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噁心?”夏夜轉過臉去問曲中,“中兒,我噁心嗎?那人家兩口子行周公之禮也叫噁心,那這世上多少人噁心去了?方姐姐,您啊,別做俗人了,俗人免不了那檔子噁心事兒,您呢就去做姑子,一輩子守着你那朵黃花別掰……”
夏夜話沒說完,小方踢腳就踹了過來。好在曲中手快,將夏夜拽到了自己身後,並說道:“別動手啊,都是自家兄弟。”
“誰跟他是自家兄弟了?”小方惱怒地瞪着夏夜道,“就他這樣的,也配做我的兄弟?”
夏夜趴在曲中背上,呼了一口酒氣衝她挑挑眉道:“我告訴你,小鮮肉,要論真格的,你叫麴塵一聲師兄,那也得叫我一聲師兄,知道不?我,麴塵,還有汝年都是你師傅教出來的。可惜啊,我今晚才知道,我那個和尚師傅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擄金幫的幫主!呵呵……我的個親孃啊,我這可攤上大事兒了,攤上大事兒了,中兒!”
“什麼意思?”小方指着夏夜問曲中道,“誰把幫裡的事兒告訴了這個混球?難不成還想讓這樣的人入幫?”
“哎,”夏夜略帶醉意地擺手道,“我還真沒那個心思入你們那幫!我呢,只當沒聽見沒看見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想掙點銀子,不想過那種到處被通緝的日子,行行好,放過我吧!哥哥我天生不適合當反賊!”
曲中抄手轉頭笑了笑道:“夏夜哥,你想汝年哥都告訴你了,那指定他是想把你也拖下水的。他和我哥都下水了,你這拜把子的兄弟還好意思再岸上乾站着?”
夏夜鬆開曲中,搖搖晃晃地站着道:“老子就乾站着怎麼了?那兩小子壞透了!他們想當英雄,關我屁事,拖我下水乾什麼?老子天生是旱鴨子來着!不說了不說了,老子這會兒忽然很我們家芳嬌了,我要去找芳嬌,狠狠睡她一晚上,叫她知道知道爺心裡有多苦悶……”
“夏夜哥,你行不行啊?都晃成這樣了,回屋歇着吧!”曲中忙上前扶着夏夜道。
夏夜推開了他的手,晃着不怎麼靠譜的腳步出了後院門。他正想追上去時,小方叫住了他道:“記着了,跟師兄說,我要見他!”
“行,我會跟我哥說的,但見不見你那就是他的事了。”曲中說完追夏夜去了。
小方把院門一關,忽然想起了剛纔夏夜說的那些噁心的話,就像有無數只螞蟻在身上爬似的難受,一頭衝進竈屋,埋頭在冷水盆裡咕嚕了兩聲後,這才冷靜了下來。她喘着粗氣,怔怔地望着盆架道:“不……我不能這麼離開雅州城……我得看着龐碩天怎麼死……我得給我一家子報了仇才行……我不能就這麼輕易地被師兄打發到渝州去了!”
曲中走後,小方熬過了一晚的胡思亂想和難受,第二天一早起來便在等回信,可一直等到了晚上,曲中才來接她。
雅軒堂在城內的老窩是一個十分僻靜彎曲的地方,說九曲十八彎都不爲過。雖在城中,卻很巧妙地隱藏在了城南那一片小巷子深衚衕裡。
一路上小方都顯得很迫不及待。從昨晚到今日,她想了很多理由讓麴塵把自己留下來。要她離開城裡去渝州,她說什麼也是不情願的!
進了那宅子後,穿過一個大大的前院,這纔來到一處二層小樓前。剛走到樓梯口,小方便聽見了幾個熟悉的聲音,都是雅軒堂和武昭堂的幾個領頭兄弟。她忙快步走了上去,朝敞廳裡的十來個人拱手笑道:“諸位,早來了?”
“於方姑娘也來了!來來來,酒菜剛剛擺上,還沒動筷子呢!”
這些人紛紛跟於方打了個招呼,於方坐下後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笑道:“師兄怎麼還吝嗇上了?往常都是洞月樓一等廚子的手藝,今兒瞧着像是家常菜呢!”
“一家人吃飯,自然是家常菜,弄那館子飯菜有什麼意思?”
一個頗爲熟悉且刺耳的女聲忽然從樓梯道里傳來。於方頭皮一麻,擡眼看去,竟真是靳寶梳!她當下一愣,遲疑了片刻後霍地站起來,驚訝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坐吧!坐吧!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不必那麼客氣的!”寶梳好一副溫柔賢淑的笑容,將手裡的托盤放下後,衝於方抿嘴一笑道,“小方姑娘,哦,不對,應該叫你於方姑娘的,我們是不打不相識,又見面咯!”
“這是怎麼回事?”小方好不吃驚,“你怎麼會在這兒?誰許你來的?”
