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一家人,爲什麼不能認?況且我爹孃又沒說不管丫丫!”秀秀忙道。
“他們是想管,可如今輪得上他們管嗎?絨絨和丫丫都是寫了賣身契給我的,我不放人,你們張羅哪門子婚事去?”
秀秀臉色訕訕道:“我們想……您靳老闆不會是那種狠心的人,到了年紀,也是能放回去嫁人的。”
“呵!”寶梳坐回主位上冷呵了一聲道,“沒準我就是那起心腸狠的,我就不放人呢?絨絨娘,看來上回你跟巧英娘去我繡班鬧的時候我對你真是太好了,讓你自以爲還有臉跑我跟前來鬧。那今晚我就把話放這兒了,你往後還敢在我繡社附近轉悠,可別怪我不念同鄉情分叫人斷了你那兩條腿兒!”
絨絨娘聽了這話,嚇得臉色都變了,忙推了推丫丫。丫丫撥開她的手,幾步走到了絨絨身邊道:“我聽二姐了,二姐說怎麼着就怎麼着。叫我伺候二姐一輩子也行,都是親姐妹,沒那麼多計較的!”
秀秀連連搖頭道:“丫丫你太傻了!往後你嫁了人也伺候她?她那條腿兒是瘸的,誰家肯要她,註定這輩子是嫁不出去的,你拖着她,誰家又肯要你去?像她那種喪德敗行的,你跟着會連累自己的……”
“鍾姐姐,賞她兩巴掌再說!”寶梳忽然發話道。
鍾氏果真上前揚起手就要打,嚇得秀秀連忙捧着臉後退了好幾步。鍾氏正色道:“聽不懂人話是不是?我們管家娘剛纔已經說了,絨絨是寫了賣身契的,那自然該是管家孃的人了。你左一句喪德右一句不要臉,你這是罵我們管家娘還是罵絨絨呢?我們巧繡社的繡娘是你隨便能罵的嗎?再吐兩個髒字兒出來,信不信我打得你爹孃都不認識?”
秀秀見動真格的了,忙縮到自己父親身後,不敢說話了。寶梳轉頭對絨絨道:“既然都找上門了,你自己拿個主意吧!”
絨絨斟酌片刻後說道:“我也沒說不認爹孃,只是這樣的爹孃我應酬不起。我如今自立門戶了,自己養自己,拿不出多少來孝敬你們,還請爹孃多擔待,別獅子大開口了!若是到了年下,有一兩個餘下的,我也只能盡我所能表表心意而已。再者,我在繡社裡活兒多,騰不出功夫來跟你們敘親情,你們往後還是少來爲妙,我們老闆娘是說到做到的!丫丫,我說完了,你自己決定吧!”
丫丫態度堅決道:“我早說了,二姐怎麼着我就怎麼着,二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你們兩個……”絨絨娘氣得臉色大變,雙手一拍大腿嗷嚎道,“我真是白生養了你們一場啊!連自己爹孃都不認了呀!老天爺啊,我到底做了什麼孽啊?哎喲喂,我都不想活了呀!”
“娘,您先別哭了,”秀秀從絨絨爹背後探出頭來指着那兩姐妹道,“跟她們說正經兒的纔是!既然說會表表心意,那娘前一陣子吃藥看病的錢是不是該出一份子?那些銀子全是我墊上的!不算老四老五,他們都還小,就算我們姐妹三個,她們也該每人拿些出來!”
寶梳接了話道:“看病抓藥?行,在哪兒看的病,哪個大夫開的,方子在哪兒,前後攏共用了幾副,一一跟我說明白了,別想一句話矇混過去,說吧!”
秀秀臉色一窘,答不上話來了。鍾氏冷哼了一聲道:“還說不是上門要錢的?要是這會兒絨絨和丫丫是討飯的,看他們還會不會一句一個好妹妹地奉承着!說什麼上門認親,其實就是討銀子的!丫丫,你今兒是該好好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不過不是看清楚你二姐,該看清楚你這大姐和你爹孃!”
丫丫咬着下嘴脣,又恨又氣地瞪了自家這三位一眼,扶起絨絨道:“二姐,走,我們回去歇着了!往後就我們姐妹倆過,我照顧你,我還不信過不下去了!走,回去了!”說罷她扶起絨絨回後院去了。
“丫丫啊!丫丫,你不能這麼狠心呀!我們可是你的親爹孃,你不認我們,往後連個孃家都沒有呀!丫丫!丫丫!”絨絨娘想追着去後院,卻被鍾氏擋了回來。她還想繼續哭鬧時,麴塵帶着侯安忽然進來了。聽見這聒噪的哭聲,麴塵眉心一皺,吩咐道:“侯安,給我扔出去!”
