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用瞧什麼瞧啊……”
“你老人家就歇着吧!”寶梳回頭瞪了甘氏一眼道,“這會兒是我們阮家人商量事情,你要哭一邊哭去!再摻合,別管我這做晚輩的不給你好臉色瞧!”
“我可是那娃兒的外婆……”
“那娃兒真死了,自會領你這外婆去墳頭哭;兇手找到了,再領你去監場親眼看斬首!要沒死,勞煩你留口氣等着外孫孝敬吧!當我們阮家人都死光了,就你一個人聰明是不是?歇着吧!”寶梳沒好氣地喝斥了甘氏一番,甘氏氣得直翻白眼,想跟阮威訴兩句苦,阮威也不理她了,只是問寶梳會請誰來驗屍。
不多時,龐雨絹領着泉小爺和丫頭鏡兒,跟着海櫻下山來了。海櫻已經在路上把事情跟龐雨絹說了,她走進後院,徑直走到了那血包跟前蹲下,在血包四周打量了幾眼後,便挽起袖子動手拆那個血包,看得衆人都驚呼了起來!
莫說膽小的婦人,就是膽大的男人也沒幾個敢這麼做。只見她面色冷靜,小心翼翼地拆着血包,嚇得那些婦人們蒙了自家小孩的眼,個個都轉過頭去了,只剩下些膽大的男人還敢瞧兩眼。
一番細細的檢查後,龐雨絹起了身,從鏡兒手裡接過絹帕擦了擦手,輕描淡寫道:“這不是一具人骨,是一隻被砍得骨頭凌亂的乳豬骨。”
全場頓時鬨然了起來。甘氏最爲激動,從地上彈跳了起來着急地問道:“你說什麼?豬骨?你莫不是看錯了吧?”
龐雨絹不屑道:“你若不信,只管找衙門裡的仵作來驗。”
“你是誰啊你?你……你也是仵作嗎?”甘氏彷彿心有不甘地指着龐雨絹質疑道。龐雨絹沒理她,走到寶梳跟前道:“這是以新出生的乳豬裝出來的,因爲被砍做了幾節,又醃了石灰,所以形狀模樣幾乎是瞧不出來了。可乳豬總歸是乳豬,你們仔細瞧瞧,哪裡會錯認是嬰兒了?這兒圍着一堆男人都混什麼吃的?”
一句話說得旁邊那些男人沒一個擡得起頭了!
“真不是嬰兒?”靈芝也不嚎了,掙開龍氏的手跌跌撞撞地奔到龐雨絹跟前問道。
龐雨絹笑道:“真不是,就是一副乳豬架子,裹得有些血腥,把你們個個都嚇住了,這才錯認了。”
“四嬸您也傻,”寶梳扶着臉色雪白的她道,“要不是二嬸她們攔得快,您倒還爲了一副乳豬架子投井了,多不划算啊!行了,這兒有我呢,誰也冤枉不了您的!二嬸三嬸,搭把手,扶了四嬸上樓歇息去!”
靈芝也給折騰得沒勁兒了,被龍氏秦氏扶着回樓上去了。寶梳轉頭時見刀媽媽想溜,忙喊道:“刀媽媽,哪兒去啊?這熱鬧都還沒瞧完呢,您着急什麼呢?”
刀媽媽轉過身,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那位夫人不都說了嗎?不是阮四兄弟那小兒子,還有什麼好瞧的?”
阮威忽然想起了什麼,指着刀媽媽喝問道:“剛纔不是你喝五喝六地說在寶梳家後院挖出我兒子了嗎?現下怎麼成了頭乳豬了?你這安的是什麼心眼?”
刀媽媽忙拱手爲難道:“我可沒說是你兒子呀!我就是拿那小娃的衣裳給我家那條老狗嗅了嗅,那老狗領着我上這兒來的,我一瞧見那襁褓吧,也嚇得不輕啊!我就以爲是你那兒子……哎喲喂,我也是好心啊!我一個老太婆,老眼昏花地沒看清楚,你這當爹的也沒看清楚嗎?這事兒大家都沒看清楚啊,怎麼能怪我呢?”
“是您家老狗引着您到這兒的?”寶梳問她道。
“是呀!我聽人說狗最能嗅味兒了,指不定嗅着那小娃兒衣裳的味兒就能找出來呢!我哪兒知道在你家後院找到這麼一堆東西呀!我真是冤枉到家了都!”刀媽媽委屈得要死道。
“那奇怪了,”寶梳指着那血包道,“襁褓是那小娃兒的襁褓,人不在,襁褓卻裹了死豬,指定是有人故意這樣做的,而且就在昨晚到今兒這段時間。下午我去了青竹齋,四嬸帶着東玉回了家,我院裡就沒人了,會是誰在我後院裡埋下這包東西呢?”
“指定是哪個跟你有仇的!”刀媽媽忙說道,“想拿這血包陷害你呢!不過這會兒說這些都是沒用的,趕緊去找那小娃纔是!誰知道那可憐的娃兒在什麼地方受苦呢!這樣,我牽着我那老狗再到處轉悠轉悠!”
就在她想抽身離開時,泉小爺忽然指着她的後背喊道:“我昨晚見過她!”
這一喊,刀媽媽全身都哆嗦了一下,立刻回頭問道:“昨晚?你哪兒見我了?小娃,你可別瞎說啊!我昨晚可是被迷暈在阮四兄弟家裡頭呢!”
