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讓搶佔了先手對何進當然不是毫無作用的,原本就是理虧的事情,加上何進還根本沒有邊辯解,一副就是默認的模樣,如此一來還指望有什麼好結果?不消說何進的遲鈍再一次讓他陷入了被動,而且這幾乎就是何進自己的愚蠢給他招來的麻煩事。所以袁紹是真的着急了,再容何進這麼肆意妄爲下去恐怕便是千夫所指,屆時便是大將軍的身份也難敵天下悠悠之口了。而何進此時的猶豫更是失去了一個機會爲自己爭取主動權,如今不說對付張讓等人了,便是想要先平息流言都已經是一件極其不容易的事情了。
而且張讓通過賄賂何苗更是想何太后進了讒言,這可不是那種毫無攻擊力的言辭了,何苗對自己這位兄長也並沒有什麼好感,甚至揹着何進已然與何進的妻子有了苟且之事,如今陷害起自己的兄長自然更是駕輕就熟毫無心理壓力。如此一來他對何皇后說的話自然也就着實毒辣了:“大將軍輔佐新君,不行仁慈,專務殺伐。今無端又欲殺十常侍,此取亂之道也。”
這話說的在隱晦也還是一派陷害之意,說白了何苗其實也覬覦何進的大將軍之位,即便作爲何進的胞弟他得到的好處也不少,但同樣身爲何太后的親眷,爲何他就非得要屈居何進之下?對何苗來說取而代之是早已在心中盤算不知多久的打算了,如今既然有機會拿好處還順帶對付一下何進他自然是樂意之至的。
何太后本來也是不信自己的哥哥能幹出這些事兒來的,雖然她本身對董太后也是極爲不喜。但既然已經將她驅逐出洛陽又何必再下殺手?這顯然是一件不必要的事情,但隨着流言的日漸增多。隨着張讓等人的不斷刻意提及之下,她終於是也相信了。如此一來何太后自然是不想要再跟自己這位蠢笨的哥哥站在同一邊了。這說來是有些無情,但何進如今已然是取死之道,何太后顯然不必跟着何進一起犯傻,所以當何苗說出那樣一句話之後她也同意了,甚至當夜便召何進入宮見她。
何進原本是打着事情不消停就絕不出門的念頭,但何太后的召見他是於情於理都沒法拒絕的,說白了他的權勢一大半都是拜自己的這個妹妹所賜,所以何進還是選擇了應從召見去見何皇后。而見面之後何太后也沒好氣,見面就數落何進一通。何進自知理虧,自然是不能辯駁,只是問道:“事已至此,計將安出?”何太后聞言更是心中怒起,這蠢材做出了這等蠢事還要問自己怎麼辦,頓時是一點耐心也無,冷臉道:“中官統領禁省,漢家故事。先帝新棄天下,爾欲誅殺舊臣。非重宗廟也。”
何進哪裡聽不出什麼意思,這擺明了就是讓何進不要對朝臣指手畫腳,更不許他對劉宏的舊臣動屠刀。早先便說何進是沒有半分決斷的人,聽袁紹說的有理他就從了。如今聽自己妹妹這番話更是覺得有理,於是便又是唯唯諾諾連聲稱是而退。但這事兒不算完,何進是覺得何皇后說的有理準備依言而行了。但剛回府中便聽家人說袁紹在等自己,何進也只得去見袁紹了。
袁紹是知道何進被何太后召見的。他原本以爲何進會藉機提出誅除宦官之事,滿心欣悅的詢問道:“誅殺張讓等人之事若何?”何進也清楚袁紹想問的也就是這事兒了。但那邊何皇后才數落過他,自然是不可能了,於是他也只得無奈回答袁紹:“太后不允,如之奈何?”
