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的海洋,夏頡只覺自己漂浮在那海水上,飄蕩着朝遠方一個看不到,但是能感覺到的,好似黑洞一樣的存在漂了過去。身體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兒力氣,所有的感知都被限制了,根本無法察覺這裡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那個黑洞,散發出極強吸引力的黑洞,將夏頡的身軀慢慢的吸了過去,吸了過去。似乎有一種不知名的存在,從那黑洞中探出了身體來。
兩個,或者三個,或者四個,反正僅僅能察覺到的存在,不知道是生靈還是其他某種形態存在的東西從那黑洞中探出了身體,伸手朝夏頡抓了過來,用力的拖拽着他,往那黑洞中慢慢的融了進去。那些存在的手,或者類似於手的某種身體零部件抓住夏頡的時候,一股深沉的寒氣襲上夏頡的心頭,那幾乎凍僵他靈魂的寒氣於那一瞬間幾乎摧毀了夏頡的身軀,無邊的劇痛讓他張開了嘴想要嚎叫,卻怎麼也無法發出聲音
就在夏頡的身體快要沉入那黑洞,被那黑洞吞噬的時候,無數道奇異的光彩自天空射了下來。這片黑漆漆的世界突然充滿了光,那黑漆漆的海水被那光一照,泛出了深沉的血光,海水急速的蒸騰,化爲一蓬蓬血紅色的霧氣朝天空升了上去。夏頡勉強偏轉了一下腦袋,看到這血色的海面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和他一樣毫無知覺的躺着的‘人’,一個個都是身軀壯碩一臉殺氣的主兒。
那幾個拖拽着夏頡的存在驚訝的擡起頭來,他們釋放出一種不知名的能量,朝天空那一道道極強烈的光芒攔了上去。
一聲天崩地裂般巨響,天空突然裂開了一個巨大的窟窿,數百名渾身薩散發出極強光芒的人影突然自那天空落下,恐怖的巫力橫掃大片的海洋,將海面上無數的人體炸成了粉碎,化爲一縷縷黑色的霧氣飛上了天空。兩名身上散發出的光焰尤其濃烈的人影猛撲向了夏頡這個方向,舉手投足之間將那幾個抓着夏頡的存在打成了飛灰,一手抓住了夏頡的身軀,筆直的朝天空飛起。
一連串憤怒的嚎叫聲自那黑洞中傳來,一股極其強橫,強大得讓夏頡心驚膽戰的不知名力量猛的貫穿了那黑洞,一條看不清形狀,周身都被濃烈的黑色霧氣包裹的身影急飛了出來。那‘人’雙臂一揮,兩條閃爍着黑色幽冥之火的鐵鏈‘嘎棱棱’的激射而出,朝夏頡身體纏繞過來。
那數百名渾身散發出極強光芒的人同時冷笑了一聲,他們的力量突然連在了一起,一股足以毀天滅地的可怕巫力自天而降,正正的轟在了那兩條鐵鏈上。兩條鐵鏈在一連串刺耳的碎裂聲中炸成粉碎,那條渾身裹着黑霧的人影氣極敗壞的仰天咆哮了幾句,在巫力轟上他的身體之前,已經縮回了那黑洞中去。那股好似太陽一樣極亮極熱的巫力轟在了那黑洞附近的海面上,方圓數萬裡的海水瞬間蒸發,連同上面數千萬漂浮着的人體同時化爲了烏有。一縷縷黑色的霧氣、紅色的霧氣生疼起來,都被收入了這些人手持的黑色玉瓶內。
黑洞內響起了震天的狂嘯,數千條渾身裹在黑霧中的人影衝殺了出來。恰這時,那抓着夏頡身軀的兩人同時揮了一下手臂,兩枚金光萬丈的大印筆直的朝那黑洞落了下去,熾熱宏大的力量瞬間充滿了這個世界。那數千人同時發出一聲不甘和憤怒的咆哮,被那兩枚大印逼得連連倒退,只能再次退回了黑洞中去。一股漆黑粘稠充滿了無邊陰冷氣息的光焰自那黑洞中猛撲了出來,死死的托住了那兩枚巨大的方印。
又是一聲巨響,夏頡被震得眼前一黑,一瞬間天旋地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等他再次恢復知覺,只覺得周身無邊的劇痛涌了上來,那好似渾身都被碾成粉碎的劇痛,讓夏頡都不由得**起來。
耳邊傳來了太弈興奮的叫聲:“哈哈哈哈,我的乖兒子活過來了!不錯,不錯,你們闖入幽冥奪回了他的魂魄,這點本事,不錯,不錯!”
