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安邑,居民只有鼎盛時期的兩成。除了必須住在王宮內的履癸和那些王庭暗司的兵馬,以及那些不得不在安邑城內應卯的官員,其他能不靠近安邑的人,都遠遠的避開了去。安邑城方圓三千里內,除了那些不知大戰即將在大夏的腹地爆發的平民百姓依然在‘安居樂業’,以往安邑城周邊密集的軍鎮、軍城內已經是空空蕩蕩,罕見人跡。
大夏的菁華,各大巫家的家主、諸多的軍隊將領、諸方鎮守的大將大員,以及那數量龐大的軍隊,都散步在安邑城數千裡外的各處營地裡。每一處營盤都依託天然的山勢地脈佈置了各種惑人眼目的巫陣,將那沖天的殺氣遮掩得一點兒都不能泄漏出來。
安邑城附近,如今最忙碌的,是除了黎巫殿以外的其他八大巫殿的大巫。他們在佈置一個龐大的巫陣,一個以安邑城爲中心,佔地面積近千平方里的巨大巫陣,一個用大巫的血肉和生命作爲祭品的巫陣,一個如今的大巫們所能發動的最強的巫陣。天巫殿的‘星殺’、地巫殿的‘地滅’、幽巫殿的‘屠魂’、靈巫殿的‘戮靈’、力巫殿的‘混沌’、令巫殿的‘天譴’六大巫陣作爲羽翼,以正中化巫殿的‘泯滅’巫陣爲核心,七大巫陣勾連在一起,以求能攻擊到末日堡壘的絕殺之陣。
安邑城方圓千里內,一道道凜冽的殺氣和怨氣沖天而起,到處都傳來悽慘的嚎叫。
幻巫殿的大巫們,端坐在安邑城四角的高峰上穩穩的維持着他們佈置的那個碩大無朋的將方圓數萬裡的地域都覆蓋起來的幻陣。
黎巫殿的大巫們則是將一碗碗漆黑髮臭的巫藥遞給一個個滿臉肅穆莊嚴的大巫。這些自願爲了大夏獻身的大巫飲下巫藥後,頓時渾身僵硬無法動彈,四肢骨骼卻異常奇怪的扭曲着,好似燒化的橡膠一樣將他們扭曲成怪模怪樣的形狀。一個個身材高大容貌端正的大巫被那巫藥強行扭曲成各種巫苻印痕的形狀,黎巫殿的大巫們扛着這些大巫,將他們小心翼翼的安放在大陣的各處。
這些骨肉被強行扭曲的大巫,受那巫藥的強力刺激,不斷的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嚎。饒是他們都是自願成爲巫陣的祭祀,可是那巫藥的藥力過於霸道,他們哪裡承受得起?極端的痛楚,讓他們的巫力極端的波動,龐大的巫力從他們身上一波波的涌出,匯聚在一起,讓地上那用無數方原玉構成的巫陣漸漸的發出淡淡的光芒,一股股滿帶着怨毒和絕望的可怕負面能量在天地間奔涌。
原始道人、通天道人此刻正踏足在三清道觀上空的一朵白雲上,靜靜的眺望大巫們的手段。
過了許久,原始道人才打了個稽首,低聲嘆道:“善哉、善哉,可憐、可憐。這些日子來,數十萬大巫成爲犧牲,罪過、罪過。”
通天道人劍眉一挺,腦袋一歪,朝原始道人冷笑道:“師兄,若是你我出手,儘可以送數千大巫平安過那罡風帶,將他們送去海人的那古怪物事裡面去。既然你又不樂意插手,人家大巫拼命哩,你又善哉什麼呢?”通天道人有點躍躍欲試,他低聲的嘀咕着:“這些巫,如今還是淪入了下層啊!當年的那些大巫,又豈是這區區罡風能侷限的?”
