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頡他們被發現的過程很簡單。
那條眼看就要化蛟而去的騰蛇,對於身上突然冒出來的小火星很是討厭,輕輕的扭動了一下身體,那對陰森邪異的眸子朝着夏頡他們這個方向看了一眼,隨口就對那幾名站在山頭上指揮數千彪形大漢包圍了自己的蠻人首領噴出了一團數十丈大小的綠色火團。那火團無聲無息的急速飛來,而那條騰蛇卻無比享受再次開始吞食天空落下的雷火,準備迎接馬上就要降臨的雷劫。
這團綠火就在那山頭上悄無聲息的炸開,陰柔的爆炸力直接掃蕩了方圓裡許的地面,卻把那幾個領頭的蠻人首領中的一位直接炸到了夏頡他們面前。更加倒黴的就是,這個被炸得飛出數裡的蠻人首領,一頭撞在了正鼓着臉上肌肉發狠的夏頡身上,隨着一聲巨響,那首領又尖叫着反彈出了十幾丈外,這才歪歪斜斜的爬了起來。
數十條壯漢急速的跑了過來,七手八腳的扶起了這倒黴的首領。那首領卻是怒罵一聲,隨手分開人羣,一邊揉着鼓起一個大肉瘤的腦袋,一邊朝夏頡走了過來:“漢子,你的身子好結實,你是哪個部落的人?唔,你身邊這羣黃毛的漢子是什麼東西?山精?水怪?還是什麼玩意?”
正在地上哆嗦的穆圖猛的跳了起來,無比自豪的用大拇指朝着自己的胸口比劃着,大聲叫嚷道:“我不是什麼精怪,我是偉大的亞特蘭蒂斯王國的青銅貴族穆圖,無比強大的戰士,海域的掌控者,偉大的海神座下最爲虔誠的信徒。你們這些沒有開化的原始人類,你們。”
夏頡毫不猶豫的一巴掌徹底的鎮壓了穆圖的突然發飆,這一掌封死了穆圖全身的所有力量,如今他就連彈動一下舌頭的力氣都沒有,哪裡還能叫嚷出聲?上前兩步,朝着那蠻人首領行了一個山林部落最常用的禮節,夏頡大聲說道:“首領,我是篪虎部族的篪虎暴龍,商會的護衛首領,這次是來保護我們的少老闆來南方遊歷的。至於這些黃毛藍眼的人,請您不要理會他們,他們是我購買的奴隸。”
穆圖以及十個屬下的脖子上青筋立刻暴了出來,他們是奴隸麼?他們是戰士!夏頡怎麼可以這樣侮辱他們的身份?可是那些壯漢手上寒光閃閃或者無比巨大的兵器卻讓他們明白了一件事情:最強大的海人戰士在這羣野蠻人面前也沒有說話的餘地,所以,他們還是老老實實的裝糊塗的好。畢竟,這羣人可是敢於向一條龐大得可怕的怪物發動攻擊的猛人啊。
那蠻人首領彷佛岩石一樣方方正正的臉上兩條焦枯的半黃色長眉皺在了一起,連連搖頭口水橫飛的嘆息道:“篪虎兄弟,你們可來得真不是時候,趕快逃命罷,逃到最高的山頭上去,也許你們還能找回一條命來,至於你們的商隊,嘎,看到那條東西了麼?該死,這裡的盆地裡居然有一條要成爲蛟龍的大蛇,早知道我們就應該趁着他最後一次蛻皮的機會殺死他,現在卻來不及啦。”
一名手持黎杖的枯瘦老頭動作麻利的跑了過來,尖聲尖氣的叫道:“也難說呀,只要我們拖延多點時日,不讓這條大貨離開原地,就不會有事。等到大王那邊的巫來了,就有足夠的力量殺死這條大蛇了。化蛟的蛇,我們也是曾經殺過的呀!”
這老頭‘哧溜’一聲吸了口口水,無比懷念的說道:“暴熊啊,我還記得以前那條大蛇的味道,嘖嘖,真好吃啊。”
夏頡、刑天大風他們差點沒笑癱在地上,這老巫公卻是有趣,到了這種時候還惦記着吃呢。
那叫做暴熊的蠻人首領一臉的難堪,突然間大聲吼叫起來:“巫公,現在我們要去砍那條大蛇,你還惦記着吃麼?這條大傢伙可和你平時生吞的那些小貨不同,他一口能吞下一百個人,你還惦記着吃他?”
