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便是無憂的一個要求:即便要宮變,也要等到溫雲生產後,以免宮變傷及她腹中胎兒。
宮變在即,總是有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芙蓉塘的水,依舊靜然,偶時一點漣漪,也不過一瞬即逝,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像是什麼事情都未發生一般。
現下已快五月,一下沉悶的天氣,悶得讓人喘不上氣,有不耐熱者,已然執起了扇子,如是悠閒地邊扇邊散步,像是還沒意識到即將發生的宮變一般。
不過兩月左右,寧溫雲就要生產,儷懿宮上下都忙活起來,有的準備兩位的帝姬的衣物、有的精選產婆等等,必要將諸事都做到最好。
聽了江芊熠的吩咐,寧溫雲便盡力放鬆心情,偶時出去踱踱步、偶時聽聽緩和的樂曲、偶時作作畫寫寫字,一切激烈的事情全部棄之,留下的只是一片嫺靜,這日子過得無別於淑女閨秀了。
唯一的不同,便是龍翼汶奉了太后之命,日日都來儷懿宮請安。這無疑是對她最大的安撫,正是無憂安排的。
龍曦辰還是沒交出玉璽和兵符的跡象,看來是不想交出了。柳玢蕙早猜到了他不簡單,說什麼要與雪傾貴妃私奔,只不過是爲了掩飾野心的瞎話!幸而她有先見之明,先一步佔用了大齊的優勢。
柳玢蕙尚不知慕容睿與龍曦辰的約定,正是無憂遠嫁北魏時的約定。他娶無憂、他保他的江山,如此交換正如一諾千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自然不會食言。現下八萬精兵紛紛入京,便是來助龍曦辰完成大業的!
並不是慕容睿不同意無憂與之私奔,也不是怕陶溫爾這邊不好交代,更不是在意兩國的臉面,而是他已然信不過龍曦辰,若不經歷分離,他永遠不知無憂的珍貴!
可憐天下父母心,慕容睿如此替她周全,她這個不孝的女兒,也不知能不能明白......
這纔剛閒下來幾日,江芊熠便拉着無憂到一處,突發奇想道,“琳荌,咱們到京城外頭瞧瞧!”
許久沒見她瘋了,本以爲她學會嫺靜了,沒想到還是玩心爲泯的,無憂無奈,故作疲累道,“這幾日忙溫雲的事,我實在累壞了。你也累壞了吧?咱們一同去睡一覺吧!”
好好與她說話,居然這樣扯開話題!江芊熠硬是不依,“我聽薇儷夫人說,她曾與一同出宮見了梅仙,此事可有假麼?”
無憂點頭,這都陳年舊事了,提她做什麼?
於她而言,可新鮮得很!江芊熠隨即奇道,“梅仙不是在太乙山麼?再者薇儷夫人懷着身孕,又沒一點內力,還能上太乙山?我如此問她,她竟懶得回答我,說是你要保密!咱倆不是親密無間麼?不是情同姐妹麼?怎麼連這樣重要的事都不與我說?”
想來是寧溫雲在故意調侃她,好端端地說什麼梅仙的事,害她又是吃醋。無憂只無奈道,“梅仙早已經不在太乙山了,溫雲不通武功,自然上不得太乙山。”
聽罷,江芊熠便是津津有味地追問道,“那是怎麼回事?你的溫雲知曉,我也定要知曉,還要知曉得比她多!”
這樣的醋意,吃得讓人沒有生氣的理由,只覺得她可愛,無憂便是無奈一笑,便將梅仙之事告知,又附註道,“原是不準說的,你可不許
告訴任何人。”
她雖是大嘴巴,可這師祖的秘密,她還是要尊重的。且這位師祖,是她懼了十幾年的人,自然更要爲她守口如瓶了。
聽罷還是不休,只吵着道,“我要出宮,見一見梅仙。”
早知便不與她說了,正想着她會吵着要見梅仙,竟還真的說出口了。
真是個十足的孩子,對於新奇的事物總是好奇,就如美兮一般......東方縈甚忙,也不知有沒有空見她,且寧溫雲即將臨盆,這個時候離開也不妥,便道,“待溫雲生產後,我便帶你去見梅仙,可好?”
“沒問題!”她答應得倒十分爽快,卻又耍賴道,“我且去太醫院,抓幾味催產的藥來,現下就讓她生產!”
自然,這是玩笑的話。
被她的稚氣,整得徹底無奈,無憂故作惱然,“溫雲的身孕不過八月,怎麼能提前兩月生產?”說着,自然地轉移了話題,“對了,溫雲甚是擔心推遲生產的問題,你可解決了麼?”
江芊熠卻是不忘梅仙的事,也自然而然地答道,“只要尋了梅仙,自然就解決了。”
原只是想扔給她一個難題,叫她安然一些,沒想到這柔菡還挺伶俐,一下又將話題帶回了梅仙。
不過入宮幾月,她的口才真是進步得很快,無憂更是無奈,“你就如此想見梅仙?你不怕她化作一條蛇,把你吞了?”
這話問得嘲諷,江芊熠隨即一怒,“說好不提這事的!都怪娘多事,非說什麼梅仙不善、梅仙惡毒,害得我出糗!待回了大齊,我定要鬧騰一番!”
