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莫醫生的聲音，我看着楊教授竟然從容地站了起來，扶了一下眼鏡，一本正派地咳嗽了一聲。
似乎見到真是楊教授，莫醫生的臉上立刻浮現出恭敬二字，大步走過來跟見到親爹一樣地說道：“哎呀，真的是您，我有段時間沒見到您了。”
“嗯，我正在跟小灑聊天，你也是特意過來的？”楊教授一本正經地說道。
莫醫生連忙點頭，尷尬地看了我一眼：“對對對，我是特意過來的，我已經來過幾趟了，您不在這兒的時候，都是我來的。”
楊教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拍着莫醫生的肩膀，莫醫生稍微弓着身子，顯得更加恭敬了幾分。
“做的很好。”楊教授表揚道。
聽他這麼一說，莫醫生立刻就喜出望外，似乎沒有想到分內的事情竟然受到楊教授這般稱讚，對莫醫生來說，或許是天上掉了餡餅吧。
不過看楊教授的樣子，鬢角已經有了一層汗霧，表情也似乎是在強自鎮定，可能是莫醫生太高興了，所以絲毫沒有察覺到吧。
楊教授咳嗽了一下：“莫醫生，我就不跟你解釋太多了，本來就不是你該知道的範圍，這次見到我的事情不要亂說，也不要再跟我提，教授保薦的名額我會考慮你，知道了嗎？”
根本沒有避諱我，楊教授就這麼直接說了出來，莫醫生聽了以後眼睛瞪得滾圓，那副感恩的表情，要不是坐在旁邊的牀上，估計膝蓋一軟就要直接跪下叫爹了。
“好好好，我一定不會說，我就當今天什麼都沒有經歷。”莫醫生哪裡還敢不答應，直接承諾，就差對天發誓了。
見莫醫生說完，楊教授滿意地點了點頭，回頭就拍着我的肩膀說道：“咱們聊得差不多了，我那邊還有事情，不要找我，我過幾天還會找你的。”
楊教授說完又拍了幾下我的肩膀，我會意地點了點頭，這似乎是在暗示我不要聲張。
在楊教授出門的時候莫醫生還要送，卻被楊教授給攔住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不是說過了，當沒見過我，你送到門口要是被別人看見了怎麼辦？！”
話聽起來有點嚴厲，雖然莫醫生也是愣了一下，但似乎沒有多想，點頭哈腰地站在那裡，目送着楊教授出去了。
就在楊教授出門的那一瞬間，我明顯看到他長長出了口氣，還抹了一下額角，似乎已經出了不少汗。
雖然知道楊教授還有什麼事情沒跟我說，可莫醫生這會兒進來給打斷了，但我已經知道目前有兩個不同個體的楊教授出現了，而且這不是夢！
我的頭又有些隱隱作痛，使勁兒揉了揉太陽穴，心裡暗罵了一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似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冒了出來。
不對，我從來沒經歷過這種事情，莫非是……
似乎是發現了我的不對勁，莫醫生急忙走過來扶着我的肩膀，很負責人地看着我：“是不是太累了，你現在外傷還沒有痊癒，雖然沒有內傷，但你也要多休息，不能隨便走動。”
我看着莫醫生這麼盡職盡責的樣子，比之前表現還好，多半是那個楊教授在心裡突發奇想才那麼說的，爲的就是讓莫醫生對我比平時還要上心一些。
“嗯，該怎麼做楊教授都跟我說了。”我說話的時候就在心裡嘿嘿笑了一聲。
見莫醫生有些詫異的表情，然後笑着點頭，我就知道楊教授在他心目中，至少現在是跟天神一樣的，這似乎關係這醫院內部的某種職稱或者利益之類的東西。
對了，剛纔楊教授提過保薦的事情，看來莫醫生也是爲了某種目的。
莫醫生有些尷尬地坐在對面，之前來就是要安撫我住院配合治療等等，一下子被我用楊教授壓回去了，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對了，莫醫生，你也是腦科有知名度的大夫，能不能幫我解答一些問題？”我故意恭維地說道。
聽我這麼一說，莫醫生臉上立刻就浮現出了沾沾自喜的神色，整理了一下白大褂，坐正了看着我說道：“別這麼客氣，直接問就行了。”
我在心裡嘿嘿笑了幾下，就說道：“什麼是夢境？”
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問這種問題，莫醫生有些愣住了，不過臉色緩和下來之後，一本正經地說道：“做夢是人在睡眠時候大腦仍舊活躍的表現，夢境只是一種體驗，夢裡見過或者沒見過的，發生過或者沒有發生的，都是假的，是不科學的。”
本來我還以爲莫醫生只是一個腦部醫生而已，沒想到對腦部研究的基本知識掌握得很紮實。