一手把那口水滴答的巫公拎了起來,暴熊搖搖頭,很是不屑的掃了刑天大風他們一眼:“篪虎兄弟,看你身邊這幾個人的樣子,可都不像是有力氣的好漢,你們還是躲起來罷。要是我們阻止不了這條大蛇,方圓十萬裡就成汪洋,也不用說什麼了。要是天神顯靈,讓我們劈死了這條大蛇,嘎嘎,到時候請你們吃騰蛇肉啊!這可是真正的好東西。”
哼哼了兩聲,暴熊一口濃痰吐向了穆圖他們,嘀咕道:“看起來塊頭挺大,比老子還高了這麼多,原來就是一羣廢物,中看不中用啊。嘖嘖,還說什麼亞什麼斯的戰士,孃的,我們部落裡一個女娃娃都能一把掐死你們這羣廢物十幾個。難怪你們被賣了當奴隸!倒是一頭黃毛挺好玩的!篪虎兄弟,你們養這羣廢物,不嫌浪費肉麼?”
搖搖頭,很是不解的朝着穆圖他們一羣狼人戰士比劃了一個看不起的手勢,暴熊拎着那巫公,帶着一票族人,就要朝那騰蛇衝去。
夏頡的手準確的扣住了暴熊的肩膀,壓住了他的肩井大穴,讓他一時動彈不得。“暴熊兄弟,不要急,你們現在衝殺過去,能有幾個族人打破那大蛇身上的鱗甲?還不如等天雷放下來了,炸得他渾身帶傷的時候再上,殺起來就容易多啦。”夏頡感覺很奇怪,這羣來殺騰蛇以阻止他化蛟的蠻人兄弟,難道就不知道化蛟的大蛇會面臨天劫的威脅麼?
眼睛拼命眨巴眨巴的暴熊猛的愣了一下,突然連連朝着夏頡比劃大拇指:“不愧是去了山外面見了世面的篪虎兄弟啊,這騰蛇似乎真的要挨雷劈了才能化爲蛟龍的啊。巫公,你說是不是?真的會有天雷降下來劈這條大蛇麼?”
那巫公被暴熊拎在手上掙扎了半天,差點沒把身上那塊獸皮給掙碎了還是沒有脫離暴熊的手掌,只能氣惱無比的連連用黎杖敲打着暴熊的腦袋怒罵道:“當然,其他的精怪化爲人形,只有很小的劫難,但是這種能夠化爲蛟龍的大精怪,會有天帝的屬下親自降下天雷來對付他。唔,如果運氣好,也許這條大蛇會直接被雷劈死,我們只要上去切肉就好了。”
‘吧嗒’一聲,那巫公又開始懷念那香噴噴的騰蛇肉了。
暴熊卻是狠狠的抖動了一陣巫公的身體,怒喝道:“那你剛纔怎麼不提?我差點就帶着兄弟們去和那條大蛇拼命!”
巫公理直氣壯的看着暴熊,大聲尖叫道:“我都五百多歲了,我太老了,很多事情都忘記了,這能怪我麼?”
旒歆在旁邊拼命搖頭,對這巫公徹底沒有了言語。她很仔細的發現,這個巫公露出來的膀子上刺着一個奇異的花紋,證明這名巫公是屬於大夏巫教秘密掌握的那些巫師之一,並不是屬於南蠻國度土生土長的那些巫的傳承。旒歆不由得在心裡腹誹道:“難怪最近數百年大夏對南荒的控制力越來越弱,若是這些巫都是眼前這等模樣,他們還能起什麼作用呢?”
