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開(放開)!”寶梳臉繃得緊緊地翹嘴道。
“說完了我就放,”麴塵緊緊地圈了寶梳道,“那一百兩不是給你的,是給陶應宣家的,你記着找個沒人的時候給他,別的你就不用問了,橫豎等你哪日肯跟我進城了,我再告訴你。”
“呃?”寶梳眉心立刻皺起,兩隻眼睛裡迸出濃濃的火藥味兒,好像在警告麴塵:死狐狸,你別想賴賬哦!
“別瞪那麼大個眼睛,娘會不高興的。白心疼你六年了,叫你替她老人家辦點事你還要潤口費,你好意思嗎?我走了之後你自己好好在家反省反省,知道了嗎?再有,哪日想清楚就來城裡找我,龐府的大門在哪兒還記得吧?行了,”麴塵輕輕地拍了拍寶梳的後腰笑道,“真得走了,回去還有一大堆事等着呢!”說完他鬆開了寶梳,把剛纔掏出來的那個盒子又塞回了衣櫃裡,然後捏了捏寶梳那膩膩的下巴開門走了。
等聽見他下樓了之後,寶梳立刻把那個盒子摸出來,打開一看,喲呵!裡面還有幾張交鈔哩!數一數吶數一數,一二三四五……攏共有五百兩!哈哈哈……好吧,全部充公,不對,全部抵債!阮狐狸我可不是隨便拿的喲!是你自己欠了我潤口費不肯給的喲!我只是拿回了我應得的潤口費哦!五百兩算便宜的了,照說本姑奶奶的出場費何止五百兩,至少一千兩呢!看在孃的面子上,收你個五折就行了!
興高采烈地收拾好交鈔放回衣櫃躺會*上時,她忽然有點安靜不下來了。屋子裡靜靜的,靜得讓人有些不舒服。阮狐狸真的走了,這回不是假裝走了,而是真的回城去了,爲什麼自己好像有點失落呢?因爲沒人暖被窩了嗎?靳寶梳你的志氣竟然短成這樣了?一隻能給你暖被窩的狐狸就滿足了?不!你的理想應該更遠大些!
有點鬱悶地胡思亂想了一通後,寶梳決定認認真真地繼續享受自己的下午茶點時間。可剛又要睡着時,靈芝和初蕊在外面敲起了房門,清夢又沒了!
原來寶梳要給繡班招人的消息傳出去後,村裡不少人都衝着那八百兩的憧憬來應徵。但寶梳的要求不僅僅是繡工好那麼簡單,還得願意拋頭露面,這一條把好些姑娘都嚇退了回去。幾日甄選下來,寶梳最後招了五位姑娘,加上初真,海櫻,靈芝,初蕊初凝,剛好湊齊一個十人班子。
麴塵走後的第五日,爲茶汛備下的禮盒已經賣得一乾二淨了,茶汛的買賣暫時告一段落,寶梳便給自己和大家都放了幾日的假,好好歇息歇息。二十五日是綰綰的生辰,她起了個老早,一個人在竈屋裡賣力地磕着雞蛋。
等靈芝睡醒下樓時,看見她拿着兩根長筷子拼命地攪拌着陶罐裡的東西,大概手痠的緣故,一連換了好幾個姿勢。靈芝不由地覺得好笑,打個哈欠問道:“你在幹什麼呢?又不出攤兒,你難得起這麼早啊!”
寶梳歇下了手,把陶罐塞給靈芝道:“來,幫我再攪攪就成了。”
“什麼東西啊?”
“蛋糕。”
“蛋糕?上回是冰麒麟,這回又是蛋糕,寶梳你哪兒想出來這麼多鬼主意啊?”靈芝笑問道。
“你不知道嗎?”寶梳坐到竈前燒了一把火道,“村裡那些婆子都說我是狐妖變的,狐妖神通廣大有什麼不知道啊?趕緊幫我攪攪吧,我手都酸得沒勁兒了,一會兒還要給綰綰送過去呢!”
“給綰綰的?”
“嗯!過壽歲的時候就要吃蛋糕。”
“還有這規矩,沒聽說呢!”
“下回東玉過壽歲我也給他弄一個。”
“那說定了啊!一會兒他見了指定是要眼紅的,上回吃了你的冰麒麟,做夢都還念着我要冰麒麟,我要冰麒麟呢!”
“東玉還說夢話?”
兩人正在竈屋裡聊着,夏夜忽然貓着個腰鑽了進來,笑道:“都在呢!”靈芝輕輕地嚇了一跳,轉頭一看笑道:“這麼快就回來了?你伯孃不是說你昨兒去城裡了嗎?不好玩啊?”
“有什麼好玩的?又不是沒去過,況且麴塵忙着,哪兒工夫招呼我啊?來,寶梳,麴塵叫我給你帶的東西。”夏夜遞了一個長形的小木匣子給寶梳。靈芝好奇地伸過頭去瞧了瞧問道:“是什麼好東西啊?”
