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寶梳吩咐元宵道,“立刻回府瞧一眼,我在這兒等信兒,快去快回!”
“知道了,寶梳姐!”元宵立刻飛奔出去了。
柳寒原又問:“您當真要去宮裡見吳貴妃娘娘?見了她未必能有用,況且她未必肯見你。”
寶梳道:“不見怎麼知道沒用?我相信那位娘娘是識大體顧大局的,絕對不會讓安西王這種小白癡壞了臨安城的太平!取紙筆來,我修書一封即刻請景王妃代我呈給貴妃娘娘!”
當下寶梳寫了一封信,派柳寒原前去交給景王妃。一個多時辰後,景王妃派人回了話,說自己已經在宮門外候着了,吳貴妃今日有宴會,未必會見她,她也只能盡力而爲了。
寶梳賞謝了報信的人,然後回阮府去了。到了府門口,果然如元宵所言,有官兵把守,只許入不許出。她正要擡腳進去時,旁邊來了一頂華蓋小轎。她好奇地停下腳步想看看是誰,但沒想到那轎簾一撩開,她就想吐!
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個自以爲是,假公濟私的安西王嗎?
“這不是口口聲聲說跟阮麴塵已經和離了的靳老闆娘嗎?”安西王一邊下轎一邊口中譏諷道。
寶梳也不示弱,回了他一句道:“這不是賭蹴鞠輸得內衫都拿去當了,還得半夜學強盜挖坑的安西王嗎?怎麼這麼有閒情逸致,大駕光臨我們阮府啊?你不是應該在家盤算着今晚又去挖誰家的地基嗎?”
安西王抖了抖衣袖,反揹着手走到寶梳跟前,趾高氣揚道:“本王不跟你個婦道人家廢這些嘴白。本王問你,你之前不是說跟阮麴塵和離了嗎?怎麼又跑回來了?”
“這是我家,我想回來就回來,與你何干?”寶梳傲然道。
“哼,你想回來就回來?你看清楚了,現下你阮府門口可是多了好些侍衛,都是從我安西王府調派過來的,個個都是高手。有他們看着,沒本王的命令,阮府只能進不能出。雖說你謊稱與阮麴塵已經和離了,但只要你進去了,再想出來可就難了。怎麼樣?想清楚了嗎?還進不進?”安西王衝寶梳挑釁道。
寶梳回了他一個白眼,兩隻寬袖往他跟前一甩,下顎揚起,反揹着手大搖大擺地進去了。他冷哼了一聲,點點頭道:“好,有膽量!真是患難夫妻啊!本王不成全你們都覺得過意不去呢!”
“囉嗦什麼?”寶梳走進門裡轉身道,“不就是想來施下馬威嗎?站在門外頭怎麼耍威風給我們看?不怕死的,儘管進來就是了!先走一步!”
安西王很不悅地哼了一聲,帶着竇連也進去了。他和寶梳一前一後地走到了後院裡,忽然,一陣歡快的笑聲從寶梳院子裡傳來。寶梳加快了步伐,跑進去一看,喲,這陣仗擺大發了!
只見麴塵夏夜詹曉寧等人都在,院子中間燒起了一堆篝火,火上支着一隻鐵棍,鐵棍上串着一隻烤得正滋滋流油的羊,那香味兒飄得老遠,饞得寶梳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旁邊還有詹曉寧拿着幾支串燒,學烤羊肉串的,卷着舌頭吆喝道:“來喲!來喲!正宗的,新鮮的,烤羊肉串兒兒哦!不吃不知道,一吃全家叫好!來來來,五兩銀子一串,便宜又實惠啊!過路的,蹲點的,放風的,看家的,都來瞧一瞧啊!”
“想錢想瘋了吧?”鄭甜兒在旁邊白了他一眼道,“什麼肉串能賣到五兩銀子一串的?”
詹曉寧豪爽地遞上兩串道:“詹家祖傳秘方烤制的,吃過保你家宅平安,要嘛來嘛,還能保三年生兩,五兩銀子已經很物美價廉了。來,整一串,鄭女俠?”
院子裡頓時響起了一片笑聲。寶梳走過去,從詹曉寧手裡抽過了一串吃了一口道:“要真那麼靈驗,你先三年抱兩給我瞧瞧?你們可真會過日子啊,居然弄起bbq了!家裡來客人了,整兩串讓人家嚐嚐吧!”