刑天大風他們卻沒有想這麼多,他們很快的就和肚子裡面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暴熊攀上了交情,一行人找了最近的一座高山站下,有暴熊的數十名族人手腳麻利的在他們頭上搭建了一個勉強可以遮蓋風雨的棚子,就這麼遠遠的看着那條矗立着不動的大蛇。
‘嗤啦啦’一聲巨響,一道極細的閃電從最西方橫掃天空,分裂出無數的枝椏,劈開了色澤越來越黑的天空,消失在最遠處的東方天際。數十團雷火從那閃電上飄落下來,距離那大蛇遠的就安然的落在了地上,炸得方圓數百丈的地面土石橫飛;距離那大蛇近的,卻被那大蛇一口就吞下,於是眼看着那大蛇黑漆漆的鱗甲上就有一層湛藍色的水波以及一道道暗淡的閃電冒了出來。
“這貨卻也奸猾,想要藉助天雷之力抵擋天劫麼?”夏頡不由得很是佩服的罵了一句。這些精怪說起來也可憐,不會煉製法寶的他們,只能完全憑藉本能來抵擋天雷的考驗,這條大蛇仗着自己的肉體強悍無比,預先吞下天雷電火準備稍後釋放出來以抵擋天雷,卻也是個不錯的辦法。也只有這種洪荒巨獸才能採用這種手段,其他的體型微小的精怪,怕是吞下一道天雷,就立刻被燒糊了。
旒歆卻是很愜意的躲在夏頡的身後以躲避撲面而來的狂風,聲音清脆的說道:“卻不知道這次自天界降下以施加天雷之刑的,是哪一位天神呢?嗯,自從千年之前大夏巫教那一任的靈巫突破天神之道晉升天神之後,卻是沒聽說過再有天神下降的事情了。”
刑天大風抹了一下自己臉上的汗水和雨水,不解的問道:“一條大蛇而已,怕是不會有天神爲了一條畜生而下降罷?”
旒歆聳聳肩膀,淡淡的說道:“未必。這條騰蛇,看他顯示出來的實力,可是老大不簡單呢。”
他們在這裡說笑,那條大蛇卻是越來越緊張,漸漸的,就可以看到他二十幾里長的身軀盡數從那地穴中蜿蜒了出來,在地上盤成了一個碩大無朋的蛇陣,一張大嘴開始吞雲吐霧,嘴角有絲絲水光煙雲出沒,方圓百里之內平地裡水深三丈,那水波一層層的朝着那大蛇捲了過去,把他巨大的身軀漸漸的淹沒了。
暴熊突然罵了起來,一番不堪入耳的髒話噴射而出,最後他憤怒的抱怨道:“我們部落的運氣太差,追着一羣野角鹿到了這裡,還以爲找到了一個好地方想要把族人遷徙過來,誰知道居然會碰到這種怪物?就手上這點人,若是天雷劈不死這條大蛇,我們可如何是好?巫公,怕是我們跑不掉罷?”暴熊狠狠的把一柄黑石巨斧砸在了地上。
那巫公含糊的應了幾聲,很努力的把一條剛剛塞進嘴裡的七彩斑斕的蠍子吞進了肚子,剛要說點什麼安慰暴熊,天空中卻是開天闢地般一聲巨大的雷霆響過,密不透風的暴雨就突然的降了下來。那暴雨大啊,簡直就好似天河決口一樣,暴熊的族人好容易在他們頭上搭建的那個棚子剛剛頂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整個被沖垮了。
‘哼’的一聲,夏頡身上透出了一股柔和的潛力,把身周丈許內的雨點震得紛紛散開,恰好護住了旒歆和白,沒有讓一點雨水沾在她們身上。刑天大風他們也各有手段,都在暴風雨中給自己營造了一個舒適的小空間,不受風雨之苦。唯獨就苦了穆圖他們一羣狼人戰士,一個個傻乎乎的站在雨地裡,渾身上下被打了個溼透,原本很是威武的散亂長髮就好似枯萎的茅草一樣有氣無力的貼在了臉上,看起來好不狼狽。
