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沒坑你,到了衙門自有定論,你求我有什麼用?”寶梳說罷轉身擠出了和尚堆兒。空沒還在那兒求着,但已經沒有用了。寺裡輩分最長的兩位師傅意見一致,另外一位也無可奈何,只能由着他們把法閔等人押去了衙門報案。
熱鬧散場了,寶梳自然也該打道回府了。高夫人和百里夫人本來還想追到衙門去瞧瞧的,可終究礙着自己的身份沒有去,也都各自回府了。
晌午時分,麴塵回來了。寶梳一邊給末兒餵奶一邊把上午在靈隱寺裡發生的醜聞一一說給他聽了。他彎腰逗了逗末兒道:“瞧着吧,要不了多久就該找上你了。喂完末兒自己趕緊扒拉幾口飯,指不定一會兒還上公堂呢!”
寶梳笑米米地問他道:“那我這回算不算闖了禍啊?”
“不算!”麴塵回答得很乾脆,“我還嫌你沒把那個施夫人收拾夠呢!虧得你不怕蛇,要是怕蛇,必定也會跟那兩個僕婦一樣一進蛇籠就嚇得暈死過去!這個施家在臨安城確實有點勢力,可也還沒到讓我怕的份上。我這就叫侯安去找我前幾日認識的那個狀師,一會兒我陪你上公堂,看誰敢把我媳婦欺負了去!”
“愛死你了,相公!”寶梳湊過去就在麴塵臉上親了一口。可她一動,末兒的奶嘴就沒了,哇地一聲就大哭了起來。她忙把末兒的嘴巴堵上,低頭笑道:“真小器!耽誤一下下都不行嗎?”末兒纔不管她娘說什麼,微閉着雙眼,扒着自己的“糯米粉團”奶瓶,吧唧吧唧地繼續吃着。
果然,午飯剛剛過,衙門裡就來人了,說要傳喚寶梳到堂問話。麴塵帶着寶梳和請來的狀師施良一塊兒往衙門去了。
一進正堂,寶梳便看見了好些人,有認識的法明法開等和尚,也有不認識的幾個穿着體面的人,以及地上正跪着四個當事人。
行過禮後,施良很老練地自報了身份,講明是寶梳的代理狀師。堂上負責審案的是州府殷大人,殷大人問寶梳:“靳氏,之前堂下四人稱,均是被你所擊暈,廝混的場面也是你弄出來的,你可承認?”
寶梳搖頭道:“不承認,這簡直是莫須有的罪名。”
“大人,”代表施家的狀師施晏上前拱手道,“請大人允許在下請出一位證人,這位證人可以證明,靳氏是有心想謀害施家這兩位僕人的。”
“傳!”
片刻後,公堂外走進了一位年輕的和尚,約摸十七歲左右。向殷大人行禮後,施晏走過去問他道:“你仔細看看,你上午在園圃內所看見的那位婦人如今在不在堂上?”
那和尚四顧後,指着寶梳肯定道:“就是這位夫人!”
寶梳轉頭盯了那和尚兩眼,並不認得,難不成今上午躲在某個暗處?若真是這樣,那這和尚說不定真看見自己怎麼捉弄那兩個僕婦的,壞了,得想個法子讓這和尚的證供不可信才行!
這時,施晏又道:“那你如實地把你之前在靈隱寺後院園圃裡看見的事情告訴大人!”
那和尚道:“是,小僧是負責靈隱寺後院園圃的,每日必做功課就是打理園圃。就在不久前,小僧給瓜藤澆了水,路過小池塘時聽見了有人在大叫,小僧便好奇地湊過去看了一眼。小僧看見,堂上這位夫人將另外兩位大嫂推進了一個大竹籠裡,那竹籠裡養着幾條蛇,那兩位大嫂一進籠便嚇得暈死了過去。後來,這位夫人叫來一個丫頭看着,自己分兩次把那兩位大嫂揹走了。”
“你說的那兩位大嫂可就是堂下跪着的這兩位?”施晏問道。
“是,”那和尚點點頭道,“就是堂下跪着這兩位大嫂。”
“大人,”施晏又對殷大人說道,“您剛纔應該聽得很明白了,施家這兩位僕婦被靳氏關進了蛇籠裡,嚇得已經暈了過去,試問她們倆怎麼可能再去和法閔空沒二人廝混?這分明是有人故意設局陷害她們倆和法閔空沒的!事情很簡單,靳氏因爲不服氣之前法閔沒讓她在靈隱寺外辦佈施大會而心生怨恨,伺機想報復,所以就在今日利用園圃中的蛇嚇暈了施家兩位僕婦,再將她們背至西苑一內堂中藏起來。然後再把法閔空沒引到那房間裡打暈過去,僞造了四人廝混的場景!”