聽聞這話袁紹更是心頭一涼,哪有一個七尺丈夫爲一介女子動搖的?何進這一副窩囊的樣子讓袁紹心中沒半分力氣,但此時袁紹也沒有退路了,如今天下誰人不知他袁紹是在何進手下爲官,何進遭殃就是他袁紹遭殃,所以他還是不得不爲何進想辦法。袁紹已經是萬分肯定何進是絕對不敢違抗何皇后的命令的,所以想要勸說何進自己動手幾乎就是毫無指望的事情了,那麼也只能夠從別處想辦法了,思忖半晌袁紹神情凝重道:“可召四方英雄之士,勒兵來京,盡誅閹豎。此時事急,不容太后不從。”
這會兒袁紹已經是顧不得什麼忌諱了,這主意說好也好,說壞也極壞,一旦入洛陽的人不受控制便是才惡餓狼便來猛虎的局面。但此時袁紹哪裡還管的上這麼多,再這麼下去何進這蠢貨就要被張讓等人玩死了,到時候還有誰來保證他袁紹的前途?又有誰來管他袁家的未來?
何進自然是看不到這些的,聽到袁紹這主意之後自己一尋思頓時覺得極好,又能解決張讓這幫宦官又能撇開自己的干係,當即大呼:“此計大妙!”還連帶大大誇獎了袁紹一番。
但袁紹自己心中清楚,一旦局勢不可收拾要背黑鍋的人也必然會是自己,所以他對於何進的誇獎表現的極爲淡定。這些事情自然是不爲外人所知的,旦日何進便要發檄文至各地招赴洛陽,但此時卻有人出言阻止了何進,此人便是時任主簿的陳琳,此人已文才名於世,他勸諫何進道:“大將軍此舉不可!俗語云:掩目而捕燕雀,是自欺也,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況國家大事乎?今將軍仗皇威,掌兵要,龍驤虎步,高下在心:若欲誅宦官,如鼓洪爐燎毛髮耳。但當速發雷霆,行權立斷,則天人順之。卻反外檄大臣,臨犯京闕,英雄聚會,各懷一心:所謂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反生亂矣。”何進自然是不以爲意道:“孔璋未免有些杞人憂天了,憂慮這般乃是懦夫所爲。不必多說。”
就在此時堂上又有一人大笑出言道:“大將軍欲除閹患乎?此事易如反掌,何必多議?”何進聞言不由看去,視之只見出言之人正是曹操。隨即想起之前曹操曾相助自己於是奇道:“孟德有何妙計?不妨直言。”何進這麼一問曹操自然不能不說,於是便起身拱手道:“宦官之禍。古今皆有;但世主不當假之權寵,使至於此。若欲治罪。當除元惡,但付一獄吏足矣,何必紛紛召外兵乎?欲盡誅之,事必宣露。吾料其必敗也。”何進一聽這話還是反對自己從袁紹那裡聽來的辦法,當即怒斥曹操道:“孟德亦懷私意耶?”曹操聞言便知這位大將軍怕是已然是心意已決當即便不再言語,但曹操心中自然對何人爲何進出此下策十分疑惑。
議事已罷曹操退回西園,恰逢徐濟此時也正好在西園之中便與徐濟談及此事。而徐濟聞聽何進的主意當即斷言道:“此必袁本初手筆!”曹操自然是疑惑不解,因而問道:“文烈何以如此斷言?”徐濟笑笑輕蔑道:“何進取死之道其自己看不出倒也罷了,我只問孟德何進一死何人獲利最大?”這話一問完曹操當即是心中一驚。他的確未曾想過這個問題,徐濟這麼一提示之下曹操當即一想,隨即心中一片空明,而後悵然嘆息道:“亂天下者,必袁紹也!”