穆圖呆呆的看着夏頡他們身上釋放出來的各色光芒,再看看就連暴熊的族人都能用巫力震開雨點的侵襲,不由得和自己的屬下對視了一眼,認命的嘆息了一聲,勉強用手抱住了腦袋,繼續朝着那條盤成了一團的大蛇看了過去。“原始的地方,野蠻的地方,爲什麼安道爾大人會給我下達這樣該死的任務命令?殺死一個比屠戮者機器人還要堅硬、強大的戰士?啊,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後面有腳步聲傳來,一臉嚴肅堅毅的黑巖抓着自己的牛角斧帶着四名面色有點難看的族人大步的跑了過來。似乎他和暴熊都是熟人,兩人隨意的招手招呼了一下,黑巖就朝着夏頡點點頭,毅然的站在了夏頡身邊,作出了隨時可以替夏頡遮擋住攻擊的架勢來。夏頡卻正好聽到了暴熊在旁邊的嘀咕:“這裡本來就是山熊部落的地盤啊,也該他們出人來幫忙我們了,否則萬一起蛟,最倒黴的就是他們啊。”
一層層翻卷的黑雲突然急速的滾動起來,彷佛漩渦一樣的滾動起來,天空傳來了巨大的鼓聲。沒錯,不是雷霆的聲音,而是無比沉重嘹亮的戰鼓聲。方圓千里之內的烏雲都圍繞着那大蛇頭頂正上方的某一點急速旋轉,構成了一層層一圈圈厚達數裡的渦輪,聲勢已經駭人到了極點。無數道藍色的閃電在那漩渦中瘋狂的閃動,卻是凝而不放,漸漸的聚集成了一面無比碩大的電網。
‘轟轟轟’,隨着幾聲震天價的鼓聲,夏頡他們突然渾身一抖,彷佛天空有某個巨大的生物正在用目光凝視他們,那是一種高高在上無比**肅穆的感覺,不帶一點敵意,卻也不帶任何的感情,就是這樣的高不可攀,唔,逼得夏頡他們都有一種想要跪倒在地上膜拜的衝動。無窮無盡的威壓從那雲層後方散播下來,那大蛇立刻縮回了高高豎起的身體,兩隻兇惡邪異的眸子裡閃動起碧綠的光芒。
‘哼哼哼哼哼哼哼’,一連串低沉龐大的笑聲從那巨大的雲層渦輪中傳下,空氣中瀰漫的巨大壓力立刻暴漲了百倍不止。刑天大風他們這羣一鼎二鼎實力的巫武、巫士頓時全部軟在了地上,就連動一根小指頭的力氣都沒有,穆圖他們更是低聲的嘶叫喝罵着,卻被那壓力死死的按在了地上,不能擡起頭來。
暴熊他們所有的族人都驚恐萬分的軟在了地上,同樣被震懾於那無比的威嚴之下。整個山嶺上還能站立着的人,只有旒歆和夏頡。
旒歆袍袖翻飛,滿臉輕鬆的看着那雲層渦輪,眼裡閃動着碧綠色的幽光,心裡滿是好奇。那種巨大可怕的威壓對她彷佛不起任何作用,最多也就是讓她的袍子發出了‘噼裡啪啦’的響聲不斷飛舞而已。夏頡卻是硬憑着一口怒氣站在原地,他不知道那雲層後莫名的存在是什麼東西,但是他爲什麼要對那看都看不到的東西下跪呢?
兩支足足有數裡方圓的蒼黃色大手突然從那雲層漩渦中探下,把那滿天的烏雲撕開了一條巨大的縫隙。一張十幾裡大小的光禿禿的腦袋也從那縫隙中慢慢探下,瞪着一對精光四射的眸子,狠狠的打量了一陣那無比警惕的緩緩轉動着身體的騰蛇。這大腦袋的兩隻耳朵上,一左一右的掛着一條青蛇一條黃蛇,脖子上更是纏繞着一條五彩的巨蟒,正在那裡噴吐着一絲絲的火焰,氣焰極其浩大。
天空一片電光閃過,九名身高過百丈的巨人突然浮現在雲層中,他們腳踏湛藍色的雷雲,面前漂浮着巨大的戰鼓,手持兩根十幾丈長的慘白色骨骼,瘋狂的敲擊着面前的大鼓,發出了震耳欲聾的鼓聲。每一聲鼓聲發出,整個天地似乎都隨着跳動起來,那空中的雷火電光更是益發的密集,匯聚成了一團團裡許大小的雷火,不斷的朝着地面逼了下來。
那無比巨大的腦袋突然張開大嘴,甕聲甕氣的朝着那條騰蛇喝道:“畜生,九道天雷,躲過成蛟,躲不過就成鬼,你可明白?此乃天帝鐵律,由不得你不答應!”一支大手狠狠的揮動了一下,平地裡就颳起了數千丈高的羊角旋風,數以百計的旋風黑黝黝的相互撞擊摩擦,發出震天的巨響,無數被捲起的巨石、樹木相互摩擦,濺出了滿天的火星粉屑。