寶梳打開匣子,取出了一罐子蜂蜜,罐身上貼着一張紅籤,寫着荔枝蜜三個字。靈芝哦喲了一聲說道:“這時節上哪兒找荔枝蜜去?”夏夜道:“不知道曲塵從哪兒弄來的,龐府那麼大,弄瓶荔枝蜜不是什麼難事兒吧!對了,我見着阮叔了。”
靈芝停下攪拌的手,有些生氣地問道:“見着他了?沒死在城裡哪條街上?”夏夜靠在竈臺邊上,一邊抓着昨夜煎的豆子嚼一邊笑道:“嬸兒您哪兒捨得阮叔死啊?是想阮叔了吧?您放心,他在城裡好好的,沒去那些什麼館什麼院的,幫麴塵幫兩件小事兒就回來。”
靈芝不滿地用筷子敲了敲陶罐口沿道:“這都去了幾日了?說是送陶遠德上衙門,人家應宣都回來了就沒見他回來!家裡還有個小的,他自家不看牢了,還巴望着我去照管啊?想得美!他往常不是不願意去幫麴塵的嗎?這下怎麼了?進了城又捨不得回來了?”
夏夜忙道:“那不正趕巧嗎?龐府四小姐要出嫁了,麴塵手底下一抹多的事兒要辦,他就留下來打打下手,也好多掙幾個小錢回來給您花是不是?”
靈芝衝陶罐翻了白眼,繼續攪拌道;“得了吧!哪兒是給我花啊?往常我勸他那麼多回,讓他去城裡問麴塵要個差事,趁年輕能動彈好好攢些錢,可他在村裡散野慣了,怕拘束,死活都不去。這下好了啊,一有了那大小兩個,哼!不必我勸了,人家自家乖乖地跑城裡掙錢去了,你說,是給我掙的嗎?是心疼他那兩個寶貝兒呢!”
夏夜見靈芝真有點生氣了,吐了吐舌頭不敢把話接下去了,忙岔開話題道:“對了,我隔兩日還得去趟城裡,寶梳,你不跟我一塊兒去?麴塵一個人在城裡你也不放心啊!”
“我放心,我放心得很呢!”寶梳一邊往竈膛裡塞柴一邊問道,“你怎麼又要去了?趕趟子玩兒呢?”
“那得多謝你了!麴塵手底下不是有間生藥鋪子一直空閒着嗎?我昨兒跟他商量了一下,我們兄弟倆乾股五五分,我來管照,他幫着入貨,把那生藥鋪子開起來。”
“不打算跟你大伯哥哥跑貨了?”靈芝臉色略好些了。
“大伯也不想跑了,跑了半輩子不累嗎?我就想在城裡開個小鋪,盤個能養家的營生,可雅州城裡寸土寸金啊!想開個鋪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兒,所以我昨兒就去找麴塵了,剛好他手底下就有那麼個生藥鋪子,原先本來是要給寶梳的,可寶梳不肯進城,又不能一直那麼閒着,那就便宜我了!”
“這營生都盤好了,是不是該考慮娶房媳婦兒了?”靈芝擡頭笑道,“你大伯孃可到處給你張羅姑娘啊!就怕別人說她苛待了侄兒,不給侄兒做親呢!你也替你伯孃爭口氣,好歹說下一個唄!”
夏夜笑米米地問道:“嬸兒知道什麼好姑娘?”
“我倒是有一個,”靈芝拿筷子指了指隔壁道,“海櫻怎麼樣?模樣不差吧?幹活也利索,那身板兒絕對是生娃的好料!”
“饒了我吧,嬸兒!”夏夜連連搖頭,一臉苦相道,“那烈貨我可惹不起啊!我就是娶不着媳婦,我也不敢把她娶回家啊!娶一個大烈貨,生一堆兒小烈貨,我這不是給自己找堵嗎?要是有初真那樣兒的,那還差不多!”
“初真你就別想了,人賈秀才還候着呢!”
“什麼賈秀才?”
“哦,對了,”靈芝停下手對夏夜說,“初真跟戚汝年退婚了,你知道吧?”
夏夜瞬間愣了,使勁搖頭道:“我不知道啊!”
“麴塵沒跟你說?是他寫的退婚書,他沒跟你提過?”
“沒啊!初真真的已經跟戚汝年退婚了?”夏夜有些欣喜若狂的感覺。
“退了!這話說起來就長了,你回去問你伯孃吧……”
話沒說完,夏夜一溜煙就跑了,留下寶梳和靈芝對視了一眼,不由地都笑了起來。靈芝一邊攪拌一邊搖頭笑道:“我說戚汝年那婚真真該早退了,他怎麼早不發達呢?早發達了就早看出他是個什麼樣兒的人了,初真也不至於耽誤到這會兒。不過就算耽誤到這會兒,你瞧見了吧,排隊等着娶的多了去了!那還沒出嫁的姑娘就是好啊,到哪兒都是寶,哪像我們這些人老珠黃的遭人嫌棄呢!”
寶梳擡頭笑道:“四嬸這是替初真叫好還是替自己委屈啊?”
“我有什麼好委屈的?橫豎就這樣過唄!”靈芝把陶罐遞給寶梳,嘆了一口氣道,“你說男人不就是那麼個煩人的玩意兒嗎?沒嫁之前他當你是個寶,嫁了之後你當他是個寶,可就算你把他當寶,他卻當你是根掃破了不要的笤帚,看着不舒服了又去找新的,不是嗎?”
“四嬸……”
“我跟你說實話吧,寶梳,”靈芝舀着熱水道,“我現下看着你四叔像是另外一個人似的,像是不認識了,就算他想跟我親近,我也覺得沒半點衝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