“此乃你的推測,”施良接過話反駁道,“試問阮夫人要分兩次揹人去西苑內堂,就不怕有人看見嗎?”
“這一點靳氏早就查探過了,因爲從後院園圃東邊角落有一處小門,穿過小門,沿着一條僻靜的小道就能到達那間院子的側門,那條小道平日裡少有人往來,所以根本沒有人會察覺到!”
“單憑這小和尚一面之詞就說阮夫人蓄謀陷害法閔等人,是不是太不足以爲信了?”施良問道。
施晏輕蔑地笑了笑,走到法閔身邊道:“你們沒來之前,法閔就說得很清楚了。當時是靳氏哄騙他去內堂的,到了內堂,靳氏揚言要給他難堪,叫他後悔終生,然後就打暈了他。而空沒則是聽見師傅的慘叫聲,這才匆忙趕進去想救自己的師傅,結果也被靳氏打暈過去。這才讓靳氏有機會僞造那起無聊的廝混!”
施良正要反駁時,寶梳朝他遞了個眼色。他退了下去後,寶梳對殷大人問道:“大人,可否讓民婦與法閔對質?”
“可以。”殷大人道。
寶梳走到了法閔跟前,低頭問道:“法閔大師,照你之前所說,是我把你哄騙進了內堂的,那麼當時內堂裡除了我,還有誰嗎?”
法閔搖頭道:“沒了!當時內堂只有你我!”
寶梳笑了笑又問道:“你確實記清楚了?當時我是在內堂裡而不是在內堂外,當時我是在內堂裡跟你說話,而不是在內堂外偷聽你說話?”
法閔微微一怔,搖頭道:“不是!我去的時候,你人已經在內堂裡了!”
“哦……”寶梳點點頭笑道,“也就是說當時我並不是在內堂外偷聽你跟別人說話,還把你們的話偷聽地一清二楚一字不拉,而是在內堂跟你說話,然後打暈你,設計陷害你對不對?”
忽然,法閔的瞳孔微微張大了一些,流露出了驚愕之色。寶梳這麼反覆提醒,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或者一些話!
“法閔大師?你怎麼不回答?”寶梳見到他這神色,知道魚兒已經上鉤了!
“這……”法閔面呈難色,猶豫不決。
“法閔!”殷大人正色道,“怎麼不回答?”
“這……”法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若是繼續回答是,那這阮夫人絕對會把她偷聽到的事情說出去,又特別是那句“你連老爺的女人都敢碰,還客氣什麼呢?”。要是這話傳到施老爺耳朵裡,就算他能躲過今日這場牢獄之災,也未必能活着踏出臨安!
旁邊的施晏也有些奇怪了,忙上前詢問道:“法閔大師,你說話啊!剛纔不還答得好好的嗎?”
“哼!”寶梳冷笑了一聲道,“他不說話就是心虛!今日這事兒,壓根兒不是我陷害他們,而是他們作殲犯科了之後想找個人墊背!”
“沒錯!”施良很合時機地接過話道,“殷大人,阮夫人一家剛剛纔來臨安,人生地不熟的,又怎麼可能爲自己惹這麼大件禍事?今日這事,擺明了施府管教下人不嚴,又不想丟了臉面,這才串通法閔空沒二人陷害阮夫人,好爲靈隱寺和施家找個臺階下!爲什麼不找別人?爲什麼不找當時在場的高夫人百里夫人,偏偏要找阮夫人?不就是因爲阮夫人才剛剛來臨安,好下手嗎?”
施晏有些着急了,彎下腰去盯着法閔輕聲問道:“法閔大師,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要是的話,可以跟大人說,讓大人暫時休堂的。”
“對啊,法閔大師!”寶梳在旁添了一句道,“你少說也五十多歲了,要是身子真不舒服,先歇息一下也好。正好趁着這個空擋,我們也去找找施老爺,畢竟我們纔來臨安,得罪不起他一方城隍,看能不能跟他說和說和?”
“法閔大師?”施晏又喊了一聲。
“法閔!”殷大人拍了一聲驚堂木道,“到底怎麼回事?光低着頭不說話幹什麼?再不說,本府就要用刑了!”
法閔額頭上不斷地冒着冷汗,心裡焦急得要死!怎麼辦?怎麼回答都是死啊!
就在此時,楊晉忽然帶人走進了堂內。殷大人擡頭問道:“楊捕頭,可有在法閔的禪房裡再搜出些什麼?”
“有!”楊晉轉頭吩咐手下將一疊布條送到了殷大人面前。殷大人看了一眼,每張布條上都有一個紅印,像血似的,便詫異地問道:“這是什麼?”
楊晉道:“這是在法閔房裡搜到的,夾在他那些經書之中,之前寺內和尚搜查時並未注意到,我去時才發現散落在房內。經我仔細辨認,我認爲這些應該是——女子的元紅!”
“什麼!”整堂人都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