那騰蛇猛的嘶叫起來,‘吱吱~~~昂’,他眼裡的兩道綠光更盛,大嘴一張,就是一道數十丈長的綠色火焰帶着鋪天蓋地的刺鼻腥臭朝着那巨大的腦袋噴了過去。這騰蛇雖然已經到了化蛟的門檻上,卻依然是野性未消靈智未開,對於這樣的上位天神,他也敢出口噴他一臉的口水。
那大腦袋‘哼哼哼哼’的冷笑了好一陣子,一口氣輕描淡寫的噴出,把那道綠火打成了粉碎,這纔有點狐疑的朝着夏頡和旒歆站立的山頭看了一眼,突然一道無比強橫的精神威壓鋪天蓋地的朝着夏頡、旒歆二人捲了過來。這道精神威壓好不恐怖,無形無質的威壓,卻捲起了巨大的尖嘯聲,所過之處岩層崩裂,足足在地上撕開了數百丈深的溝渠,分明就是要逼迫夏頡和旒歆朝着他下跪的意思。
夏頡大喝一聲,眼裡紫色的光芒一閃,氤氳紫氣全力發動,以神化虛,瞬間遁入那冥冥虛空之中,牽來了九天之外的至陽至剛的雷霆焰火,就要連發四十九道天雷來對抗這非人的精神攻擊。他如今實力大漲,太古煉氣士的法訣又是高深精妙到了極點,發動這等威力極大的法訣,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有四十九道百丈粗細的紫色雷霆彷佛激光一樣筆直突然自虛空中轟然落下。
紫色雷霆和那無形的精神衝擊力正面對撞上,頓時夏頡和旒歆所站立的山頭前十幾裡的地方彷佛爆炸了一顆核彈一樣,一團紫色火光沖天而起,一朵巨大的蘑菇雲‘轟隆隆’的伸展開來,無數水珠彷佛箭矢一樣朝着四面八方激射,卻彷佛平地裡長了一朵鮮花一般。
那巨大的腦袋分明是大吃了一驚的樣子,兩隻大眼仔細的看了夏頡又看,嘰哩咕嚕的嘀咕了‘鴻鈞’二字好幾次,這才大手一揮,指着那地上盤着的騰蛇喝道:“天雷煉體,給我轟下去!咄,你這等骯粇大物,也想化爲神龍,可有這麼簡單麼?”
彷彿是故意要向嘴角冒着血絲的夏頡顯露自己的威風,這僅僅露出了一個巨大腦袋的天神猛吼了一聲,天空就有數以百計的百丈粗細的雷霆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凝結成了一顆不到寸許大小的光芒萬丈不可正視的小小雷珠,‘嗡’的一下就朝着那大蛇轟了下去。
這大蛇好不彪悍,‘嘎嘎’一聲慘叫,渾身水波綿綿密密的也不知道裹起了多少層,身上那電網同樣是‘嗡’的一聲沖天而起,朝着那雷珠捲了過去。畢竟是還沒有得道的牲畜一類,這大蛇卻也不如人類修士那樣奸猾,知道趨避之道,總之就是靠着他無比巨大的身軀、極其充沛的妖力和天劫硬扛。
一道強光激閃而過,夏頡耳朵中頓時只有‘嗡嗡’的聲響,卻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眼前更是昏花一片,哪裡看得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有旒歆實力已經接近了天神之道,把一切看得是清清楚楚。那雷珠和電網碰撞的地方,憑空彷佛一片明鏡粉碎一樣,產生了無數的黑色裂縫以及大塊大塊的碎片,那黑色裂縫有無窮無盡的吸引力,瞬間就把爆炸的力量吸走了大半,只有一小半的餘波轟在了那大蛇的身上。饒是僅僅是爆炸的餘波,那大蛇也是一聲慘叫,整個身體被轟得陷下了地面百丈之多。以那大蛇的身體爲中心,整個盆地一陣的地動山搖,無數數百丈大小數十丈厚的巖塊被那巨大的力量掀起,一圈圈的朝着四周擴散開去,硬是把百里左右的一大片地面生生削去了一層。