‘闖入幽冥奪回了他的魂魄’,夏頡猛然間明白了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心頭一震,急忙睜開了眼睛。
太弈手持巫杖,正在他身邊胡亂的蹦跳,髒兮兮的臉上那亂麻一樣的鬍鬚正在急速的抖動着。數百名幽巫殿和靈巫殿的大巫盤膝坐在夏頡身邊,看他們的方位,隱隱擺成了一個極其詭異的巫陣。這些大巫眯着眼睛,一縷縷黑氣正從他們身上滲出,那是極其純正的鬼氣。廣成子、多寶道人席地而坐,一人抓着夏頡的天靈蓋,一人握着夏頡的腳掌,兩股熾熱的充滿了生機的純正仙氣正滔滔不絕的從百會、涌泉幾處穴道涌入身體,慢慢的撫慰着夏頡的元神,將他有點飄飄欲飛的元神安穩的束縛在了體內。
一絲絲漆黑的鬼氣從夏頡的毛孔中冒了出來,幾名幽巫殿的大巫正手忙腳亂的拿着黑色的玉瓶收集這些鬼氣。對於幽巫殿的巫而言,這些來自於幽冥世界的鬼氣是難得的天材地寶,是他們煉製巫器、增長修爲的極好材料。
白愁眉苦臉的趴在夏頡的身邊,看到夏頡醒了過來,他連忙撲到了夏頡的胸脯上,大舌頭探了出來,在夏頡臉上‘啪啪啪啪’的一陣亂舔。白‘吱吱’的歡快的叫着,一張小臉蛋上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黃一的那條小黃龍有氣無力的趴在地上,不斷的將一口一口的龍涎噴在夏頡的身上。夏頡的皮膚寸寸碎裂,到處都露出了鮮紅的血肉和白生生的骨頭,無邊的劇痛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傳來。小黃龍的口水一碰到夏頡的身軀,立刻化爲一片青白色的霧氣融入夏頡的血肉骨骼中,這些涼沁沁的霧氣,讓夏頡的身體舒服了許多。
只是,這條小黃龍不知道噴了多久的口水,如今一條大舌頭耷拉在嘴邊,舌頭上都是乾焦焦的枯黃一片,這小龍的眼角都快滴出眼淚來了。
夏頡睜開眼睛,朝四周看了看,太弈第一個撲到了夏頡的身邊,無比激動的叫道:“唉,夏頡,你還認得我麼?我是你親生的爹啊!”
端着一個人頭大小的黑玉藥罐的旒歆從帳幕外走了進來,憤怒的飛起一腳將太弈踹到了一邊去。旒歆指着太弈怒罵道:“你胡說什麼?夏頡還沒被捲入那輪迴之道,還沒忘記他這一世的事情呢,你就想着糊弄人麼?”
太弈尷尬的抓了抓下巴上亂糟糟的鬍鬚,一手拉過了站在旁邊的幽巫,低聲嘀咕着問起了什麼。幽巫一本正經的搖搖頭,太弈臉上的那表情啊,就不用說有多精彩了。他眨巴着眼睛,又朝夏頡湊了過來,‘桀桀’笑道:“其實,夏頡啊,我是你的義父呀!你還記得?”
滿臉惱怒的旒歆反身一腳狠狠的踹在了太弈的面門上,她怒聲道:“閉嘴,他的魂魄剛剛被從幽冥之中搶出來,一身鬼氣都還沒消,怕是腦子裡面都還是糊塗的,加上他身上的傷勢都還沒好,你在這裡佔他便宜幹什麼?”