龐雨絹低頭看着兒子問道:“你在哪兒見的?你昨晚又偷跑出去了?”泉小爺低下頭,有點心虛地嘟了嘟嘴道:“昨晚……我是跑出去來着……”
“還關不住你是吧?”龐雨絹敲了他腦袋一下,正色道,“什麼時候偷跑出去的?我記得看着你睡下的!”泉小爺揉了揉腦袋,委屈道:“昨晚半夜……我看張媽媽睡着了就偷跑出去,轉了一圈……”
“昨晚半夜?”
“嗯!”
事情是這樣的,泉小爺同學因爲到處謊稱是阮麴塵的兒子,被龐雨絹狠狠地收拾了一頓,然後罰在家裡閉門思過。這段時間,除了練字唸書還是練字唸書,悶得泉小爺同學全身都快長跳蚤了。
昨晚夜半三更時,他見奶孃張媽媽睡着了,便從小窗那兒溜了出去,打算去墳堆那邊嚇兩個人玩玩。就在他去墳堆的半路上,他看見刀媽媽提着一個大籃子往永興寺方向跑去,跑得可起勁兒了,就像趕時辰似的……
“這簡直是胡編瞎扯呀!”刀媽媽聽泉小爺說到這兒時,立馬打斷了他的話說道,“他怕是看錯了吧?我昨晚都給人迷暈了,哪兒還有分身之術去永興寺那邊啊?你這小屁娃,滿嘴胡言亂語,太可惡了!”
“你才小屁娃呢!”泉小爺拿了個彈弓做了彈珠子的動作道,“我就看見你了!我昨晚那婆子就是你!你看見你跑到永興寺外頭山口那兒,把籃子裡的東西給了別人,後來拿着籃子又往回跑,跟做賊似的!我跟了你好久,不會看錯的!”
“胡……胡說呀!”刀媽媽慌得有點手足無措了,跺了兩下腳,轉身想走,卻被阮威攔下了。她臉色發黃地解釋道:“阮四兄弟,你別聽那小屁娃胡說!我昨晚在你家呀!我跟你和甘大娘都給迷暈了呀!這小屁娃是……是胡說的呀!”
“你籃子提是我兒子,對不對?”阮威厲聲喝道。
刀媽媽嚇得渾身又哆嗦了一下,往後退了兩步,連連擺頭道:“不是不是!我沒賣給你兒子,我……”
“誰說你賣了?”寶梳忽然冒了一句。
這下,刀媽媽的臉色徹底包不住了,簡直就是不打自招嘛!她見行跡敗露,慌忙想跑,卻被阮威提着後領拖了回來,揚手就甩了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她一時找不着東西南北!沒等她站穩,阮威反手又甩了一記耳光,她哎喲地驚叫了一聲,捧着臉癱倒在了地上。
在場沒人出手幫刀媽媽,個個都嫉惡如仇地指着她罵了起來,誰家沒孩子?誰家孩子不是孃胎裡養了十個月的寶?刀媽媽這麼一跑,這麼尾巴都露出來了!
阮威還想上前時,寶梳忙把他攔住了:“四叔,問娃兒下落要緊,您光打她有什麼用?”
“說!”阮威指着地上的刀媽媽,怒不可遏地喝道,“我兒子給你賣哪兒去了?”
刀媽媽捧着臉,只是嗚嗚地哭並不答話。寶梳推開渾身是火的阮威,走到她跟前蹲下問道:“刀媽媽,是誰跟你買的?你說了,這事兒還有得商量,你要不說,這事兒只能你扛着了。就算拿不了你去衙門,你覺着我四叔和阮家人會放過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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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媽媽見藏不住了,只好坐起身來,膽怯地瞟了阮威一眼緩緩說道:“我……我不知道她們是什麼人……”
“屁個不知道!你找的下家你會不知道?”阮威怒喝道。
“我真不知道……”刀媽媽縮成一團哽咽道,“是她們來找我的……說……說讓我……讓我跟甘大娘混熟點……最好……最好能幫常寧接生……”
“爲什麼?”寶梳問道。
“她們要娃兒,而且一生下來就要……”
“一生下來就要?”旁邊洪姑姑奇怪道,“買娃兒也不用這麼着急啊!沒見過這麼心急要娃兒的,趕着沖喜啊?”
刀媽媽搖頭哭道:“我也不知道哇!她們是這麼說的……說一生下就要抱走……那我只好……只好就……”
“就你娘個頭啊!她們說抱就抱,你到底收了她們多少銀子?你就不怕下半輩子在牢裡吃飯!”阮威又想衝上來打刀媽媽,劉達幾個男人忙把他攔了回來。刀媽媽嚇得往後縮了縮,嗚咽道:“我起初也怕啊,可她們說我抱那孩子不算是犯法,叫我放心幫她們辦事就是了!到時候,就算到了公堂之上,她們也自有話說……”
“她們到底是什麼人?”寶梳好奇地問道。
“瞧着穿得挺體面的,有個跟我年紀差不多,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還有個跟着她的,三十多歲,像奶孃。”
“奶孃?”龐雨絹插話道,“把奶孃都準備好了,果真是要一生下來就抱走啊!這麼趕?我沒聽說哪家買孩子能急成這樣的,你不會又在哄我們吧!”
刀媽媽慌忙擺手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啊!我是在永興寺門口遇見她們的!昨兒常寧生了之後我就去永興寺裡找過她們,她們讓我半夜把娃兒抱出來給她們,然後就回去不用管了!”
“連迷煙的事兒也沒跟你說?”
“沒有哇!”
寶梳和龐雨絹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