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的陽光格外強烈,終是讓北魏大地,有了一絲暖春的溫度。昭儀殿外的牡丹,張揚着正紅的地位,似在萬花叢中立威一般。
踱步於花叢間,陣陣清香襲入鼻間,頓時讓無憂心曠神怡,方纔的緊張和無奈也隨之消失殆盡。
無憂早就想過婆媳關係的尷尬,所以總是對溫繯若敬而遠之。現下她終於有了身孕,本以爲能用腹中孩兒緩解尷尬的氣氛,卻不料反因身孕,惹得溫繯若厭惡。
這一段還沒正式開始的婆媳關係,就在一瞬毀滅。不管是爲什麼,無憂都很清楚,龍曦辰會與養母站爲一條陣線,她遲早要退讓的,還不如現在就不爭了。
既然昭儀邀她同住昭儀殿,那便搬進去吧!她懷着身孕,想必溫繯若也不會爲難太過,只是與龍曦辰減少見面次數而已,反正也不能親近,少見便少見吧!
龍曦辰自龍君曜處回府,才知無憂被召進了昭儀殿,慌慌張張地帶着安胎藥,又進了皇宮。他倒沒想過溫繯若會爲難無憂,只是服藥的時間到了,他必須要跑這一趟,絕不能耽誤了。
幾日不來昭儀殿,沒想到殿前的牡丹已開得如此豔麗,萬花在它們面前皆黯然失色。
遙遙花叢中,似立着一個女人,即便背對着他,那窈窕身姿亦是讓人着迷。她襲一身深綠色的衣裳,裙尾拖得很長,隱在花叢中,就像要襯托花兒的綠葉一般。
微微梳起的髮髻上,簡單地簪了一支步搖,根根流蘇垂下,仿若他想象中的嫦娥仙子,那本有的靈氣,更是世間女子所沒有的。
沒想到除了無憂,還有人能令他癡迷。細細一看,原來立在萬花叢中的,正是他的妻子無憂!
原來她在那兒!龍曦辰趕忙跑過去,“寶!”
聽到他模糊遙遠的聲音,無憂驀得轉身,方纔的憂思一晃而去,露出一貫的幸福笑容,“你來了。”
跑到她面前時,龍曦辰已然出了細汗,輕喘了幾口氣道,“你服藥的時間快到了!”說着,抓起她的手,“林郎中將安胎藥捏成了丸,方便你及時服下!快快快!咱們先去小廚房找點溫水服藥!”
無憂一怔,忙拉住他,“你不先去拜見昭儀嗎?”
只見龍曦辰搖頭,“我是不請自來的,母妃許還不知道呢!你和孩兒要緊,咱們先去服藥!”
說着,便拉着無憂去了小廚房。
殿中,溫繯若正側臥在軟塌上閉目養神,只聽小夏子回稟道,“娘娘,侯爺到。”
她徐徐睜眼,悠然起身,正了正髮髻上歪斜的頭飾,淡然道,“傳吧。”
“呃……”小夏子遲疑了半晌,才道,“侯爺先去了小廚房,恐要遲點來拜見娘娘。”
真是個小孩子,還如此貪吃!溫繯若喜笑顏開,欣然吩咐道,“侯爺看上了小廚房什麼吃食,便讓他們多準備幾份。這麼些日子伺候侯妃,辰兒定然消瘦了不少,囑咐讓他放開肚皮吃!”
沒想到她會想到吃食上去,小夏子替自己抓了一把冷汗,“侯爺並不是爲了
吃食……是侯妃娘娘服安胎藥的時間到了,侯爺去找溫水了。”
本以爲溫繯若會發怒,她卻只是淡淡一笑,“那你還不吩咐廚房,馬上準備溫水?萬一耽誤了侯妃服藥,你有千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是是是,娘娘說的是。”說着,忙退了下去。
終於服完了安胎藥,龍曦辰才帶着無憂去拜見溫繯若。
三人寒暄了幾句,龍曦辰便要告退,哪知被無憂拉住,“茫茫,我先不回去了。”
她一向不喜與人相處,怎的不想回去呢?難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還是母妃過於吸引她了?許是懷了身孕之後,性情也變了吧!
龍曦辰點點頭,“那好,我陪你在母妃這多待會兒,咱們一同用了晚膳再走吧?”
剛說完,便看出無憂一臉的不情願,又改口道,“吃了晚膳會不會太遲了,你懷着身孕要早些休息,那咱們就多待半個時辰就走吧!”
看着龍曦辰這着迷的模樣,看來太陽真的是會打西邊出來的!想想他以前冷漠的樣子,從來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哪裡能想到他還有這溫情的一面!
“我的意思是……生產前,我便留在昭儀殿了。”無憂說得十分堅決,又轉向溫繯若道,“昭儀娘娘不會反對吧?”
溫繯若作勢一震,久久才反應過來,“自然是不會反對的,就怕辰兒不同意呢,你怎的突然有了這個想法?”