說了這麼一會兒話之後徐濟便以執金吾府中還有事務爲由告辭而去,曹操此時也自然是沒有興趣再管徐濟來西園的目的了,此時曹操心中滿是悵然若失之感。今日得知袁紹的居心之後不免有些失望和沮喪,往日的友人如今已然是這般模樣,曹操心中當真是說不出的難受。
而何進當夜便差人至各地招各地諸侯入洛陽了。徐濟也清楚的意識到了自己脫離洛陽的時機也不遠了。近日劉辯也多有催促徐濟快些,但徐濟都已時機不成熟爲由拒絕了,但如今卻不需要了,因爲一旦有諸侯率兵入洛陽就吧必然會引發動盪。屆時自己就可以趁機離開了。
再說此時的何進還茫然不知死之將至,每日還龜縮與府中不出,過得不久便有人回報西涼刺史奉大將軍之命前來。何進自然是大喜過望,而袁紹卻勸阻何進莫要露出破綻來。否則恐怕會橫生枝節,何進自然是依言而行。而徐濟也從英雄樓處得知了這個消息。西涼這麼大的調兵動作自然是瞞不過史阿的眉目的,何況王越本身便是西涼人氏。
卻說董卓此人徐濟也是有所耳聞的,當年取代盧植征伐黃巾卻無寸功,本事要將其治罪,後因行賄十常侍得以倖免,而後更是結交權貴得以遷任西涼刺史。而徐濟注意到的是董卓也是通過十常侍才免除了自己的罪責的,說白了這人也基本算得上是張讓一黨的人了,只是張讓卻沒有與自己提及此人恐怕多半是已經對其失去控制了,所以徐濟也並不認爲董卓的到來會給自己帶來什麼便利。更重要的是通過史阿傳來的情報顯示董卓此人爲人殘暴,更是嗜殺成性,絕非好相與的角色,這更堅定了徐濟離開洛陽的決心。
而此時董卓已然從西涼出發了。數日之後何進便於早朝展示了一份來自董卓的奏表,上書:“竊聞天下所以亂逆不止者,皆由黃門常侍張讓等侮慢天常之故。臣聞揚湯止沸,不如去薪;潰癰雖痛,勝於養毒。臣敢鳴鐘鼓入洛陽,請除讓等。社稷幸甚!天下幸甚!”而後便有侍御史鄭泰諫曰:“董卓乃豺狼也,引入京城,必食人矣!”何進當堂大笑道:“公業公莫非多疑也?如此何以成大事?”鄭泰聞言不由大怒,正要反脣相譏之時一人出列將鄭泰按下,何進細看之下,原來便是盧植,於是笑道:“盧子幹又有何見教?”
盧植淡然一笑而後肅然道:“臣於徵伐黃巾時曾見過董卓此人,臣知董卓爲人,面善心狠;一入禁庭,必生禍患。不如止之勿來,免致生亂!”盧植畢竟是德高望重的重臣,何進不敢譏笑,但卻對盧植之言不予置評,盧植何嘗不知何進之意,當下也並沒有多言而是退回羣臣之中。何進見無人再阻止也就不理鄭泰與盧植二人頒令使人前往迎接董卓。
而早朝之後鄭泰與盧植便帶頭棄官而去,這兩位都是極富人望的重臣,一見其棄官。隨者衆多,一時之間朝廷文武大臣竟然大半皆棄官而走。見此何進反倒是大喜。正好這些空出的職業他可以安插自己的人手,這是在美好不過的事情了。
而此時董卓在澠池遇上了等在那裡的何進安排迎接董卓的人手。董卓聽從了麾下謀士李儒的建議暫時按兵不動以觀洛陽城中的反應再做決定。而此時張讓自然也已然得知董卓將至的消息,於是一衆人便就此事展開了商議。張讓自然是極爲清楚董卓入洛陽的目的:“此何進之謀也。我等若不搶佔先機,皆滅族矣!”張讓這話自然是得到諸人的認同,當下便計較已定,乃令刀斧手暗伏於長樂宮嘉德門內,張讓獨自前去見何皇后,得見何皇后之後張讓便跪地垂淚道:“今大將軍矯詔召外兵至京師,欲滅臣等,還望娘娘垂憐賜救。”