那大蛇似乎是得意又似乎是炫耀一般,猛的張開了大嘴朝着那天神吼叫了幾聲,張口就是十幾顆深綠色臭氣熏天的毒涎所化的火球朝着天空飛去,一副不把那天神的面孔噴出個五顏六色來就不肯罷休的樣子。這天神卻哪裡肯受一條小小蛇蟲的這等挑釁?他手再次一揮,比方纔密集強大了倍許的無數電光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凝聚成了一顆拳頭大小的雷珠,轟轟然朝着地面激射。
又是一次巨大的爆炸,夏頡這一次也承受不住那爆炸的聲浪光波侵襲,只能悶哼一聲,連連倒退了三五步。猛然間他肩膀一沉,卻是白早就被嚇得半死,跳上了夏頡的肩膀兩條長臂死死的扣住了夏頡的脖子,不敢再看那天神降下天雷考驗這騰蛇的大場面。
旒歆極其不滿的冷哼一聲,朝着那塊頭巨大的天神投去了一抹極其陰森的兇光,上前一步攔在了夏頡的身前,一道極其暗淡隱晦的綠光攔在了她面前,卻正好把夏頡和刑天大風一干人都護在了裡面,再也不受那巨大的聲浪侵襲。至於其他的暴熊等人,旒歆卻是理會都懶得理會,任憑他們被那爆炸捲起的颶風‘哧溜’一下震飛了十幾丈外。
‘轟轟轟轟轟’,那天神又轟下了五顆雷珠,每一顆雷珠的威力都比上一顆提升了倍許,其中更有極熱的天火極其銳利的罡風匯聚其中,那等威力簡直大得難以形容。可是地上這條騰蛇卻也好了得,硬是用體外的電網攔下了兩顆,又用體外的水波硬扛了三顆,加上前面的兩顆雷珠,總共七道天雷被這條大蛇用蠻力給生頂了過去。
那天神氣得‘哇哇’亂叫,那大蛇卻也不輕鬆,渾身的鱗甲已經碎裂了一大半,瀑布一樣的鮮血從他身上數百處傷口傾瀉而下,不斷的削弱着這條精靈的體力。這大蛇卻也發狠到了極處,他不斷的仰天長嘶,一團團綠色火光在他嘴邊纏繞,平地裡的水波更盛,百里方圓數十丈深的水浪迅速的朝着他身軀涌了過來,最終壓縮成了一個十幾丈大小漆黑的水球。
那大蛇發出了類似人類得意獰笑的聲音,隨着他身體一波波的蠕動,那十幾丈大小的水球慢慢的升了起來,在他頭頂百丈高下漂浮旋轉。還有兩道天雷,如果能夠順利的熬過去,他就能借助天雷的力量脫去如今的蛇身,轉化爲充滿靈氣的蛟體,在進化飛騰的道路上大進一步。擁有了蛟龍的身軀,日後修成神龍,直飛天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比他如今修成蛟龍要容易多了。
天神緩緩的轉過頭來,深深的凝視了嘴角掛着血絲的夏頡一眼,嘴裡發出了古怪的笑聲。彷彿是爲了證明剛纔夏頡召喚的四十九道天雷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這天神雙手同時朝着那大蛇按了下去。七顆丈許大小通體湛藍髮出刺目紫光的雷球頓時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出現在虛空中,無數道電光糾纏在那七顆雷球之上,發出‘噼啪’巨響。
空氣中充滿了臭氧的味道,數百里內的空氣都因爲強大的電流而電離,夏頡他們的頭髮一根根的豎了起來,雨水擊打在那些軟在地上的人身上,就有一條條細細的小電芒在人體上閃動,疼得刑天大風兄弟幾個指天劃地的低聲詛咒起來,卻又不敢大聲,只能無力的繼續癱軟在地上。
夏頡和旒歆的眼力極佳,他們看得很清楚,那條大蛇猙獰可怕的頭上露出了很人性化的彷佛半夜見到鬼的表情。這大蛇經受了七道天雷的洗禮,如今靈智漸開,似乎已經開始明白眼前的事情有點不大對勁。從來沒聽說過渡天雷劫的時候,有同時冒出七顆雷球向下轟的罷?
