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龍黎軒大吃一驚,難以置信地細細看着那秋菊圖,究竟有何處亮點,竟能賣到一百兩黃金?!
見如此,評畫師便以爲價格過低,確然,皇家子弟,豈會滿足這區區三千五百兩白銀?又故作細看了秋菊圖一遍,忙賠笑道,“這秋菊圖越看越覺珍品,簡直與鄭燮之菊一模一樣,堪比所有畫家大師!不過寶畫齋的能力有限,至多也只能出到五千兩白銀了。”
“五千兩?!”龍黎軒徹底崩潰,正要說什麼,馬上被龍空名拉住,“六弟別逞強了,琳荌鬼靈精怪得很,你鬥不過這小丫頭的!”說着,眼神示意他,讓他回府。
不巧,龍黎軒也是個倔脾氣,他豈能忍下這口氣?這幅墨竹圖,可是他畫了整整一個月的作品,從枝幹到枝葉,從局部到整體,可謂費勁心思!結果,竟還不如一個小丫頭片子的秋菊圖?!
無憂暗暗得意,面上卻是一副不服氣的樣子,貓哭耗子地吼道,“你們這些評畫的,實在沒眼力!一眼便知那秋菊圖畫得隨意,怎麼還給如此高的評價?!你們可知這墨竹圖,花了畫者多少時間和心思麼?”
見她替墨竹圖“打抱不平”,評畫師們更是篤定了墨竹圖的畫者,故作一派嚴肅專業的樣子,將墨竹圖多處不善指出。
龍黎軒繃着個臉,這個節骨眼上,礙於面子,他也不好表態什麼,只好道,“這秋菊圖當真美麼?”
評畫師見此,便以爲是他不自信,忙又誇了幾句,毫不猶豫地交出了銀子……
出了寶畫齋,天色便陰了下來,像是要降雨的樣子,就如現下龍黎軒的臉色,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
“大哥,我的畫,真的連那秋菊圖都不如麼?”龍黎軒低垂着頭,挫敗得完全沒了方纔的春風得意。
看了看無憂一臉得逞的笑容,龍空名輕嘆,無奈道,“你還沒看出來麼?這丫頭把你耍玩了一番。”
“耍玩?”龍黎軒確然是不知,惑然看着他,“大哥的意思是,寶畫齋的評畫師受了她的收買?”
也不知是他笨,還是她太聰明……龍空名只是無奈,“她初來乍到,寶畫齋的評畫師哪會受她的賄賂,他們不過是在討好你罷了……”
討好他?!他被評得信心全無,怎麼還是討好他?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龍空名只得將方纔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一遍、分析一遍,這才恍然。
解釋完,便已經到了越侯府,無憂哈哈大笑,“外界傳說禩侯是個傻子,現下一看,果真是名副其實呀!”說罷,便拉着芍歡回了落梅居。
“你!”龍黎軒終是怒了,卻礙於龍空名在場,不能對她怎麼樣,只好咒罵了一句,“潑婦!”
“雖說你的畫還有諸多不足之處,但以你學畫的時間來看,已然進步很大了……”
好勸歹勸,終是送走了他……
整個越侯府的擺設風格,便是簡單,落梅居亦是如此。正門而入,便是外室,依舊沉悶的主色,給人一種壓抑之感。
幾桌几椅,再擺上幾個花瓶、掛上幾幅名畫,便是外室大堂的所有擺設。
幽香紅梅,正含雪立於花瓶之中,多姿地張揚着它們窈窕的身材,亭亭玉立,美輪美奐。
現下只是秋季,便有紅梅麼……
方纔得意洋洋的笑容頹然消逝,無憂緩步而去,臉色漸然沉下,這是紅步搖!
驟然回憶起紅步搖帶來的悔恨,還有龍千墨對她的欺虐,無憂便頓然慌了,跟着語氣也急了幾分,“把紅步搖拿走!”
芍歡並不知道她所經歷的事,但見她充血的雙眼,着實被她嚇了一跳,忙道,“這是侯爺的吩咐,他說落梅居怎麼能沒有梅花呢?郡主不喜歡紅梅麼?”
“我不要紅步搖,我只要最普通的紅梅即可!”無憂盡力想要心平氣和,卻怎麼也不能心靜。
見她似是有些站不穩,芍歡忙扶她坐下,“現下只有金國開着紅梅,郡主有所不知,金國沒有其他品種的紅梅,只有紅步搖。”
她怎會有所不知?她是最瞭解不過的了……
芍歡是越國土生土長的女孩兒,越國那樣炎熱,根本不適宜栽培各種梅花。她活了整整十八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在畫上見過紅梅,卻是最普通的。像紅步搖如此美妙的紅梅,別說是親眼見到,就算是畫中,也不曾見過。
無憂卻是沒注意到她對紅步搖的好奇和憧憬,只愣愣發着呆。
他爲什麼要在花瓶中插上紅步搖?想提醒什麼嗎?提醒她昔日成爲千夜貴妃的事?還是故意揭開她的傷疤?
她也無心去想這個,只想着昔日所受苦楚,漸漸心痛起來,“芍歡,表兄呢?”
正欣賞紅步搖之姿,芍歡實在不捨偏開眼神半分,便保持着姿勢道,“奴婢也不知道呢。”
愈想愈是心煩,無憂猛地起身,快步衝出了落梅居,正好撞上進門的龍空名,“急急忙忙地,要往哪兒去?”