我假裝有些崇拜的樣子，繼續問道：“那我之前昏迷的時候做了夢，都是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嗎？”
莫醫生有些爲難地低下了頭，摸着下巴似乎是在思索着，好一會兒才說道：“這要看你夢見什麼了，可一般醒過來都不會有太深刻的記憶，而且做夢的內容你應該也知道發生過沒有的吧。”
“我就是不記得發生過沒有了，而且現在也不記得具體夢見過什麼了。”我沒想到莫醫生也對此有很多研究，怪不得那麼崇拜楊教授，看來也不無根據。
聽我這麼一說，莫醫生好奇地吸了口氣，而後搖了搖頭：“這個我也說不好，你這種情況我一開始就從楊教授那裡瞭解了，所以之前總是勸你住院……”
這個時候護士敲了敲門，門推開一個縫隙，輕聲說道：“莫醫生，有病人送過來了，聽說是出車禍腦部受到了撞擊，需要您立刻過去看看。”
莫醫生聽了立刻站起來：“好，我這就去。”
也不知道爲什麼，見到護士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本着直覺就開口問道：“是不是前些天被撞的那一家三口？”
似乎莫醫生都不知道是誰，護士聽了也愣了一下，然後拿着手裡的資料翻看了一下，點頭說道：“是的，不過女人和小孩已經不在了，就剩下那個男的傷勢矯情，現在處於重度昏迷當中。”
果然！
我剛纔聽着護士一字一句地說着，我心臟就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當聽到“重度昏迷”這四個字的時候，我的心臟好像被重重戳了一下。
重度昏迷，這四個字我在心裡反覆唸了幾遍，情況似乎跟我一模一樣。
“不跟你說了，我先去看看病人。”莫醫生整理了一下白大褂，又奇怪地看了我兩眼，就急急忙忙跟着護士出去了。
病房裡又剩下我一個人坐在那裡發呆，想起前幾天我還因爲這個事情被趙天請去了警局，又引發了一連串趙天和南南的事情。
本來我都已經忘記了那一家三口的事情，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又出現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實在壓不下心裡的好奇，站起來走了兩步，發現自己腦袋並不暈，就悄悄拉開了病房的門走了出去。
沒想到迎面就碰見一個護士，她驚訝地看着我：“你怎麼可以出現，你腦袋受了傷，不能隨便下來走動的。”
“我沒事，屋子裡有些悶，我就出來走一走，換個環境心裡能舒服一些。”我在打算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說辭。
護士拿我沒有辦法，要看護着我，陪我一起溜達。
可是我要偷偷看那個剛送過來的病人，有護士在也不方便，就推脫說自己可以。
那護士也擰不過我，猶豫了一下，最後囑咐我注意一些才離開。
我也鬆了口氣，心想現在的護士都這麼盡職盡責啊，太熱情讓我也有些受不了，可整個走廊我處於中間，該先往哪邊走呢？
下意識擡頭看了一眼門牌號，我看着上面的金色名牌上，用黑色燙漆寫着“LL09”的字樣，頓時眼前就有些飄忽不定。
我急忙做了一個深呼吸，扶着門框站穩，視線中的飄忽不定很快就緩和下來，不過卻嚇得我冒了一身冷汗。
好傢伙，剛纔就跟地震了一樣，只不過我完全沒有動，周圍的東西卻在不斷上下左右來回跳動。
LL09……
我在心裡默唸了幾遍，這才發現整個走廊我之前來過好幾次了，上次重度昏迷和每一次我暈倒被送過來，都是在這個醫院的這一層！
雖然有些吃驚，除了從重度昏迷醒過來那次之外，每一次昏迷後出院我都沒有刻意去看病房的號碼，而印象中也不是總住同一個病房。
我深吸了口氣，在心裡暗示自己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昏迷就屬於腦科的病，被送到同一個醫院自然要住在同一個樓層，因爲整棟樓這一層都是腦部受傷的病人。
這次我是住在“LL09”號病房，擡頭看着上面掛着的指示牌之後，我下意識就朝着“LL04”那邊看了一眼，然後走了過去。
我走的速度不快，但我看着病房號從“08”一直推移到了“06”，面前不遠處那個門就應該是“05”了，而再前面就是……
站在“LL04”號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看向裡面，我心裡咯噔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