可是容不得這條大蛇對天空的那些天神發出抗議,七顆雷球已經怒嘯着劈了下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數以百萬計手腕粗細的雷霆。方圓百里的天空都被那密密麻麻的電光所佈滿,一道道筆直的電光貫通天地,就好似無數閃亮的甘蔗林一般。這一擊的餘波,卻是連夏頡他們都波及到了。眼看着那些暴熊的族人一個個癱在地上不能動彈,也全部被籠罩在了這強烈的電網中。
“我靠!天地不仁啊!”夏頡只能發出一聲認命的哀嚎,因爲太弈的傳承而變得膨脹起來的自信心,突然又彷佛某種充血器官突然受到重擊後一樣的委頓了下去。他飛快的從手鐲裡摸出了多寶道人的仿造的‘先天中央戊土旗’,大旗一招,就有淡黃色的一片祥雲遮蓋在了戰場附近所有人的頭頂上。“只是餘波所及,應該攔得住罷?”
天地間不再有其他的聲音,眼前只有黑白二色,天地彷佛在倒懸崩解,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緩慢卻又如此清晰的在眼前發生。
那條大蛇淒厲的慘叫着,渾身的鱗甲都被這一擊給揭得乾乾淨淨,血水‘砰砰’的噴了出來,很快他立足之處就形成了一個小小的血水湖泊。那天雷的餘勁未消,狠狠的劃過了大蛇的身體,把他大塊的肌肉都給震成了一片焦枯的灰燼,這條露出了通體紅白色肌肉的大蛇,幾乎是人力而起,張開大嘴就把一顆深綠色纏繞着無數層水波水氣的內丹噴了出來。
夏頡則是怒罵了一聲,眼睜睜的看着手上的‘先天中央戊土旗’‘轟’的一聲燃燒起來,連桿子都化爲了灰燼。這一切無不證明了一件事情:多寶道人出品法寶,多爲一次性消耗。
那天空巨大的頭顱朝着夏頡翻了個白眼,臉上也說不出是什麼樣的表情,總之就是用彷佛挑釁又彷佛帶着點其他意味的目光瞪了夏頡一眼,雙手再次虛按。這次,天空出現的,是整整齊齊排成了大衍之位的四十九枚直徑三丈的雷珠。這次的雷珠通體晶瑩剔透彷佛最上品的水晶製品,核心處有一道金色的符文若隱若現,每一顆整體給人感覺都是無比的寧靜。
那條大蛇無比氣憤無比惱怒無比憤怒的嚎叫了一聲,眼裡綠光連閃的他用那種法官看待瀆職者的兇厲眼神盯着那天空巨大的天神,不解他爲什麼要用傳說中神龍飛天之時才能碰到的那種檔次的天雷來對付他這麼一條不過數萬年火候好容易才把整條巨大的身軀鍛鍊完畢甚至連蛟龍都還沒有修練成的太古騰蛇。這條大蛇記得很清楚,他似乎從來沒有得罪過天上的神靈罷?
旒歆歪着腦袋皺起了眉頭,回頭看了夏頡一眼:“這名天神,似乎和你賭氣呢?你用四十九道電光對付了他的破空神識,現在他也用四十九枚雷珠對付這條騰蛇,嗯,莫非他想要告訴你,他是天神比你強麼?他是天神,原本就比我們強。”
夏頡滿臉的無辜,攤開雙手不發一言,他心裡清楚,若是這天神真的是在和他夏頡暗自較勁的話,罪魁禍首怕是就是自己拜的那位師尊或者是那位師尊的師尊招惹的禍事。這些太古的天神,久居天界,又怎麼會無端端的和一名下界的大巫賭氣呢?