曲中正想開口,寶梳卻先搶了話,照舊一臉好溫柔的笑容道:“我怎麼不能來了?今晚是幫內兄弟聚首,阮麴塵那雅軒堂的金主不能來,我這雅軒堂的金使好歹也該露個面兒吧?”
小方聽完這話,如遭雷轟,整個人頓時僵立在了原地!她目瞪口呆地盯着寶梳好一會兒,這才緩過神來,愕然地問道:“你是金使?還是雅軒堂的金使?”
寶梳含笑衝她點頭道:“對啊,往後我們就是自家兄弟了……不對,該是自家姐妹纔對!於姑娘,你可別介意,今晚呢沒有洞月樓一等廚子的好手藝,就我在竈屋裡倒騰出來一桌飯菜,要是吃着不合口你可別介意。我只是想,都是一家人聚聚,總弄那飯館酒樓裡頭的有什麼意思,倒不如做頓家常菜讓兄弟們嚐嚐,換個口味!”
“寶梳啊,勞煩你了,這可怎麼過意得去啊?”當中一個魯姓兄弟拱手笑道,“你好歹是我們二幫主夫人,叫你下廚做菜給我們吃,真是不好意思啊!”
“魯大哥說這話就矯情了!”寶梳把托盤上的幾盤子菜放上桌笑道,“自家兄弟來吃飯,收整幾個好菜算哪門子勞煩呢?只是啊我這手藝糙,你們可得多擔待點!稍坐坐,我去把酒拿上來!”
“二幫主不來了?”另一個兄弟問道。
“他還在龐府忙着,說不上什麼時候能過來。你們也知道的,龐府裡每年都有那一回年中會賬,馬虎不得的。”
寶梳說完收了托盤下樓去了。剛到一樓,於方就咚咚咚地跟了下來,叫住了她。她一個優雅地迴旋,裙襬微起,笑容淡而柔媚道:“有事兒?”
“是師兄讓你做這金使的?”小方的口氣帶着明顯的不服氣。
“怎麼了?”寶梳衝她挑釁地笑了笑反問道,“你不服?”
“就憑你?”
“哪兒不服了?是長相,身材,還是氣質,又或是醫術?”寶梳邁近她一步,笑容陰陰dao,“要論以上幾樣,我靳寶梳還不會輸給你,連你這樣的人都能做武昭堂的金使,爲什麼我不能做雅軒堂的金使?”
“師兄怎麼能如此公私不分?不能因爲你是他媳婦,就這樣貿貿然地將你收入幫中,如此一來,叫幫內其他兄弟怎麼安心?”
“如果你所謂的貿貿然是指你對我瞭解甚少的話,那你剛纔的指責只能說明你這人太膚淺了。不過,到底是因爲你對我知之甚少覺得幫內不能納了我,還是因爲我是阮麴塵的媳婦你覺得不能接納,就只有你自己心裡清楚了!不管你能不能接納,橫豎我已經入幫了,你要看我不順眼,你可以離開擄金幫,我歡送。”寶梳蔑了她一眼,帶着淺笑轉身往外走去。
“靳寶梳!”於方追了她兩步道,“我告訴你,入幫不是過家家,不是鬧着玩兒,不是小女人耍性子……”
“那我也告訴你,”寶梳轉身指着她冷冷道:“我入幫不是看你臉色的,我是爲了阮麴塵才進這個幫的,是爲我男人辦事兒!你不必在這兒對我大呼小叫,我靳寶梳沒那本事就不會攬這瓷器活兒!不過退一萬步來說,我要是真的勝任不了這金使一職,我大不了自動離職,回去老老實實地做我的二幫主夫人去,老老實實伺候阮麴塵去,也用不着你在這兒吹鼻子瞪眼!”
小方臉色鐵青,氣得胸口不斷起伏,緊了緊牙齦迸出了一句咬牙切齒的話:“你會害死師兄的!你這樣胡來會害死師兄的!這不是小女人玩過家家,也不是你們兩口子打情罵俏鬧着玩兒的!”
“那要換做是你呢?”寶梳不屑地笑問道,“要是阮麴塵身邊的女人是你,他*上的女人是你,你是不是就不這樣認爲,反而會覺得你們是神仙眷侶,師兄妹傾城絕戀呢?於方,我告訴你,我對你的態度已經是最好的了!別再惹我!要論耍心眼,我耍死你都綽綽有餘!”
“無知!”妒意滿懷的小方臉色幾近紫青色了,雙拳緊緊地攥了幾秒後,才勉強迸出這兩個字。這兩個字怎麼迸出來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反正是氣得到了極點了。
“無知?”寶梳抖肩笑了笑,攤開手,擺了個婀娜的姿態道,“那沒法子啊!你師兄就喜歡我這淺薄無知的,你能攔得住嗎?我勸你還是別在這兒跟我鬥氣了,回樓上去喝口酒冷靜冷靜吧!哦,還有件事兒我覺得應該跟你說說,興許你有興趣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