絨絨娘這下慌了,還沒等她起身,就被侯安和鍾氏一左一右地架着拖了出去。秀秀和絨絨爹也嚇得不輕,趕緊灰頭土臉地跟着走了。
見這家的男主人回來了,樂樂爹孃幾個人也連忙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不敢再坐着了。麴塵走到主位邊,挨着寶梳坐下問道:“怎麼回事?什麼時辰了你還不歇着,學溫大人審案呢?”
寶梳把這兩家在門口打架的事大略地跟麴塵說了一遍。麴塵打量了一眼樂樂的爹孃問道:“你們是高樂樂的爹孃?”
樂樂娘連連點頭道:“我們是啊!我們怎麼不是啊!誰都知道我們是高樂樂的爹孃啊!要不然,您去我們村兒打聽打聽?”
“我說的是親爹孃,你們也是?”
“啊?”樂樂孃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支支吾吾道,“您……您這話……是是是……是什麼意思?”
麴塵接過寶梳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道:“我找人查過了,高樂樂並非你們親生的,他是八歲多的時候到你們家的,跟外人說是你孃家一個遠方親戚送來的,對不對?”
“什麼?”樂樂娘爹都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位阮管家還去查過他們的底細!
“就算我不查,看你們倆的長相也跟高樂樂天差地別,壓根兒就不可能是他的親爹孃,”麴塵放下茶杯道,“我問你們,是誰把高樂樂放在你們家的?”
“這個嘛……”樂樂娘敷衍地笑了笑道:“真是我孃家一個遠房親戚送來的。他們家孩子太多了,偏偏生到最後一個又是個傻子,所以才送到我們家來養的……”
“一千兩,說不說?”麴塵很豪爽地拋出了這個數字。
“一……一一一……一千兩!”樂樂爹孃幾個親戚全都傻眼了!
就連寶梳也愣了,忙伸手掰正麴塵的臉,驚訝地問道:“我的阮爺,你腦子沒發熱吧?一千兩啊!你是不是多說了一個千字啊?你喝了酒是吧?說的是醉話嗎?我的親爺,一千兩吶!”
麴塵撥開她的手,笑了笑道:“你男人還沒喝醉,清醒着呢!回頭再跟你說怎麼回事,先把高樂樂的來歷問清楚再說。”說罷他又問樂樂爹孃道:“一千兩,夠你們用一輩子的了。說不說你們自己掂量着!”
樂樂娘驚訝地說不出一句話來了。樂樂爹稍微穩住了神,聲音有點顫抖地問道:“阮大管家,您……您不是哄我們的吧?一……一千兩?”
“嫌少?”
“不是不是!”樂樂爹忙擺手道,“我們不是嫌少,我們是……是嫌太多了!一千兩啊,我們掙兩輩子都掙不了那麼多啊!阮大管家,您不是說笑的吧?”
“只要你們如實說了,一千兩交鈔,你們立馬帶走。你們若是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叫我的掌櫃一會兒給你們現成兌一千兩白銀出來。”
樂樂爹孃對視了一眼,驚得徹底地說不出話來了!倒是站在他們旁邊,樂樂的大哥有些按捺不住了,忙走出來問道:“阮管家,您說的是真的?真的給我們一千兩?”
“我說話不喜歡重複,想不想要這一千兩,就看你們自己了。”
“您……您問這個做什麼呢?”樂樂娘問了一句。
“沒有惡意,也不會對你們怎麼樣。”
樂樂大哥立刻轉身對樂樂娘道:“娘,您就說了吧!”樂樂娘瞪了他一眼小聲道:“說什麼說啊!我都已經說了!”樂樂大哥着急道:“一千兩啊!人家阮管家說了,沒有惡意,也不會對我們怎麼樣的,興許就是打聽打聽,您就說了吧!您孃家壓根兒就沒什麼遠房親戚生了個傻子!”
“你……”樂樂娘使勁地拍了樂樂大哥一巴掌,低聲罵道,“見錢眼開的玩意兒!給你一點甜頭就貪上了?沒出息的東西!”
“才一點甜頭?整整一千兩啊!爹都說了,我們掙兩輩子都掙不來的錢!您不說,我說!橫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小子敢說……”
不等樂樂娘說完,樂樂大哥就轉身對麴塵道:“既然您想知道,那我就都告訴您吧!樂樂,的確不是我孃親生的,是別人寄養在我們家的!”
“死小子!”樂樂娘伸手拽着他的耳朵罵道,“誰叫你胡說的?樂樂就是你弟弟,就是我遠房表姐送來家裡養的!”他疼得嘴都歪了,使勁扯開樂樂孃的手道:“什麼遠方表姐,明明就是位姐姐送來的!我那時候都十三歲了,你們說什麼我都聽見的!”
“什麼?你這混小子!你敢說,你敢說我就抽死你!”樂樂娘說着脫下一隻鞋子朝大兒子頭上拍去!樂樂大哥抱頭亂竄,已經回來了的侯安忙上前攔下樂樂娘道:“別撒野!再敢胡亂丟了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