“洪荒震雷,滅殺!”那天神低沉的吼了一聲,四十九顆雷珠無聲無息的急速劃破虛空,輕而易舉的粉碎了那大蛇的內丹,沒入了那大蛇的軀體。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光焰的,那大蛇通體的肌肉突然一塊塊的炸裂開來,炸得血肉四濺盡成齏粉,就留下了一條大蛇的骨骼盤在黑漆漆的地面上。那彷佛極品白玉髓的蛇骨,在電光的照耀下,發出了溫潤的熒光。
一股無形的力量捲起了那條巨大的蛇骨,眼看着那條蛇骨不斷的縮小,最終變成了丈許長短的一條後,徑直被那無形之力丟向了夏頡。
那天神發出了‘嗡嗡隆隆’的笑聲:“有趣的巫,你居然能夠在我的神威之下站穩,這點骨頭,送給你罷。”
夏頡下意識的接住了那條蛇骨,卻被那沉重的分量差點沒砸翻在地上。這條大蛇被那天神用所謂的洪荒震雷擊殺,一應的精華神魄卻都被封印在了這條蛇骨中,幾乎就有了這條大蛇全部的分量,饒是夏頡如今力可拔山,卻也難以承受這等洪荒兇物的遺骸。
一陣彷佛電流般的力量順着夏頡的手臂衝進了他的身體,這是那條大蛇被擊殺後殘留的最爲精粹的力量本源,卻也被那天神隨着他的骨骼贈送給了夏頡,如今卻是便宜了夏頡。這等洪荒巨獸的身體原本就以極度的結實強橫出名,這等力量本源輕鬆的融入了夏頡的身軀,卻是讓夏頡身軀的強度再次朝着‘變態’這個境界前進了一大步。
‘哼哼哼哼哼哼’,那天神以及那九名敲鼓的巨人同時發出連串的笑聲,扯來了大片的烏雲掩過了自己的軀體,頓時消失無蹤。那股瀰漫在空氣中讓人骨軟筋麻的恐怖威壓也隨之不見,暴熊的族人以及刑天大風他們紛紛都爬了起來。夏頡也不多說什麼,隨手就把那根蛇骨塞進了手鐲中以待後用,這是天神贈送的物事,他還害怕有人敢強奪麼?
暴熊以及那巫公對夏頡的態度已經是到了近乎頂禮膜拜的地步,能夠得到天神的誇獎,這是多大的榮耀啊?尤其敢在天神的威壓之下挺直了腰桿站起來的,更是一等一的好漢了。這些蠻人的心思極其單純,只要是好漢他們就佩服,如果這個好漢還是他們自己部族的人,那就更是親熱得不得了。當下暴熊就一定要邀請夏頡他們去自己得部落,說是自己部落中有好的物品可以和商隊交換。
夏頡、刑天大風他們一盤算,這暴熊的部落所在正好是他們所要前去的方向,當下也就順水推舟答應了。
暴熊大喜,正要整頓族人隊伍返回村落時,卻看到前面山頭上浩浩蕩蕩的起碼有兩三萬人的隊伍涌了過來,一個面容枯瘦青白的年輕人頭上插着十幾根彩色斑斕的鳥羽,鼻子朝着天空,騎在一匹三角馱龍的背上,一路喳喳呼呼的帶着人急速趕來。
還沒到夏頡他們跟前還隔着百多丈距離呢,那年輕人已經大聲喊叫起來:“你們所說的要化蛟的大蛇在哪裡?王子我帶了族內高手過來,正要把他殺了取了內丹去孝敬大王。”
等得他到了夏頡他們面前,這年輕人用近乎施捨的眼神瞥了一眼夏頡他們,那粘乎乎的目光卻突然盯住了旒歆不動了。
就聽得他用那種囈語的語氣結結巴巴的說道:“這個婆娘,把你遮臉的紗巾拿下來,讓王子我看看你長得怎麼樣?要是你生得漂亮,就跟着王子我回去罷,保證你吃天下最好的,用天下最好的。嘿,你的手生得可真好看!來,讓我舔舔,看看你的指頭甜不甜。”
旒歆勃然大怒,眼裡兩團青色的鬼火猛的燃燒起來。
夏頡也是心頭一陣惱火,右手已經按在了左手腕的手鐲上,管他是不是蠻王的王子,他隨時準備抽出狼牙棒給這傢伙一棒了。
刑天大風他們則是面色一寒,同時朝着那年輕人逼近了一步,身上已經冒出了森冷的殺氣。
赤椋更是帶着安邑城標準的世家子弟的脾氣,聽得這年輕人出言不遜,跳起來指着他鼻子就破口大罵:“操,你吃大糞長大的不成?怎麼滿嘴巴臭氣呢?”
‘嘩啦啦’,那年輕人身後百多名渾身都紋得五彩斑斕盡是些毒蟲猛獸圖案的大漢立刻踏上前了幾步,紛紛拔出了兵器,朝着赤椋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