太弈很委屈的嘀咕了幾句,憤怒的朝旒歆齜牙咧嘴了一番,乖乖的蹲在了一旁看旒歆施爲。
旒歆走到夏頡身邊,原本憤怒抓狂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清冽有如甘泉的笑容。她很溫柔的對夏頡笑道:“你忍着點,這一帖‘迴天膏’,可是好不容易纔煉出來的。爲了增強這膏藥的效力,你那坐騎都被我放了兩千斤精血出來哩!”
我那坐騎?腦子裡面還有點糊塗的夏頡張大嘴朝旒歆‘呵呵’的傻笑了一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突然醒悟,他的坐騎不就是玄武神龜麼?旒歆爲了這一帖膏藥,硬是放了玄武兩千斤血?雖然,玄武他的本體巨大無比,但是,兩千斤精血啊!這個數字,也太恐怖了!
閃爍着濃烈的血光,粘稠好似融化的瀝青,卻是晶瑩剔透好似黑水晶一般的膏藥自那黑玉藥罐中倒了下來。帶着極高溫度,按照夏頡的估算起碼有三四千度水準的膏藥一碰到夏頡的身軀,立刻響起了鐵板煎雞蛋的‘嗤嗤’聲響,一股子白煙從夏頡的身上冒了出來,帳篷裡頓時充滿了烤肉的方向。夏頡發出巨大的慘叫,這回天膏是什麼膏藥?怎會如此的恐怖?
旒歆將一罐子膏藥倒在了夏頡的身上,從頭到腳的給他塗了一層。
正在給夏頡體內灌注真元的廣成子、多寶道人同時厲喝一聲,兩人雙掌急速變幻手印,將夏頡好似陀螺一樣轉動,雙掌急揮,將那藥膏在他身上均勻的塗抹了一層。隨後,廣成子向夏頡的嘴裡塞了三顆金色的丹藥,旒歆朝夏頡的嘴裡猛塞了數十顆黑漆漆皺巴巴的巫藥。
一團烈焰在夏頡的肚子裡爆發,極熱的藥力燒得夏頡五臟欲焚,疼得他‘嗷嗷’慘叫。廣成子的三顆金丹藥力已經霸道至極,旒歆不管好歹的塞進夏頡嘴裡的數十顆巫藥更是力量充沛到了極點。那藥力瞬間充盈夏頡的五臟六腑周身經脈,一縷縷透明的三味真火從夏頡的七竅中噴了出來,燒得四周的空氣‘嗤嗤’亂響。
眼看夏頡的身軀承受不住體內霸道的藥力就要被那熱流燒燬時,迴天膏更加霸道、充滿了無盡生機的熱量自體外好似天河崩瀉般涌進了身體。這一股熱力強行壓制了夏頡體內那到處亂竄的可怕藥力,將那藥力收攏爲一條熾熱的火龍,順着夏頡的經脈急速運轉開來。
兩股熱流漸漸的融合爲一體,所過之處,夏頡破損的身軀急速的修補復原,而且比起以前益發的強壯。夏頡那兩條原本就很引人注意的長臂,一時間又增長了寸許,益發顯得他的體態無比的古怪。最終,那熱流直衝夏頡的頭顱,衝進了他的識海,將他震暈了過去。
就在夏頡暈倒的同時,太弈猛的竄了過來,手上巫杖朝夏頡的眉心用力的一點,‘啪’的一聲脆響,一股土黃色的巫力隨着一聲悶響自夏頡頭顱中擴散開來,衝得帳篷內數百大巫急急退散。這股巫力幾乎是夏頡一生修爲積存下來的全部土性巫力,如今全面爆發開來,巫力已經凝聚成實質,化爲一塊塊土黃色的結晶體朝四周亂砸亂射。
玄武的大腦袋從帳篷外探了進來,神氣完好一點兒都看不出剛剛‘無償獻血兩千斤’的他張開大嘴,朝着帳篷內那些土黃色的結晶體一吸,將這些沉重無比的結晶體吸進了嘴裡,胡亂咀嚼了幾口,吞進了肚子裡。他‘呵呵’的笑了幾聲,用力的點頭道:“剛纔虧虛了身體,正好拿來補補。唔,你這一杖下去,夏頡一輩子的修爲可就廢了啊!”
