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是怎麼了？隨意一個老鴇，竟也能看出她的內功？難道自初次後，想修煉魔教功力，便真的這麼難嗎？
無憂怔怔然看着眼前氣定神閒的東方縈，不禁問道，“你如何曉得？”難道她也是魔教中人？
只見她優雅放下酒杯，柔然取下一旁架子上的帕子，輕輕擦拭沾了酒水的嘴角，才宛然一笑，“我雖非魔教中人，但魔教的武功路數，還是略知一二的，特別是這易容之術。若是我沒猜錯，你師從玉玲瓏吧？”
這明擺着不是個簡單的老鴇，看來也是武林中人。
這才細細感覺對方的內功，亦是深厚得不可探知，卻是有一絲的熟悉感，與何紓給她的感覺有幾分相似。
無憂淡淡一笑，“你從何看出我師從玉玲瓏？我不過十四的年紀，而玉玲瓏，早在二十幾年前便墜崖身亡了。”
十四歲的年紀……東方縈意味深長地笑笑，“丫頭，你年歲該有十九、二十歲了吧？看你的樣子，倒不像個小姑娘，是否有過身孕了？”
見她不答，東方縈的笑意更深，“你別誤會，我並沒有惡意，我與右護法已是舊識了。昔日比武大會，我是她的手下敗將，有幸目睹了一次她的易容之術，過目便就不忘了，再加上我對易容之術頗有研究，因而一眼便就辨出你的假面。”
原來是玉玲瓏的手下敗將。不過她的手下敗將多得數不勝數，對易容之術有所研究的，更是不在少數，叫無憂怎麼猜測她的身份？
“你究竟是何人？”無憂面色一凝，似是沒了耐心一般。
也不隱瞞，東方縈運氣而下，立馬改頭換面，原來她也用了易容之術！
無憂不屑地擡眸看她，立時大驚，眼前這人的面目，像極了一位太乙山高人，那便是梅朝仙人！
江湖上知道她真面目者並不多，唯有唯一戰勝她的玉玲瓏知曉。玉玲瓏曾畫就她的模樣，讓無憂牢記於心，若是有幸能遇到她，定要向她討教易容之術，必然是事半功倍的！
“你……你是梅仙？”無憂驚色不減，只愣愣地盯着東方縈，半刻不移視線。
只見她一笑，“這不過是江湖人給的美稱，我哪裡擔得起一個仙字？昔日戰敗，我曾許右護法一個承諾，那便是將畢生所學傳授於她的門徒。”
其實事實不然，她們不過是交換武學而已。玉玲瓏將毒術傳授之，她便答應傳授易容之術。當時，玉玲瓏已經決心：戰勝了所有武林高手後，便將初次交給龍君曜。
因此，她學易容之術亦是無用的，因爲東方縈的易容之術，只是魔教易容之術的改良，本質還是要童子功練就的。
她既要獻出初次，自是不必學那易容之術了，便與之約定：若初次之後的重修成功，她便收一門徒，由門徒代替她交換武學。
無憂似是明白地點點頭，“那麼，你便是何懿夫人的師父了？傳說梅朝仙人與師緣居士甚是交好？”
“師緣居士？”東方縈自嘲地笑笑，“那可是太乙山真正的高人呀，右護法霸主武林，卻也沒能見他一面。我不過一介風塵女子，怎與友之？不過江湖傳言罷了，我連師緣居士是男是女，都不得而知呢！”
說着，運氣恢復了東方縈的面目，起身輕柔牽起無憂的手，“
跟我來。”
她的手甚是嫩滑，就如初生嬰兒的小手一般。無憂只由她拉着，進了另一間房，像是女子的閨房。
緊閉上門窗，東方縈便開始翻箱倒櫃，“你師父墜崖後，便是我救的她。勸她重修的人，亦是我。因而我曉得她並沒有身亡。”
“多謝。”無憂坐定，看着她似是在找什麼，忙問道，“可是在找秘籍？”
只聽她笑笑，“哪裡來的秘籍？你要習我畢生所學，沒有捷徑，只能靠苦功。幾年前，我去了一趟魔鬼森林，方知她收了一徒，只是已然離去。我便一直等你的出現，果然咱們是有緣分的。聽她說甚是能吃苦，乃是大齊的蕾情公主，怎得你突然成了越國的琳荌郡主？”
其中酸楚，又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的，無憂只尷尬一笑，“一言難盡，改日有空再細說吧。”
似是聽出了她語中的憂傷，東方縈又是一笑，“不久前於北魏京城，我見了右護法一面。當時你已然武功盡失、性命垂危，還是我將救命之法告訴右護法，才救回你一條性命的。你的事，我在右護法口中，已略有所知了。”
原來還是救命恩人，無憂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依舊不多言，“多謝。”
“孩子可平安出生了？”她問。
無憂點點頭，“託前輩洪福，美兮一切安好。”
找了許久，終是找到了一個方子，那是一張極其破舊的紙，裝在一個精緻的木盒中，東方縈坐定，宛然道，“這是另一個救命的方子，日後你若是寒症發作，便就用這方子壓制。”
伸手接過方子一看，確是好藥！