原始道人默然片刻,臉上卻突然露出笑容,他只是搖頭道:“師弟,師尊的話,你可忘了?這是定數!天道循環,巫教當衰,豈是你我能挽回的?”他手指微微掐動幾下,淡然道:“大巫們以人命爲犧牲,以人命爲祭祀,無數年來造成滔天殺劫,這也是他們的劫數!”
通天道人高高的昂起頭來,冷笑一陣後,臉上突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罷了,我不和你多說。我也明白你們的意思,巫教不滅,我道家怎能興起?哈哈哈,我那乖徒兒回來了,我卻去迎他一迎。”
抖出一柄拂塵彈了彈身上莫須有的灰塵,通天道人橫着山歌小調架着雲頭急速朝西邊飛去。一邊急飛,他一邊樂呵呵的說道:“這夏頡徒兒,卻是很合乎貧道口味的。哈哈哈,總比師兄你門下那羣一本正經的來得順眼順心哩!”
原始道人啞然失笑,他只是連連搖頭。又眺望了一陣安邑城方向的滔天殺氣和怨氣、孽氣,原始道人喃喃的唸誦了幾句經文,一道靈光直往東方飛去了。他這剛走呢,下面三清道觀立刻翻了天,無數的精怪歡呼蹦跳着竄了出來,大叫着‘兩位大老爺都走了’,興高采烈的滿山滿野的追逐起野兔、山雞等,就有人扒拉了一堆柴火,就地燒起了篝火準備燒烤獵物。
剛剛飛出不到十里的通天道人臉蛋一陣抽搐,俊美的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惱怒。他拂塵隨手朝身後一展,無數道極細的靈氣匯聚成一根根繩索,將那門下數萬精怪捆得結結實實,一個個好似糉子一樣倒吊在了半空裡。虛空中,數萬精怪被捆得‘嗷嗷’呼痛不斷的求饒,無形的靈氣繩索在清風中左右搖曳,使得這些精怪有如藤上的葫蘆左右晃動,此情此景,何其壯觀也!
通天道人‘嘻嘻’一笑,搖搖擺擺的已經架着雲頭飄落在夏頡一行人的前面。騎在玄武背後的夏頡正在和旒歆爭奪對白的監護權,可憐的白翻着白眼被兩人一人握了一手一腳,正在那裡拔河一樣的撕扯,嘴裡發出無比哀怨的‘吱吱’聲。通天道人駕雲落下,卻正好救了他一次。
夏頡一見通天道人,立刻跳下玄武,朝通天道人跪拜了下去。多寶道人、趙公明幾個截教弟子也是急忙叩拜,口稱師尊。廣成子他們也不敢怠慢,向通天道人行了大禮,由資歷最老的廣成子出言問道:“師叔可是特意來迎接我等?弟子惶恐,惶恐。”只有旒歆端坐在玄武背上,笑吟吟的揉弄着一臉悲悽的白,斜着眼睛瞥了通天道人幾眼。
通天道人的拂塵在廣成子腦袋上一掃,他笑道:“少來這一套,一個個怎似磕頭蟲一般?唔,夏頡啊,乖徒兒,這次你去海人那邊,可見到了什麼希奇東西麼?給師尊我說說看看。”
夏頡苦笑幾聲,站起身來搖頭道:“哪裡有什麼希奇的東西見識的?我們到海人那裡只是住了三天,就被趕了出來。他們給了我們最後通牒,要大夏在兩月之內獻上原始巫杖和三州的土地,否則就要開戰滅掉大夏哩。”他補充道:“我們一路行來,看到海人的軍隊,已經從他們王領向東方開進了,兩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們兵臨城下,兵鋒直指我大夏西方邊陲哩。”
通天道人眼珠子一陣亂轉,他擡頭看了看那在大白天還依稀可見的戰爭堡壘,心裡不知道在翻轉着什麼古怪的念頭。
旒歆卻在一旁插話了。她站起身來,將白擱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朝通天道人行了一個平禮。她略微眯着眼睛,帶着三分狡黠的說道:“通天先生,旒歆有禮了。要說希奇的事情,卻也有哩。那海人的海洋神殿,能將他們數萬名祭祀的神識合成一體,威力無窮呢。”
帶着幾分很明顯的絲毫不做掩飾的挑撥口吻,旒歆微笑道:“旒歆自認不是海洋神殿的對手,不知通天先生……”
話沒說完呢,通天道人已經化爲四色強光急速的朝西方奔去。虛空中只留下通天道人那清朗有如鶴鳴、高亢好似寶劍夜吟的聲音:“呀呀呀呀,氣煞我也!你一小小女子也敢看不起本教主?今日我卻要去會會那海洋神殿的十二海洋祭司,看看他們到底是什麼奢遮人物!”通天道人急速飛起,臨走前,他還深深的看了那站在刑天大風騎着的墨麒麟屁股上,抱着一條烤劍齒虎的大腿狂啃的水元子。
廣成子大駭,他蹦着腳的跳起來,帶着點哭音的長叫道:“師叔,萬萬不可呀!”