太弈神氣活現的杵着柺杖仰天狂笑:“你這老不死的老烏龜知道什麼?破而後立,我這裡有天大的好處等着他哩!正好把他這一身亂七八糟的巫力修爲給廢掉,以後才能修煉我隱巫殿歷代隱巫專修的巫訣呀!哈哈哈哈,和我太弈親自傳授的巫訣比起來,射日訣算什麼東西?”
旒歆的小手輕輕的拍打着夏頡的臉蛋,在一旁冷不冷熱不熱的譏嘲道:“當年是誰把射日訣送給夏頡的?”
太弈的笑聲嘎然而止,他悻悻然的瞪了旒歆一眼,嘀咕道:“那時候。。。老子不是還沒決定就是他麼?無非是用射日訣試試他的資質!”說道這裡,太弈又神氣無比的仰天爆笑起來,笑得那個得意,那個囂張,可就不用說了。
雙手按在夏頡天靈蓋上的多寶道人可沒心情聽太弈的狂笑,看到夏頡一身傷勢痊癒,用手按了一下夏頡的丹田,那顆原本幾乎粉碎的金丹也恢復了正常。他站起身來,冷冷的說道:“師尊命我多寶輔助師弟行事,沒想今日卻讓師弟受此重創。。。哼!海人,欺人太甚!”
大袖一揮,多寶道人雙手背在身後,陰沉着一張臉蛋走出了帳幕,身體化爲一道靈光,筆直的飛向了亞特蘭蒂斯島的方向。金光道人等一干截教弟子也紛紛飛起追了上去,只有廣成子、赤精子、雲中子三人相互看了看,同時無奈的搖了搖頭。
玄武扭頭看了看急速遠去的多寶道人一行,低聲嘀咕道:“唔,似乎,有人發火了啊!唉,還是我老龜活得消遙自在,這個心境修爲也是天下一等一的,一般不發火!”他大頭點了點,挪動了帳篷裡,趴在了夏頡身邊,四條腿兒一個頭一根尾巴往殼裡一縮,打起了瞌睡。
帳篷外傳來了刑天大風幾個人嘻嘻哈哈的聲音,他們衝進帳篷,得知夏頡的傷勢已經痊癒的消息後,幾個人騎上了自己的坐騎,朝多寶道人遠去的身影追了上。截教弟子大戰海人,這等熱鬧,刑天大風他們怎會放過?蠻國大軍的營寨內飛起了無數的大巫想要攔截一干人等,但是他們的坐騎都是神獸一級的強悍生物,速度快得驚人,幾個眨眼間,就把這些大巫給甩得不見了蹤影。
蠻國營寨內響起了淒厲的嚎叫聲,數千名大巫跨上了翼龍,朝刑天大風他們追去。
多寶道人已經一馬當先跑到了亞特蘭蒂斯島上,因爲夏頡被擊殺――實則上夏頡已經死去,若非廣成子、多寶道人連同數百幽巫強行破開虛空進入幽冥搶回他的魂魄,夏頡實則已經是死人了――自覺有負通天道人重託的多寶道人抓狂了。
聖人也會有火氣,何況是多寶道人這羣並沒有成聖的煉氣士?
腳踏一朵祥雲,多寶道人飄浮在海洋神殿的正上方,冷聲喝道:“那打殺我夏頡師弟的賊子,給吾滾出來!”
多寶道人一聲怒吼,雙手朝下方一按,頓時無數道青藍色水缸粗的天雷轟然落下,炸得海洋神殿四周的狼人、血族一陣雞飛狗跳。多寶道人此刻還算是留了餘地,並沒有下殺手,那一道道天雷轟下,只是將這些狼人、血族炸傷炸暈了數萬人,卻沒有一個人被殺。以多寶道人的修爲,如此精妙的控制天雷之力,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