差點忘了梅朝仙人醫術精湛，何紓的醫術便是她所傳授、又傳給江芊熠的，甚是高明。
“爲何如此善待於我？”無憂惑然，江湖之上，凡是玉玲瓏手下敗將者，一聽她是玉玲瓏的門徒，大概都恨得直咬牙，怎麼她似乎格外大度？
東方縈無奈，怎麼這丫頭總是一副多疑的樣子，只好解釋道，“我與右護法甚是交好，這是我欠她的。你跟着越侯，必定來去匆匆，我是不能離開癡樓的，便沒法將畢生所學傳授於你。這算是補償，另外……”
說着，走向案邊，隨手磨了墨，“紓兒正好在越國，她可以將易容之術和醫術傳授於你，我且寫一封書信，你只管交給她，她自會照做。她雖不得我的真傳，但也通之七八，於江湖之上，亦算是人物了。只是易容和醫術皆不容易學，你要能吃苦。”
一聽學武，無憂便就來了精神，信誓旦旦道，“我定然能吃苦。”似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好奇地問道，“聽師父說，你的武學和內功亦是童子功，你身處璐姬閣，難道還是完璧之身？”
東方縈臉紅地笑笑，“丫頭，我只是掌櫃，負責金銀的流動，可不管接客的事呀。”說着，正色道，“看得出你重修得倉促，內功尚不穩定。你的體質性寒，適宜在冰室之中修煉，必然事半功倍。另外，昔日右護法傳授與我馭獸之術，關於馭獸之術的學習，我有個捷徑。”
如是這樣，一聊便是戌時。聊完前去璐姬閣時，十一位王侯尚還在喝酒閒談，並沒有醉意。
一見無憂來了，龍空名先一步起身，上前關心道，“沒事吧？”
她乖巧一笑，搖
了搖頭，“表兄不必擔心，東方掌櫃甚是友好。”說着，與東方縈對視一笑。
陶溫爾並喝不慣北魏三杯灼，原是海量的他，起身時竟有些踉蹌，“郡主沒事吧？”
聽他又是這麼一問，東方縈無辜地笑笑，帶着幾分埋怨的語氣，依舊禮貌溫婉道，“怎麼兩位爺都覺得奴家像壞人麼？當衆也不給奴家一個面子，可要自罰三杯了。”
說着，親自爲兩人斟酒，原本溫婉的雙眼，一瞬便轉爲媚惑，比其他小姐更加妖嬈迷人。
見她要罰酒，一旁便有人起鬨，“大哥、合王可不許嫌棄東方掌櫃出身風塵，她可與其他風塵女子不同！”說着，故意降低了聲調，“她可是從不接客的，能喝到她罰的酒，簡直就是無上的榮耀呀！”
話音剛落，便有一王跟着說道，“東方掌櫃雖處風塵，卻依舊完璧。不像那雪傾妃，聽說也是個溫婉女子，卻與金國亡君雲雨交歡，也不顧忌着自己已嫁的身份！”
聽罷，衆人皆是一驚。
原已經深埋心底的痛，驟然被提起，無憂有一刻的微愣。
反應過來時，心頓然一痛，如同萬箭穿心，劇痛欲死。跟着幾近昏厥過去，幸而東方縈及時點了她的穴道，正若掐了人中，使她被迫保持清醒。
這是怎麼傳到這些人口中了？龍君曜不是封鎖了消息麼？不是說家醜不可外揚麼？
確然是不可外揚，不過是讓這些王侯知曉而已，並不算是外揚，都是一家人！
龍空名最先發言，微有薄怒道，“不許胡說！萬一傳到皇上耳中……”
那親王卻是不畏不懼，“大哥無需膽怯，這癡樓的消息是絕對封閉的，傳不到京城去！”說着，津津有味道，“你們還別不信，我是聽陳夫人說的，她手上可有充足的證據呢！只是父皇在世時，下令家醜不可外揚，這才隱瞞下來。”
陶溫爾最是憤怒，藉着酒勁拍案道，“王爺胡說八道，可是要付出代價的！雪傾妃乃是我國大齊的蕾情公主，身份顯赫尊貴，豈容你詆譭！”
話罷，四處有一刻的冷滯，只一刻，便若未聞地議論開來。
“既然如此，那麼雪傾妃失蹤，便是因爲愧疚了？”
“皇上可知曉此事？真是家門不幸呀！”
“世上竟有如此不知廉恥的女人，將她與風塵女子做比，簡直是侮辱了咱們這些小姐們！”
龍翼汶漠然，“都別說了！畢竟是皇上的家事，咱們說多了，難免禍從口出。”
龍空名亦是漠然，“雪傾妃如何不重要，咱們管好自己的家事便可！”
這裡最大的大哥和四哥發話了，小弟們哪有不閉嘴的道理？一下便安靜下來，局面再次陷入尷尬。
自窗外飄入幾片花瓣，攜着本有的清香，與酒香混淆在一起，給這片寂靜添了幾分唯美。
四周靜如上朝，皇上不發話，百官便也跟着沉默，就連衆人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衆人的耳朵，都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時有莫名的聲音傳入，像是失聰了一般……
龍渝淳醉眼朦朧地看向無憂，眼中不免多了幾分微妙的情愫，開口一下打破了現下的平靜，“我覺得這世上最純潔的女子，便屬琳荌郡主一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