通天道人的劍光迅速,怕是比金光道人都快了百十倍,廣成子剛剛開口叫喚,虛空中已經不見了那四色劍光的影子。廣成子大袖一抖,滿臉倉皇的叫道:“怎好?怎好?這下要出大亂子啦!”
夏頡裝模作樣的看着天空的朵朵白雲飄然飛過,一聲不吭,他心裡只是在笑,狂笑。刑天大風兄弟幾個臉皮皺巴巴的,你撞我一下,我捶你一拳,笑得叫做一個淫賤。只有旒歆慢慢的吐了一個口水泡泡,那泡泡‘噗哧’一下炸開,她滿臉無辜的看着廣成子,嘴角微微的彎了起來:“廣成子,我可沒有用激將法呀,通天先生此去若是有個好歹,可不管我的事情。”
廣成子一臉的黑氣,他愁眉苦臉的說道:“師叔怕是沒什麼好歹,就怕師叔他作出什麼好歹來!萬年前,若非師叔的稟性過於剛強,他又怎會落一個於那鴻蒙中重鑄了身軀再度修煉的劫數?”
八卦呀,大八卦,夏頡的耳朵一下子就豎了起來。他巴巴的湊近了廣成子幾步,巴不得廣成子再說一些八卦消息出來。廣成子卻是猛的閉上了嘴巴,‘嘿嘿’的朝夏頡笑了幾聲,轉身就朝多寶道人說道:“多寶師弟,師叔他此去怕是定然要生出什麼是非來,吾等還是趕快去向我師尊稟告,求師尊向大老爺討一個說法罷?”
多寶道人就好像沒聽到廣成子的話,他只是閉着眼睛站在原地不斷的唸誦道情詞兒。趙公明在很憨厚很威嚴的笑,金靈聖母、龜靈聖母跑到旒歆身邊,一起去掐吧可憐的白去了,烏雲道人的身體飄來飄去的好似幽靈一樣在地上飄忽着,漸漸的就飄得越來越遠。只有金光道人眼珠子一瞪,朝廣成子喝道:“咱們師尊要幹什麼事情,你廣成子羅裡羅嗦的幹什麼?呔,師弟,咱們繼續趕路!在海人那裡收了一肚子的鳥氣,咱這裡一肚子火沒得消停哩!正好師尊去給咱們出了這口惡氣的好!”
夏頡不說話,跳上玄武的背甲,帶着隊伍就朝安邑城狂奔而去。廣成子、赤精子、雲中子三人傻傻的站在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過了許久,三人急忙縱起雲頭,頃刻間掠過了地下狂奔的隊伍,直奔三清道觀而去。
半空裡,被通天道人倒吊着的數萬精怪看到廣成子他們駕雲而來,同時叫喚起來:“兀那三個老道,快快給爺爺我們鬆綁,孃的,捆死咱們啦!喂,喂,你們別跑啊,給爺爺我們鬆綁啊?爺爺送你們一塊兒肉吃啊?你們是要吃兔子肉啊還是什麼啊?喂,別跑啊,他孃的!”