何太后聞言心中自然是一驚。暗想自己這個糊塗哥哥竟然還做的出這等事情,但張讓的求救她又不能不理便道:“汝等可自去大將軍府謝罪,有本宮在,大將軍必不爲難汝等。”張讓聞言更是生生大哭道:“若使臣等至相府,骨肉齏粉矣。望娘娘宣大將軍入宮諭止之。如其不從,臣等只就娘娘前請死。”
何太后心想的確如此,自己這個哥哥是個什麼貨色她清楚的很,何況張讓等人相助自己不少,也確實有些恩情。如此一來便是宣何進入宮也無不可。如是想來何太后便點頭答應了張讓的請求。
而何進得到了何太后的詔令便要起行,主簿陳琳又諫曰:“事有蹊蹺,此時太后召見,必是張讓等人之謀。大將軍切不可前往!否則,恐有大禍。”何進聞言笑笑不屑道:“太后乃我親妹,詔我又有何禍事?”陳琳一時語塞。邊上的袁紹急忙道:“大將軍請聽一言,如今謀劃已爲人所知。事已至此,大將軍尚欲入宮以身犯險乎?”這話說完最末席的曹操也出言道:“正是此理。大將軍可先召十常侍出方可入宮!”何進聞言更是哈哈大笑道:“諸位皆小兒之見也。進如今身爲大將軍,執掌天下兵馬,何懼張讓等閹宦乎?”
衆人聞言具是無言,何進見無人再阻攔便要起行,而此時袁紹再次說道:“公必欲去,我等引甲士護從,以防不測。”何進對袁紹的這個建議倒是並沒有表示反對,在他看來雖然此行並無危險但有些保護終歸是沒有壞處的。於是袁紹和曹操便各自在起麾下選了五百精兵着袁紹之弟袁術率領。袁術全身披掛整齊列陣於青瑣門外。
而袁紹與曹操則帶劍護送何進一路到長樂宮前,此處卻被小黃門阻擋在在外,並且宣旨道:“太后特宣大將軍,餘人不許輒入。”袁紹與曹操本欲強入但何進卻令其不得妄爲,二人也只得作罷,何進於是便獨自進入長樂宮中。
何進自然是巍然不懼,昂首直入長樂宮,直到嘉德門前。左右忽然轉出張讓與段珪,身後還領着一衆刀斧手,何進見如此陣仗心中已是一慌,但仍強作鎮定道:“諸公意欲何爲?豈不知太后詔我入內不成?”
聞聽這話張讓冷冷一笑道:“大將軍好鎮定,卻不知是否知曉今日讓等爲何在此久候?”何進聞言心知不妙,但仍是強撐着說道:“常侍與進是否有些誤會?”但卻沒等何進將話說完張讓便厲聲斥責道:“董後何罪,妄以鴆死?國母喪葬,託疾不出!汝本屠沽小輩,我等薦之天子,以致榮貴;不思報效,欲相謀害,汝言我等甚濁,其清者是誰?”何進聞言已知今日怕是難免有禍事臨身,慌忙往嘉德門外逃去,然此時何進卻發現宮門盡皆緊閉,周圍盡是張讓等人安排的甲士,何進左右無路,爲甲士所殺,直砍爲肉泥。
而曹操與袁紹在門外久候不見何進出來,正着急時便聞聽宮門內一陣混亂,袁紹於是高呼:“請將軍上車!”但卻不見回答,不多時一顆首級從宮門內擲出,定睛細看,不是何進又是誰?
袁紹看得目齜欲裂,正欲發怒之間宮牆之內傳來尖細的聲音,似是在宣讀詔令:“何進謀反,已伏誅矣!其餘脅從,盡皆赦宥。”袁紹大怒起身高呼道:“閹官謀殺大臣!誅惡黨者前來助戰!”
此時士卒一見何進首級何來戰意?袁紹即便是身先士卒卻也無幾人隨行,只得幾個親衛相隨,曹操也是一片愕然。
正在此時,青瑣門外飄起一陣硝煙,顯然是袁術來了。袁紹於是再次高呼:“援兵已來,雖我誅殺閹官!”此時方纔有人追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