無憂只覺心煩意亂,“我不活了,你讓我死吧!”
“你死了貂兒怎麼辦?”龍空名寵溺地撫了撫她的頭,拉着她坐回去,才繼續道,“咱們剛到,越國便傳來了消息,貂兒病了。”
病……無憂面色一慌,直接扯住他的衣領,“怎麼了?貂兒得了什麼病?!”
被說成是潑婦,她還真成潑婦了麼?龍空名淺笑地拂開她的手,讓她安坐着,“來報的人說得並不詳細,我亦是不知。不過有於靈先生、柔菡和邵郎中在,你不必擔心。”
叫她如何不擔心?無憂也沒心思再兒女情長地回憶了,忙一起身,“我要回去看它!”
剛一起身,便被龍空名按住,立時不耐煩道,“你按夠了沒有?!”
只見他少有地怒了,一拂手讓侍人們退下,一派嚴肅道,“你是琳荌沒錯,你是深受大齊國風影響不錯!你沒規矩可以,但也別忘了你的身份!”
“你什麼意思?”無憂亦是肅然。
只聽他道,“咱們來前是怎麼說好的?低調而來、低調而去,不要太引人注意!你如此高調爲人,處處結怨,就不怕引火燒身麼?還是你要搬出雪傾妃的身份,讓你的茫茫出面護着你?那美兮呢?他會承認麼?還是你不要這個女兒了?!”
經他這麼一說,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控……
黃昏夕陽之下,行人的影子被餘暉拉得老長,被風吹落的楓葉,也不知何時,已被人們清理得乾乾淨淨。
京城又恢復了表面的和諧,今日衆人暢談的話題,便是那位囂張跋扈的潑辣女子——琳荌。
無憂低垂着眸子,似在憂
傷貂兒之事,又似在憂傷美兮之事。無憂、無憂,慕容睿和儀安希望她無憂,現下卻是憂愁滿懷,無處發泄。
“你也不必如此。那一步既然邁出去了,便就是對的。”見她一哭便收不回來了,龍空名忙心疼地安慰着,“貂兒沒事了,不過是個小病,等咱們回去,給它帶些它喜歡的吃食回去,可好?”
見是沒用,又道,“咱們上街,買些布料給美兮做衣裳可好?”
如是這樣安慰了一個半時辰,無憂才昏昏睡去,芍歡玩笑道,“怕是侯爺太過囉嗦,郡主又被您念困了吧?”
龍空名一笑,“你這丫頭,跟着你主子幾日,也越發沒有規矩了,還不睡去?”
一夜平靜,清晨的天才剛矇矇亮,無憂便聽得外頭一陣刀劍聲,忙起身更衣,聞聲而去。
那刀劍聲是自後院傳來的,像是故意要吵醒落梅居諸人一般,一向貪睡的芍歡都起了。
近了後院幾步,便聽見諸多侍婢的聲音,像是在迷戀一位貌如潘安的男子,個個都尖叫得沒了規矩。
什麼時候北魏人,亦如大齊人開放了?“保守女子”竟也能厚着臉皮,對男子大呼小叫地表白?!
無憂快步而去,很快擠入人羣。只見那男子練劍完畢,回眸對着衆人微微一笑,帶着幾分禮貌的疏離,卻是帶了幾分邪魅,與龍曦辰的微笑有幾分相似。
這男子亦是絕美的面容,卻不如龍空名的溫文爾雅,他有幾分武將的味道,身材魁梧得毫無維和感,反而讓人一看便浮想聯翩。
還不及無憂反應,芍歡就已經被迷得雙眼發亮,“郡主,好帥!”
男子環視四周,衆女皆是滿目欽佩,只無憂一人,淡然看着他回眸的笑容,一副無謂的樣子,只看了幾眼,便無趣地要拍拍屁股走人,遂吩咐芍歡道,“讓他滾,別吵着本郡主睡覺!”
反正已經被定義爲潑辣,她便就潑辣到底吧!
“本侯要找琳荌郡主,煩勞各位看官通傳一聲。”
一聽那男子自稱本侯,無憂頹然一驚,她可是不想再跟哪位侯爺玩鬧鬥嘴了,便止步,回身故作侍婢地回道,“回侯爺話,郡主外出了。”說着,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侍婢,像是在威脅:誰敢說我是琳荌,殺無赦!
侍婢們應了眼神,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出,紛紛應聲道,“是是是,郡主外出了、外出了。”
無憂已經走得老遠,他並不能看清她的面目,衣裳料子更是不能辨認,便也沒懷疑她的身份,只微笑問道,“那郡主何時回來?”
沒想到還是個纏人的侯爺……無憂淺笑道,“郡主來無影、去無蹤,奴婢也不知她何時回來。侯爺有重要的事麼?奴婢可以代爲轉達。”
因着離得遠,她並不能看清他現下的神色,只聽他一笑,“倒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本侯只是慕名而來,想見一見傳說中的琳荌郡主,請教請教。”
她什麼時候成了傳說中的人?無憂暗暗無奈,只好道,“奴婢一定代爲轉達,請問侯爺是先皇之子還是……”
他作揖道,“本侯乃先皇七子,龍渝淳。”
“嗯。”無憂輕應了一聲,也不顧他聽沒聽到,便轉身離去。
她是不想跟他有什麼衝突的,卻是天不隨人願……
“琳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