廣成子他們在三清道觀裡找了一圈,沒找到原始道人的身影,他們急忙蹦上了半空中,抓着精怪中隱隱成了頭目的黑熊和虎山君問道:“我們師尊也就是你們師伯去了哪裡?”
虎山君咬着牙齒髮狠,不理會這三個急得跳腳的老道。
黑熊慢條斯理的舔了舔自己的鼻頭,朝自己身上那無形的靈氣繩索吹了幾口氣。廣成子氣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翻天印隨手一劃,將那靈氣繩索破解開來,黑熊這才說道:“你們那個圓臉老道啊?他往東邊去了,可不知道是去幹什麼了。”
廣成子、赤精子、雲中子急忙駕雲往東邊飛去,黑熊則是笑吟吟的踩着一朵烏雲懸在半空裡,朝一幫子同門師兄弟笑吟吟的說道:“嘿嘿,哪位兄弟想要吃肉的?咱黑熊今天也來學着做筆買賣。咱下去烤肉,誰要吃肉的,都要幫老子打掃庭院,怎樣?”‘噗、噗、噗’,滿天飛濺的都是口水。數萬名煉氣有成的精怪那中氣十足,噴的口水又多又遠又有勁道,噴得黑熊滿身都是口水,好似突然洗了一個澡。
半空裡,黑熊跳着腳瘋狂詛咒,數萬精怪同時幸災樂禍的‘呵呵’大笑。
天空中白雲翻滾,極遠的青冥深處傳來鶴鳴之聲。亞特蘭蒂斯上空的海洋結界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間壓得向下猛的一沉,湛藍色的水波差點就碰到了海洋神殿的屋頂。水浪巨響,海水急驟的從亞特蘭蒂斯島的四周退去,露出了白花花的海底。只是一瞬間的功夫,亞特蘭蒂斯方圓萬里內變成了一片沙漠,往日浩浩蕩蕩煙波浩淼的大洋此刻涓滴不剩。
海洋神殿內警鐘長鳴,撒拿旦?奧古斯都爲首的十二海洋祭司驚惶的奔出了神殿,懸浮在海洋結界的下方,面無人色的眺望四周。方圓萬里內看不到一個人影,只有天空中一朵朵潔白的雲朵在急速的盤旋往來,好似野馬羣在草原上急速奔走,一股讓人不安的氣息從白雲深處某處把握不住的地方隱隱傳來。
一干海洋祭司面目呆滯的看着亞特蘭蒂斯附近變成沙漠的海底,身體都不由得哆嗦起來。只是一會兒的功夫,數百架重型攻擊機轟鳴着從亞特蘭蒂斯的地下基地中沖天而起,呼嘯着排成了攻擊陣形往來穿刺,尾部那噴吐着長長烈焰的噴嘴將那白雲轟得支零破碎。
滿天的白雲突然一凝,數百架攻擊機同時凝滯在半空中。他們的駕駛艙同時炸開,數百海人戰士怪聲尖叫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拎了起來,在半空中‘嗖嗖’的飛舞了一陣後,猛的朝地面筆直的撞了過來。這些戰士嚇得魂飛魄散,正在狂吼時,他們的身體在距離地面只有不到一丈的地方突然一停,消去了他們身上的衝力後,數百人狼狽無比的砸在了地上。雖然是摔得鼻青臉腫,卻連骨頭都沒斷一根。
四色極淡的光芒在那半空裡一閃,數百架攻擊機好似蛋殼一樣被切成了粉碎,無數拳頭大小的殘骸‘嘩啦啦’的從空中傾盆而下,打得亞特蘭蒂斯街上的海人一個個抱頭鼠竄,也不知道多少人被打破了頭臉。
還在爲自己的三名副官突然的失蹤而氣惱不已的穆圖拎着一柄沉重的大砍刀跳到了一棟很高的宮殿上,他揮動着沉重的砍刀,朝着天空蹦跳着咆哮道:“不要縮頭縮尾的,是英雄的話,下來和我一戰罷!”