無憂便又順勢扯開話題,“想來也有幾月不見厲侯了,你說那頭怎麼樣了?何紓師父易容成我的模樣,可經了懷疑麼?”
江芊熠又是自然答道,“孃的易容之術,乃是梅仙親自所授。你若想知曉她能否瞞天過海,去見一見梅仙、親口問一問不就成了?”
如此周旋了好久,無憂終是妥協,“好好好!便帶你去見一見梅仙。只是有一點,梅仙甚是忙碌,不一定有空。若是她無暇見面,你可不許鬧騰。”
她在她眼中,何時變成鬧騰生事之人了?江芊熠敷衍地笑笑,“行了行了,我不鬧也不騰,只安安靜靜的,行麼?”
看着她敷衍的樣子,無憂還是擔憂,但話已經出口,也沒有辦法反悔。只好與她一同換了衣裳,也不用回了兩宮太后,現下宮中,最爲行動自如的便是無憂了。
龍曦辰昔日的禁令,經了幾位王侯的來去而不攻自破,像是沒有禁令一般,京城的百姓也開始進出京城、毫不忌諱。
這看似自由的京城,實則已經亂成一片。可見這治國之事,並非人人可當,柳玢蕙便是不行,不過月餘的時間,便將這京城治得一團亂麻,原有的秩序全然沒了。等龍曦辰回來,可有得可忙了!
出了宮,無憂先一步到了黎王府上,原要帶上凌瑾皓同行的,一路也好有個護身的人,免得又想上次一般遇險。卻只見靈羅於府,像是在等人一般,坐立不安、東張西望。
原還想快點去見梅仙,現下看了靈羅於此,江芊熠又忍不住調侃的心,上前一笑,“帝姬的臉剛好,便迫不及待來見左相,北魏所謂矜持,在您身上真是體現得當呢!
”
這話說得,諷刺意味十足。靈羅隨即怒然,“你害了本帝姬的面容,現下還有膽子站在此處,就不怕左相知曉了,替本帝姬教訓你麼?”
她當凌瑾皓有多大的權力?政治權力再大,也大不過三家鼎立之勢,憑他也敢教訓她?虧她說得出口,也不怕人聽了笑話!
江芊熠一臉不懼,反露出諷然的笑意,“帝姬如此一說,本襄主倒是真怕了。帝姬既然如此有本事,那便把左相喚出來,讓他親自教訓本襄主吧!”
說罷,便聽無憂問於一旁的管家,“左相呢?”
管家也不敢大聲說話,只輕聲回話道,“回貴妃娘娘的話,左相於書房看書,並不欲見靈羅帝姬,只讓奴才等着她累了,再送她回宮去。”
他本沒想聲張,江芊熠的耳朵卻是靈敏,隨即笑話道,“原來左相連你的面都不想見呀,哈哈哈!還說什麼教訓,你倒是教訓一個給本襄主瞧瞧!不過一個潑婦,神氣什麼?!”
潑婦?!從沒人敢說她是潑婦!
靈羅心下暴怒,卻還礙於這是凌瑾皓的住處,盡力壓抑着自己的怒意,悶聲道,“你敢說本帝姬是潑婦?!你......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沒想到這麼沒有耐性,不過幾句便輕易讓她怒了。江芊熠只覺沒意思,擺了擺手道,“你想聽,本襄主也不欲說了!”說罷,纔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向管家道,“貴妃與本襄主要出城一趟,你且去告知左相,讓他與吾等同行,讓他速來大堂。”
護送兩位貴人,自然是他分內之事,只是礙於靈羅在場,管家也不敢明確表示什麼,只爲難地愣在一處,久久才道,“城外畢竟不安定,貴妃娘娘與柔菡襄主還是回宮比較好。”
江芊熠卻是不依,“本襄主與貴妃的行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安排了?只是讓你傳話罷了,別往自己臉上貼金,自以爲長者便教育起我們來!”
她一向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現下直率也是正常。管家被她的怒然嚇住,深怕她動大怒,畢竟大齊的人,便應聲,“是,奴才這就派人去傳話。”
無憂來了,凌瑾皓與李威自然是隨叫隨到。只求到得不夠迅速,沒有一刻怠慢之意,看得靈羅心下五味雜陳,一急便直接擠上了馬車,說也要隨他們出城。
江芊熠順勢便要直接推她下去,卻奈何無憂的神色,畢竟是先左相的準夫人,到底還是要保護好她的。
見她不推了,靈羅便更是猖狂地坐到凌瑾皓邊上,毫不矜持地直接上手,挽住他粗壯有力的臂彎,輕輕倚靠在他的肩膀之上。
凌瑾皓下意識要躲閃,卻又被無憂按捺下來,此事還不到揭幕的時候,戲還是要繼續演下去。
如此,凌瑾皓便也忍了。
靈羅睡意朦朧,不過片刻便直接熟睡在凌瑾皓的肩上,更有無奈口水,直接掛到了馬車之上,晶瑩得讓人噁心......
江芊熠看得牙根癢癢,這種沒有一點優點的潑婦,哪裡配得上他們大齊人,何況還是大齊皇帝的左膀!下意識一哼,“待會兒咱們下車,直接把她丟到荒郊野嶺去,看她還神奇什麼!或者直接找塊石頭,撞死她算了,說不定閻王還能替她和先左相,辦場真正的婚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