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五當即身子一震,愕然問道:“怎麼會……”
“我們是細作,我們的目的就是要奪了龐家的家業,利用龐家的財富發展自己的勢力,殺了龐海天算什麼,就連龐未明也是耶律漢元親手毒瘋的。至於你,”杜梅齡冷漠一笑道,“除了蠢和忠心,你再無所長。倘若你也像龐海天那樣能幹聰明,你早死了,還會活到現下?任何阻擋他耶律漢元接受龐家家業的人都得死,包括我,還有他自己的親生兒子!”
“就是你給老爺生的那個兒子?當初你們離開時,老爺說是你不滿他納了個小妾,所以才帶着兒子遠走他鄉了。”
“什麼遠走他鄉?是我發現他根本不願意再效忠於遼國,而做了金人的細作!南察鄂大人失勢後,他就忘本忘義,忘記當初大人是如何提拔他器重他,甚至連回國營救都不肯去。他要出賣遼人,替金人賣命我自己不會答應,所以才帶着兒子打算一起返回遼國,可誰想到,他居然狠毒到斬斷馬繮繩送我們母子歸西!”說到此處,杜梅齡滿眼憤恨地指着龐碩天罵道,“這個*不如,狠毒卑鄙的混賬東西連他自己的親子都不放過!你說說看,他又怎麼會對龐海天那些人手下留情呢?”
龐五難以置信道:“老爺要是假的,那太夫人呢?太夫人難道連自己親生兒子都人不出來了嗎?”
“我告訴你吧,那個太夫人也是個假的,是個冒牌貨!耶律漢元爲了騙取龐大老爺的信任,在殺了真的裴氏一家後,不知道打哪兒找了一個無依無靠的婦人,假裝裴氏,做出一派母慈子孝的樣子。”
“說裝就裝嗎?裴家村的人不會認出來?”
“自然不會是說裝就裝的。不過要假裝裴氏也很容易,因爲裴氏十幾歲的時候就外嫁了,只要找到一個從裴家村來,又自稱與裴氏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金蘭姐妹佐證,還有誰會懷疑呢?況且,前來投奔的人大多是年輕一輩的,有幾個見過裴氏真面孔的?即便有相熟的來,耶律漢元也會讓假裴氏稱病不見,再拿些銀子打發了或者派到外地。”
“你所說的這個金蘭姐妹是不是就是裴元慶的娘?”龐五忽然明白了什麼。
“對,正是裴元慶的娘。怪只怪,這個女人太貪財了,給她點甜頭她就什麼都願意做,這樣的人註定是活不長久的。裴元慶的娘被毒死後,假裴氏心裡一直不安,纔會對裴元慶那麼好,留下那麼大一筆財產。”
話說到這兒,龐五更茫然無措了。他不知道該相信誰了!他很想相信眼前的老爺,卻又不得不承認,阮麴塵拿出來的證據和杜梅齡所說似乎都無從否定,而且……早在龐未明發瘋未死前,龐未明曾拉着他說過龐碩天是假的。當時他以爲龐未明是在發瘋,沒有放在心上,如今想來,只怕未必是空穴來風。
“五爺,”麴塵插話道,“我知道你這人很重兄弟情義,龐海天死後,你一直替他照顧家小,盡心盡力。你可以不問天下大事,也可以不問自己到底是爲金主賣命還是宋主賣命,但以你的性子,你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着殺害自己親堂兄的罪魁禍首逍遙法外的,對不對?”
龐五望向龐碩天,問了一句:“老爺,您說句話吧!到底是你耶律漢元還是龐碩天?”
龐碩天的臉上掛着冰冷的笑容,咯咯低笑了幾聲,起身道:“我明白了,你們今晚是打算三堂會審嗎?有意思,很久都沒遇見過這麼有意思的事了!看來今晚我是棋差一步,低估了你們啊!你們安排皖貴給我下毒,甚至叫了那個血海盟的男人進出龐府都是爲了讓我相信你們已經走投無路,只好利用皖貴來對付我,讓我放鬆警惕吧?好計謀,這真是好計謀啊!”
麴塵也起身道:“老爺自認爲有寶梳和初心在手,我必然會慌亂無措,情急之下,與血海盟聯手便是上上策。我知道你一直在盯着我,我就故意讓你盯,故意讓你知道我和血海盟聯手的事情,更是故意把貴姨娘請到了人多耳雜的百豐樓。如此一來,老爺你就會認定,我們會威逼利誘貴姨娘來對付你,而你不必做其他事情,只用等着我和貴姨娘這兩條小魚上鉤就行了。在你自認爲大局在握時,你就會放鬆警惕,只在香居附近多增派了人手,而忽略你自己的院子。你院子周圍有多少人我是一清二楚的,對付起來也不算很難。”
龐碩天呵呵地笑了兩聲,反揹着手往後踱了兩步道:“可惜了,可惜麴塵你跟我不是一條心的,要不然我們真可以聯手做番大事情!不過,你們也別高興得太早了,我剛纔說了只是棋差一步,並沒有說全局都輸了!”