白雲深處,傳來了一道很清朗的譏嘲意味很強的聲音:“哦?你是好漢的話,上來和我一戰罷!”
穆圖猛的閉上了嘴巴,氣得‘呼哧呼哧’直喘氣。海人神殿製造的兩種戰爭工具,狼人戰士是地面的主攻兵種,該隱爲首的血族,纔是空戰的主力。如今該隱叛變,製造血族的生產線也被人破壞得乾乾淨淨,失去了血族這一強力兵種,狼人戰士又沒有長翅膀,他們怎能飛起來?
穆圖手上的大砍刀劇烈的顫抖着,他咬咬牙,雙腳狠狠的往那宮殿上一跺,身體蹦起來足足有千多丈高,下方那棟規模不小的宮殿頓時在巨響中變成了一堆兒破磚碎瓦。穆圖跳到了力所能及的最高處,雙手揮動那大砍刀猛的朝着四周一掄,一道弧形刀氣‘嗤啦啦’撕開了數千丈的虛空,將那片片密集的白雲撕成了粉碎。
淡青色的刀氣衝出了數千丈後,好似炸彈一樣轟然炸開,方圓數十里的虛空中一連串的暴鳴,那密密集集也不知道有多厚的雲層被炸開了一個大窟窿,可是那一片兒青空中,依然是不見人影。
穆圖的身體猛的向下墜去,他憤怒的咬着牙齒,朝四周掃視着。依然是不見人影,他的那全力一擊,根本沒有傷到敵人。而那清朗的聲音依然在綿綿傳來:“呵呵呵呵,有趣,有趣。你就是我那乖徒兒說過的,海人用人和野獸雜合出來的怪物罷?唔,算啦,和你計較什麼?”
一股無形的巨大力量無聲無息的涌到了穆圖的身上,好似一隻大手抓着穆圖狠狠的在空中上下抖動了一陣,抖得穆圖一陣的頭昏目眩,涎水從嘴角掛出了數尺長。那股力量把穆圖折騰得死去活來,這才把他隨手丟在了海洋神殿的大門口,將幾個匆忙來接住穆圖的狼人戰士砸了個滾地葫蘆般亂轉。
撒拿旦?奧古斯都怒了,他眼裡黑藍色的鬼火一陣閃爍,身體化爲一道藍色的水波,融入了海洋神殿。過了大概三次呼吸的時間,那股龐大的,讓九鼎大巫都心驚膽戰的可怕精神力呼嘯着從海洋神殿內席捲而出。這股凝結得好似實質的精神力剛剛卷出神殿,四周被逼退老遠的海水頓時瘋狂的涌動開來,一團團充沛的水汽朝這股精神力蜂擁而至,瞬息間就組成了一尊頂天立地足足有數千丈高下的魚人像。
這尊巨大的魚人仰天發出幾聲暴虐的得意的咆哮,雙手朝遠處的海洋一招,隨着巨大的轟鳴聲,海水匯聚成一條雪亮的粗有數十丈長有近萬丈的長鞭,有如蛟龍一樣破空而來,被那魚人穩穩的握在了手中。
長鞭朝着四方海洋一陣抽動,好似牧民用長鞭驅趕牲畜,那四方的海洋一陣劇烈的波動,更多的水汽朝着這魚人衝了過來。這魚人的身形不斷的增長,最終達到了接近十萬丈的可怕高度。隨後,如此巨大的一尊人像急速的壓縮,慢慢的壓縮到了只有三百丈大小。此刻的魚人像通體由極度壓縮的海水組成,身體已經是一片漆黑,古怪的雷霆轟鳴聲、海浪衝蕩的聲音從這人像體內不斷的發出。
同樣壓縮到數丈粗細但是長度反而伸張到數萬丈長的水鞭朝着四方虛空一陣亂抽,頓時大海沸騰了。
大洋捲起了近百丈高的巨浪,漸漸的狼頭越來越高,越來越大,那巨大的海浪聲,震得亞特蘭蒂斯島都在顫抖。天空的白雲頃刻間變得一半兒白一半兒黑,虛空中雷聲陣陣,一道道粗大的電蛇朝海面上狂轟了下來。
那魚人張開嘴,發出了撒拿旦?奧古斯都那沙啞難聽的聲音:“來到我們亞特蘭蒂斯的,都是客人。難道客人,還有不敢露面的麼?”