“客人?”大家都不約而同地往外望去。一看到安西王,立刻齊聲嚷了一句:“去!”
安西王進來時,臉上頗有些失望。老實說,他本來是想來看阮府裡的人,特別是麴塵如何沮喪不安的。誰知道,沮喪沒看見,倒看見一羣人在這兒烤肉烤得歡暢!他心裡頓時有點堵了,掃了一眼院子裡這陣仗,冷冷道:“還真有閒情逸致啊!連烤肉都弄上了,本王是不是該帶點擱了砒霜的酒來?這樣你們就好一塊兒上路了?”
“隨便也請你喝一杯,一塊兒走?”夏夜鄙夷地笑道。
“會耍嘴皮子不是什麼高招,還是想想你們眼下的處境吧!”安西王踱步道,“勾結擄金幫可不是什麼小罪,那是會殺頭滅族的大罪,你們就那麼想死嗎?看你們這些人,個個都還命長,爲什麼非得跟自己過不去呢?”
麴塵坐在火堆邊,一邊往裡添柴火一邊說道:“王爺不是來這兒說廢話的吧?你我交情不深,客套就免了,說正題吧!”
安西王停下步伐,看了麴塵一眼點頭道:“好,那我就不跟你客套了!阮麴塵,你是不是擄金幫的二幫主你心知肚明,橫豎本王是認定了。你前幾番得罪於本王,本王都可以寬宏大量不跟你計較,但只要你是擄金幫衆,本王就不能輕易放過了你,否則怎麼對得起朝廷,怎麼對得起百姓?”
“嗷……”安西王剛剛說完,詹小寧就仰起腦袋學狼鬼叫了一聲。安西王立刻不滿地看着他問道:“你嚎什麼嚎?好好的裝什麼狼叫?”
“大宋有哪條律法規定不能學狼叫嗎?”寶梳替弟弟辯白道,“或者說大宋有哪條律法規定,聽你安西王說話不能學狼叫的?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只許州官鬼叫,不許百姓狼嚎呢?”
“哈哈哈……”一院子的主子下人全都大笑了起來。
安西王那張臉頓時黑得像潑了墨似的。竇連立刻護主地朝寶梳他們吆喝道:“不許笑!王爺面前怎敢如此放肆?誰要敢再笑,就先拖出去打五十板子再說!”
“那就先拖我去吧!”寶梳走上前,單手叉腰,挑釁地朝安西王笑了笑道,“不過,我就怕王爺不敢!”
“你以爲本王不敢動你?本王想處死你,也就是一句話而已。你以爲你那丈夫身手好就能護着你了?他敢動手,我立馬以造反的名義將你們這兒所有的人都下入死牢!怎麼樣?”安西王向寶梳抖了抖他那兩撇淡眉毛,反挑釁道,“還敢跟本王叫囂嗎?一羣不知死活的東西!”
坐在火堆邊添柴火的麴塵起身走到了寶梳身邊,將她往身後一攬,對安西王輕蔑地笑了笑道:“這會兒到底誰不知死活?要不試試,看是你把人叫來快,還是你的人頭掉得快?”
竇連忙舉起佩刀,護着安西王道:“阮麴塵,你別亂來!”
“阮麴塵,”安西王撥開了竇連,面帶鄙色道,“我知道你有些身手,但你也得想想後果。難道你想看着你這幫人和你的妻子兒女全都去死嗎?本王來這兒是想給你一個機會,你若肯向本王搖尾乞憐的話,本王可能會考慮放過你的家小,不然的話,你們只能黃泉上再相見了!”
麴塵嘴角一扯,勾起一抹蔑笑道:“說實話,你殺得了我嗎?”
“本王怎麼殺不了你?”安西王指着他輕喝道,“本王想殺你就是一句話的事情!而且還很名正言順!阮麴塵,本王真不知道你是天生不怕死,還是爲了面子在這兒跟本王繃着!可無論是哪一種可能,你最後都會死得很慘!”
麴塵淡定自如地笑道:“可惜,你都猜錯了。我既不是天生不怕死,也不是爲了面子在這兒跟你強裝,我是自己推斷出來的,你根本殺不了我!”