話音剛落,龐碩天忽然用力拍在了旁邊描金高櫃上,只聽見嘩啦嘩啦幾聲木頭抽動的響聲,偏廳的地板上頓時出現了幾個暗格,而每一個暗格裡都裝了滿滿的炸藥包!
寶梳嚇得叫了一聲,忙縮到麴塵身後道:“這王八蛋是想炸死我們啊?”
就在幾人愣神時,龐碩天已經舉起了一隻燭臺,面帶得意的獰笑說道:“想收拾我耶律漢元?你們還沒那個本事!”
龐五聽得目瞪口呆,指着龐碩天喝問道:“你……你真是姓耶律的?”
龐碩天答得毫不心虛道:“我的確是遼國人,叫耶律漢元,一切都如杜梅齡所言,是遼國派到宋境的細作。不過,我是遼人又如何?爲誰賣命都一樣,都是爲了活命和富貴名利,沒有分別……”
“真夠無恥的!”杜梅齡痛罵道,“枉南察鄂大人栽培你,真是看錯你了!身爲遼人,居然出賣自己的國家,實在是無恥之極!”
“難不成還能怎麼樣?跟你一塊兒回去救南察鄂大人?最後你們不也沒救成嗎?南察鄂大人已經失勢,我爲什麼不可以給自己找個新主,繼續名利雙收?是你自己想不明白,要帶着兒子跑,怎麼能怪我狠心?是你自己的一意孤行害死了兒子!”
“好!”杜梅齡滿腔怒火地瞪着他道,“有本事,你就把燭臺拋下來,大不了跟你同歸於盡!”
“呵呵呵……”龐碩天又往後退了兩步,用力推了推那高櫃子,櫃子一動,後面的牆也跟着動了起來,原來那背後還有一個暗門。杜梅齡見他想跑,正要衝過去時,他忽然把手裡的燭臺往前一拋,然後轉身飛快地鑽進了那道暗門裡消失得無影無蹤!
寶梳嚇得當場呆若木雞,捧着臉不知所措了!好在麴塵反應快,騰空而起,一腳把燭臺踹到樓下去了。危機解除,杜梅齡和龐五立刻各自拿了盞燭臺追進了暗門裡。這時,樓下又響起了腳步聲。寶梳轉頭一看,原來是曲中和侯安。
剛剛聽見燭臺摔下去的聲音,守在外面的兩人以爲打起來了,忙跑了上來。麴塵轉頭吩咐道:“看着這兒,我去去就回!”
“喂!”寶梳一把拉住麴塵道,“你也要去那個黑漆漆的小屋啊?”麴塵衝她笑了笑說道:“這下知道擔心了?下回還敢隨便亂跑嗎?先跟曲中侯安待一會兒,我得跟去瞧瞧!”
“小心點吶!”寶梳衝着麴塵的背影擔心地喊了一聲。
麴塵進了暗門後,寶梳回頭問曲中:“找到初心沒有?”曲中道:“聽凌霜說,初心被送到夜月閣去了。我已經派人去追了,今明兩日應該就能回來。”
“夜月閣是什麼地方?”
曲中轉頭瞪了貴姨娘一眼道:“這得問她了!”
貴姨娘忙擺手道:“不是我的主意,是老爺的意思……”
“你少狡辯了!”曲中指着她喝道,“凌霜已經把你幹的惡事全都抖落出來了,你還辯什麼辯?我告訴你,初心能平安回來也就罷了,她要是少一根頭髮絲兒我都得讓你填命!”
“不會的!她不會有事兒的!只要還沒送到夜月閣去,她就不會有事的!”
“到底夜月閣是個什麼地方嗎?”寶梳好奇地問道。
曲中氣憤道:“什麼地方?凌霜說就是個暗窯子!聽說比外頭,比那些官辦的都還富麗堂皇,拿着銀子也不容易進去的地方!”
“哦,”寶梳明白道,“就是高檔娛樂會所嘛!非會員勿入,是吧?誰開的?也是龐府的家業?龐府不是不經營這種買賣的嗎?”
貴姨娘忙道:“不是,是老爺的一位朋友開的。其實我也沒去過,就是那兒的掌閣來過府裡幾回,我們認識……”
“哄誰呢?認識就送人去?你怕是專幹人口販賣的吧?”寶梳打斷貴姨娘的話問道。
“真的真的!我們真的就只是認識!是她自己說的,有長得不賴的,身子身家都清白的姑娘就可以送過去……我也只幹過這麼一回……”
“你還想幹幾回啊?”曲中罵道,“敢把我妹妹送到那種地方去,回頭有你好受的!等着吧,看你家盟主怎麼收拾你這個叛徒!嫂子,這兒不宜久留,先下去再說。侯安,把這踐人綁了帶下去!”
寶梳擔心地看了一眼那黑洞洞的暗門內道:“你哥不會有事兒吧?”
“沒事兒!”曲中安慰她道,“我哥身經百戰的,他自己會小心的,你不用擔心了。還是趕快下去吧,這兒可有好多炸藥呢!”寶梳點點頭,隨曲中下了樓,先回謝花閣那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