雲層深處,通天道人‘嘿嘿’的笑了幾聲,他淡淡的說道:“唔,好的客人是可以露面的,貧道這種只是爲了試試你們手段的惡客,就不用了。”他揮手招出了一面通體有六色光華流動,瑞氣沖天,寶光燭耀天地的長幡,猛的朝下方那魚人像揮動了一下。“爾等當心,貧道這六魂幡專門剋制一應元神!”
六魂幡抖動,天地間響起了一陣大霹靂,黑雲密佈的天空‘咣噹’一聲巨響,已經變得紫虛虛的一片,無量數的六色光焰從虛空中直落了下來。六魂幡上閃過一道強光,無數道如絲彩光無聲無息的灑落,好似飛劍一樣穿透了那一尊魚人像。
魚人像猛的一抖,‘呼啦’一下炸裂開來。那被壓縮到極限的巨量海水好似炸彈一樣爆發,滔天的洪水好似一塊兒厚厚的氈子,鋪天蓋地的轟向了海洋神殿。漢?通古拉斯等十一位海洋祭司嚇得魂飛魄散,這等急驟壓縮後的海水突然爆發,那等可怕的力量他們是心知肚明的。一干神殿祭祀不敢怠慢,在十一名海洋祭司的率領下,同時迎向了那重重落下的海水。
一聲巨響,數千名神殿祭祀同時噴血,踉蹌着從天空摔了下來。
同樣是一聲巨響,海洋神殿塌了小半邊兒。撒拿旦?奧古斯都的咆哮聲響徹整個島嶼:“你到底是誰?你,也去死罷!”
海洋神殿地下深處的那件殿堂內,近百萬的水晶容器突然炸開,裡面的人體炸得支離破碎。端坐在那殿堂正中巨大晶體上的撒拿旦?奧古斯都咆哮着,手上的黃金權杖放出了刺目的藍色光芒,近百萬被六魂幡擊碎了元神的海人臨死前釋放出的精神力被他孤注一擲的聚集起來,匯聚成一柄無形的利劍,破空刺向了在虛空中顯出了本體的通天道人。
通天道人‘呵呵’一聲輕笑,他那專門剋制一應元神,專能攝人魂魄,就算是教主級別的人物一旦碰上都要發上幾個暈兒的六魂幡隨手塞進了袖子裡。他伸出兩隻雪白纖長的手掌,輕描淡寫的朝那破空襲來的無形長劍劈了過去。
“本教主就不信,你們這些海人,還能比那些巫神來得厲害?昔年就算是巫神,本教主也是一劍一……啊~~~”
一聲驚呼,通天道人被那過百萬人臨死爆發的最強精神波動凝聚而成的無形長劍震飛了數十萬裡,筆直的穿透了上方的罡風層,突破了另外的數十層極度危險的自然屏障,被一舉震飛到了那無盡的虛空中。
通天道人用來束髮的玉環被炸成了粉碎,兩隻袖子也炸成了無數的碎片飄灑,露出了兩條白生生的長臂。
通天道人一臉狼狽,急忙扭頭朝四周看了看,匆忙的不知道從哪裡取出了一套新的道袍更換上了,又用一根紫色絲絛將頭髮重新紮起。他一邊忙碌着,一邊嘀咕道:“果然不錯,吾等修道之人,哪怕是天地生成時得聚成形體的先天之人,這肉身和那大巫也是沒辦法相比的。氣煞我也,這等狼狽,若是被大師兄、二師兄看到,可怎生是好?”