“你少囂張……”
“這不是囂張,是事實!擄金幫一案你們雖然撤下了魏大人,改由你和林提刑聯手偵辦,但林提刑這個人辦事講究證據,說得不好聽就是太有板有眼了。這案子沒查清楚之前,他不會處決我,也會阻止你處決我,就算你是個王爺。”
“呵呵……”安西王乾笑了幾聲道,“拿林提刑威脅本王,你是不是窮途末路,找不着說詞兒了?一個林提刑,四品官能奈本王何?本王就算現下處決了你,他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但他肯定會把你的草菅人命上奏朝廷。你雖小人得志,暫時任監國一職,但你在朝中沒什麼人脈和威望,想必朝中很多人都對你不服,這些人還不趁機把你拉下馬?你殺了我,你自己也保不住自己,說白了,你是在爲自己上黃泉鋪路而已。”
麴塵那一臉風輕雲淡的笑容把安西王氣得兩個鼻孔都在冒煙了。他擰緊眉頭,狠狠地盯着麴塵道:“本王不會被你這些話嚇住!別當本王是三歲小孩子!你懂什麼朝政?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朝政!”
麴塵輕鬆地笑了笑道:“那好,那我來告訴你一些江湖中的事情,讓你也長長見識。”
“江湖中的事?”
“對,我是江湖中人,也是擄金幫的二幫主,我比你自然更瞭解江湖中的事了。”
“好啊,你自己承認了……”
“我承認了又怎麼樣?”麴塵攤開手淡笑道,“我承認了你就能抓去見林提刑逼供嗎?我會乖乖地去?我要是沒猜錯,你之所以會知道我是擄金幫的二幫主,應該是於方告訴你的吧?你要不要我順便把這些也告訴林提刑?我想林提刑絕對會秉公處置的。”
安西王臉色一緊,道:“我不認識什麼於方!”
“王爺記性不太好吧?”寶梳插話道,“貴人多忘事兒啊!前兩ri你纔派人從大牢裡把於方提了出去,這會兒就說不知道了?腦子給驢啃了?”
“本王日理萬機,哪裡記得那麼多事情?你個村婦嘴巴放乾淨點!”安西王強辯道。
“嘴巴放乾淨點的人該是你啊,王爺!”麴塵眸光轉暗,輕喝了安西王一句道,“不認識於方?那何必三番五次地去衙門提人?甚至還不惜綁架楊晉的弟弟作爲要挾,可謂是費盡了心機,你居然說不認識,誰信?”
“本王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麴塵蔑笑道:“裝孫子王爺還不太在行,裝得一點都不像。就你這小臉色到了林提刑跟前,他老人家一眼就能看出你在撒謊!所以啊,王爺,好好斟酌斟酌吧!讓我見了林提刑,對誰都沒好處,或許你死得比我還快呢。”
“本王會怕什麼林提刑?你說這麼多根本沒用!本王是鐵了心要收拾你,你跑不掉的!”
“王爺,”麴塵笑得詭異道,“這話應該我來說纔是。我要收拾王爺你,你也是跑不掉的。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現下在這臨安城裡,到處都是我的人。王爺你的一舉一動其實都在我的監視之下。只要我一句話,王爺你的命也活不長久了。”
“你少嚇唬我!”
“那行,我們走着瞧!”
話音剛落,外面跑進來一個侍衛。竇連轉身問道:“有什麼事?”那侍衛道:“外面來了兩個從宮裡來的人,說是來找阮夫人的,帶着貴妃娘娘的口諭。”
安西王一聽,臉色都變了。寶梳則笑盈盈地上前道:“勞煩這位差爺幫我把人帶進來,的確是有這麼回事。我今日忽然想起好久沒進宮去拜見貴妃娘娘了,就託人向她帶了個信兒,沒想到她居然還真想起我來了。王爺,貴妃娘娘的人你應該沒那個膽子擋吧?”
“哼!”安西王甩了甩長袖,轉過臉去了。
隨後,貴妃娘娘派來傳口諭的人被帶進了院子。其中一個宮婢說,貴妃娘娘將於明日召見寶梳。傳完口諭後,兩個宮婢得了寶梳的賞,自行離去了。
聽到這口諭,安西王那臉色簡直難看得像堆被牛踩過的泥巴。他沒想到吳貴妃還真召見了寶梳!他只能恨當時去封寶梳鋪子和抓寶梳的人都是飯桶,居然被寶梳一個假和離三言兩語就騙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