煩,那就是沒錯的事兒他們也能黑白顛倒。
荀彧近來也並不好過,當然他的困局來自於自己的家族,他開始漸漸發覺很多的不對,但是他能夠看得出這些事情恐怕是有意不想讓他知道的,但是我卻已經發覺了些許端倪,只是未得證實,因而滿是不解和疑惑。
這會兒徐府上的會客廳裡,郭嘉和荀彧對坐兩個人都不說話,看着兩個人這麼一本正經的相互對視,文伯覺得身爲有趣。
“文若,你說我怎麼處置那些老是給我惹麻煩的傢伙們?我真是愁得頭髮都要掉了,這真是……”
荀彧笑着回答:“文烈交給你了,可不是交給我,那你既然應承下來,就好好自己考慮吧。”
郭浪子嘟嘟囔囔的說着荀彧的不是一邊還在撓自己的頭髮,顯然是滿臉的糾結不悅。
“奉孝,文烈不是早有安排了嗎?你緣何如此煩悶?”
聽完荀彧這話郭嘉臉色更是變得難看許多:“你不說這傢伙尚好,這些破事兒還不是他鬧出來的?安排也是我去做事,到頭來不還是我受苦受累?”
荀彧微微一笑,神情自若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杯子:“能者多勞嘛。”語氣戲謔,郭大浪子自然不是不識趣的人,一聽便知這好友是在幸災樂禍,於是也故作生氣:“荀文若,你這是什麼意思啊?莫非你以爲嘉還搞不定這點小事嗎?”一副中了激將法的模樣。
荀彧啞然失笑,徐濟把這個浪子帶壞了,從前郭奉孝可沒有這樣的惡趣味的,現在這個時不時小孩子脾氣的郭奉孝完全是被徐濟一天天帶出來的脾氣。
“奉孝,還是小心些,這潁川郡裡對你來說危機四伏,謹慎方能走的穩當。”
郭嘉也不再嬉笑,一臉嚴肅的回答:“奉孝省得,文若也自當小心行事,你與我走得近,這事兒潁川郡誰人不知?只怕也少不了給你添些堵。”
對面的荀彧倒是一臉的坦然,畢竟荀彧是謙謙君子而非浪子,本來行事就是郭嘉嘴裡守禮苛節的“迂腐書生”,荀彧私節可以算得上完美。當然,郭嘉最討厭的也就是這些條條框框,他喜歡天馬行空,喜歡冒險,喜歡劍走偏鋒。而這些,是危險的方式,儘管徐濟已經極力想要修正郭浪子的這種性子,無奈時日尚短,還沒能改變郭浪子略顯浮誇的性子。
“對了,奉孝,文烈近來可有消息傳回?”荀彧開口問郭嘉。
郭嘉笑的一臉意味深長,荀彧不由得臉上一紅,徐濟畢竟是在他家族商隊裡,有什麼消息他如何會不知道,當然郭嘉明白荀彧好奇的是爲何郭嘉不在意徐濟沒有傳回消息,或者荀彧其實在懷疑郭嘉和徐濟還有其餘的方式聯絡。
郭嘉哈哈一笑,滿臉的無所謂:“徐文烈可比你我狡猾多了,我也確實不曾收到他的消息,不過沒消息就是好消息,既然沒有什麼麻煩他解決不了,那指不定是好事也不一定。”
荀彧也點點頭,沉吟了半晌:“奉孝,你一肩扛起文烈這些家業殊爲不易啊,有什麼麻煩事或是不方便的不妨說出來,彧或可有所臂助。”
郭嘉又是很是輕浮的大笑:“哈哈,文若,嘉等你這句話可不知等了多久了,但凡有什麼麻煩嘉不能解決又如何會跟文若你客氣?可惜的是文烈遠行在外,我們三人多時不曾舉杯共醉了,今天既然來了,就別想跑了。”
聽罷這話,荀彧面色發苦,郭浪子爲何叫做郭浪子?不只是行事不羈,更因這小子自小好酒,酒品又不行,一醉了就行跡浪蕩,徐濟在潁川時回回把郭嘉喝道幾乎不省人事,是以還沒人知道,現在呢?十個荀彧的酒量也不及一個徐濟,自然是灌不醉一個郭奉孝的,這誰付酒錢倒是小事,擦屁股的麻煩事多半是自己來了,雖然郭嘉這樣是爲了保護自己也是爲了保護徐濟的家業,但是荀彧還是覺得諸多的不好,當然,郭嘉從不放在心上。
當然,此時的徐濟又已經臨近商隊再次起程的時間了,商隊已經全部搬到碼頭暫住,只要等到貨物全部登船商隊即刻起程。
這兩日,徐濟每天都望着遠處的宛城的方向發呆,一呆就是一天,陳到能感覺得到徐濟不經意流露出來的那些溫柔的思念,徐濟如今倒也並不頹然或是失望。
但陳到越發的有壓力,因爲徐濟的眼神日漸凝重,也越漸的深邃起來,像是勾人的黑洞,但是一旦陷入就是被吞噬。
少主,越來越有氣勢了!也許,那個小丫頭的用處遠不止於此呢。
看着在船頭一臉淡然的徐濟,陳到這麼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