倉促的將自己衣冠服飾正理乾淨了,通天道人這才嘰嘰咕咕的抱怨道:“唔,平日裡卻是太不在意這些東西。回去三清道觀了,要不要閉關煉製幾件法寶呢?一件道袍、幾頂道冠……唉,以後可不能這麼狼狽哩,否則被徒兒們看到,豈不是丟了我的麪皮?”
雙目中紫光一閃,通天道人俯視着下方數十萬裡處亂成一團糟的亞特蘭蒂斯,輕輕的點了點頭。“果然,就憑藉這一手,他們就有和大夏平分秋色的資格。難怪那些大巫能容忍他們這麼多年而不直接參戰。嘿嘿,若非貧道的六魂幡,也是天地生成的先天之物,更是先天上就剋制一切元神的法寶,最是擅長對付他們這一套法門,貧道今日也得吃個小虧哩!”
他對海洋神殿這一殺手鐗作出了公正的評價,若非有專門剋制元神的六魂幡,怕是李老君和原始道人親臨,對於這一招也是有點無可奈何的。除非,除非他們能不顧某些忌諱,以手上的強力法寶,強行滅殺整個亞特蘭蒂斯。
拍了拍手掌,通天道人‘呵呵’大笑着,連稱有趣的直往安邑方向飛去。他唱着道情詞兒,一路講述着那無盡的天道,滿臉歡欣的揚長而去,可不管那亞特蘭蒂斯已經變得草木皆兵,大量的軍隊和神殿祭祀都調動了起來,唯恐他去而復還。
“有趣啊有趣,這麼說來,巫教當衰,也是有道理的了。這一場好戲,有得好看,有得好看啊!”
虛空中,就留下了通天道人一聲讚歎。
通天道人大鬧亞特蘭蒂斯,夏頡卻已經在安邑的秘殿內參見履癸和刑天厄。
這秘殿的入口在安邑王宮,可是卻處於安邑某段城牆的地下近萬丈處,以一條近乎筆直向下的甬道和地面的一棟小樓閣相連。這間秘殿,是履癸汲取了上任夏王被海人的末日堡壘突襲殺死的教訓,而特意佈置的。
秘殿深處地下萬丈之深,更是偏移到了王宮的範圍之外,若是海人再一次向王宮發動突然的打擊,也無法直接攻擊到這間秘殿。而秘殿上方近萬丈深的土層、岩層裡,更是密密麻麻的佈置了不知道多少層巫陣,就連防禦力超強的‘虛空大結界’,都佈置了足足一百八十層。加上在秘殿內外隨時執勤防守的近千名暗司的高手,履癸總算是有了一個讓他能安心的休息、娛樂、處理國家大事的地方。
此刻他們所在的大殿,就是秘殿的一部分。
用漆黑的岩石搭建的大殿非常的大,大到足以容納上萬人在這大殿中摔跤的程度。兩把黑色的寶座矗立在大殿正北方的九級石階的頂部,履癸以及已經成爲他王后的刑天華鎣坐在寶座上,履癸的臉上帶着笑容,刑天華鎣則是陰沉着一張臉,滿臉的不愉快。
寶座前放置了兩列黑色的石案,刑天厄孤零零的坐在左側第一張石案後,面前有數十卷玉簡。整個人都有如四四方方的方塊堆砌起來的刑天厄挺直着腰桿盤膝坐在那裡,腦袋轉過九十度,上下打量了一陣夏頡,擠出了一絲笑容來:“夏頡,還有大風、玄蛭,你們一切順利?”
旒歆慢吞吞的走到了一邊,坐在了一張石案上,看都懶得看履癸一眼。履癸、刑天厄好似沒注意到旒歆的無禮動作,兩人臉上的笑容都益發的燦爛了。倒是刑天華鎣看了看旒歆,眼裡突然一亮,但是轉眼又變得怒氣衝衝的,舉起手指着旒歆就要開口喝罵。
履癸不動聲色的在刑天華鎣的腰間重重的點了一下。刑天華鎣身體一僵,變得動彈不得。幾名內侍飛快的走了上來,擡着刑天華鎣就往殿後奔去。履癸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不待夏頡開口,先朝旒歆點頭示意道:“黎巫一路辛苦了。”
搖搖頭,旒歆淡淡的說道:“辛苦?不辛苦!只是差點和他們十二海洋祭司打起來而已。”
履癸眼裡一亮,刑天厄嘴角一陣抽動,殿內虛空中空氣一陣鼓盪,渾身髒兮兮破破爛爛的太弈已經從那虛空中縱了出來。他指着旒歆叫道:“怎麼?你和他們海洋祭司對上了麼?快快隨我來,我們還正發愁不知道他們的海洋祭司如今到了什麼水準哩。”太弈招呼了旒歆一聲,朝夏頡笑眯眯的點頭道:“乖孩子,等會我來找你。記住,回稟完了事情就離開安邑,這裡不安全,隨時可能被人炸平哩。”
履癸、刑天厄同時張了張嘴,氣得頭頂都冒煙了。這太弈也太不是個東西了罷?夏頡是你強收的徒弟,你就叫他趕快離開安邑,這裡不安全。可是,當初是誰堅持說大夏的大王不能離開安邑城的?
履癸心裡那個憋屈啊,他差點就叫起撞天冤來。怎麼說太弈也是他王族的前輩,怎能厚此薄彼到這種程度?若非太弈他們這幫子巫殿的老古董死活不讓履癸離開安邑,他纔不會留在這隨時可能遭受毀滅性打擊的鬼地方呢。這不,還逼得他履癸召集人開闢了這個秘殿出來。
太弈、旒歆身形一閃,已經消失無蹤。夏頡這才走上前幾步,將這次出使亞特蘭蒂斯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
履癸猛的從寶座上跳了起來,他怒道:“什麼?三州之地?不成!就算是名義上答應他們,也不成!”
刑天厄好似屁股上長刺一樣猛的蹦了起來,他尖叫道:“什麼?原始巫杖?這玩意真的存在麼?”
刑天厄的脖子猛的扭向了履癸的方向,他扭頭的速度太快,導致他的脖子都發出了‘咔嚓’一聲可怕的聲響。刑天厄叫道:“大王,若是有原始巫杖,那,那我們還忌憚海人作甚?”
履癸眨巴了一下眼睛,朝前猛的邁出了一大步。就這一步,他已經邁入了虛空中,不知道去了哪裡。
刑天厄一張臉蛋陰沉得厲害,他低頭尋思了好一陣子,猛的從袖子裡掏出一卷玉簡丟給了夏頡:“夏頡,你帶人將這玉簡上的人全部誅殺。卻不能讓人知曉是你下手。快去作罷,你要調動人力物力,刑天家的一切隨你調配。”
夏頡愣了一下,刑天厄卻同樣一腳邁出,不知跑去了哪裡。
刑天大風、刑天玄蛭湊到了夏頡身邊,打開了那玉簡一看,頓時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玉簡上的第一個名字,赫然就是:中天候易印!
三人正大眼對小眼的倒抽涼氣,不知道安邑城發生了什麼事情呢,後面水元子將巫袍的頭套扯了下來,委屈萬分的湊了過來:“唔,夏頡啊,你不是說,我可以來你們這裡當官的麼?怎麼麼沒人招呼我呢?”
三人六個鋥亮鋥亮的眼珠子猛的投到了水元子的身上。
夏頡臉上露出了很陰險的笑容:“這個……當官,要有功勞嘛!你不立下功勞,這個大官,是不好就這麼白白讓你做的嘛。”
刑天大風笑得更加陰險了:“所以呢……”
刑天玄蛭用力的拍了拍夏頡手上的玉簡。
水元子好似明白又好似不明白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