無憂佯裝掩嘴一笑,“娘娘親切和善,妾身只覺得咱們不像是婆媳,倒像是上輩子的好友一般,恨不得與娘娘同住個幾年呢!”
溫繯若也佯裝一笑,“瞧你說的,本宮哪有那麼好?你若是要與本宮同住幾年,只怕有的人要瘋狂了呢!”說着,饒有深意地看着龍曦辰。
無憂笑意更甚,“哪有娘娘說得那麼誇張呢?不過妾身身爲正妃,要管理諸多家事,確然不能與娘娘同住太久。不過茫茫已然下令,妾身有孕期間,一切家事都交由溫雲處理了。妾身正好趁着這段休息時間,與娘娘親近親近。”
溫繯若微微一笑,“是麼?既是這樣,那本宮便留你在這了,可不許反悔呀!”
看着兩個“姐妹”你一句、我一句都說着,龍曦辰壓根插不進話。好不容易找到了個空檔,馬上道,“不行!”
說着,將無憂拉到一旁,故意降低了語調問道,“你是不是在怪我把大權交給別人?才整出這麼一招?”
龍曦辰無奈地輕撫着她的背,“寶,我錯了還不行嗎?回去以後我馬上下令,把大權交還給你,你別鬧脾氣好不好?”
“我沒有鬧脾氣……”無憂更是無奈,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你能不能不要限制我的自由?我是真的想跟昭儀同住一段日子。”
龍曦辰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們倆什麼地方談得來?我馬上學好,回去之後你便拿我當母妃不就行了?”
意料之中的纏人……她雖是喜歡這種纏人的性格,卻也不能心軟,只嘟起嘴來,“你究竟向着我不?”
“我
自然向着你……”每每她不高興,他總是無可奈何,只好妥協道,“那這樣好了,你且小住一晚,我明日巳時便來接你。”
無憂卻不退讓,微是撒嬌道,“我想住到生產後,你就答允了吧?”
龍曦辰大驚失色,“爲什麼呀?這昭儀殿有什麼好?你若住下,我豈不是要每日往宮裡跑了?”
剛說完,龍曦辰便靈光一閃,一改方纔的驚色,喜然向溫繯若道,“母妃,既然寶要住下,那兒臣也要住下。”
溫繯若暗暗一驚,面上只責備一笑,“那怎麼行?你若住下,要怎麼召幸妃妾?怎麼開枝散葉?”
龍曦辰凜然道,“兒臣已有雙子,便就夠了,也沒必要再開枝散葉了。這是寶初次有孕,又是害喜、又是食慾不振、又是脾氣暴躁的,兒臣怕母妃應付不來呢!”
這話的意思,三人都心知肚明,溫繯若對生育之事毫無經驗,他怎麼放心把寶交到她手上?
無憂倒是不擔心這個,其實住在昭儀殿也沒什麼不好,省得龍曦辰天天往芙蓉園跑,也不寵幸其他妃妾,惹得後院議論紛紛,到時她又該被說成紅顏禍水了。
溫繯若故作薄怒道,“本宮本也沒打算留侯妃的,不過你既然這麼不相信本宮的能力,那本宮便要證明給你看看!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宮裡有的是經驗者,本宮若是有什麼不懂,大可問她們!”
“這倒奇了,你也未曾生育,難道你就應付得來、照顧得周麼?”
龍曦辰難爲情地笑笑,“母妃健忘,兒臣已經是兩個孩兒的父親了。”
“你也知道你是他們的父親?!”溫繯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他們生母有孕時,你有如此認真地照顧過她們麼?”
說到這,龍曦辰竟沒底氣地低下了頭。
“既然沒有,就該好好補償他們!你現下多去看看他們也不遲,免得孩子大了,說自己沒有父親,只有母親!”溫繯若責備道。
龍曦辰一向說不過她,遂妥協道,“是,母妃說的是。那這樣好了,從即日起,兒臣每日都去照看他們一個時辰,這總行了吧?”
溫繯若滿意地點點頭,“如此纔是母妃的乖兒子!你生母在天之靈,看到你懂事,定然也欣慰萬分。”
無憂抿脣一笑,“既是如此,那你便先回去吧。”
“還不急……”龍曦辰下心地扶無憂坐下,又來到案邊,提筆整整寫了六張紙,皆是照顧無憂的方法。
從晨起到午休,午休到就寢,用餐時間、用餐習慣,什麼時間該吃什麼,安胎藥的配置、熬成等等,寫得比國規還要詳盡。
看着密密麻麻的六張紙,溫繯若暗暗吃驚,面上還是溫然笑着,“你便放心吧!皇上並不來本宮這,本宮便一心照顧她了,定然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
“如此,我便先回府了……”龍曦辰不捨地看向無憂,“夜裡涼,你記得用炭,不想用便要加衣……”
臨走還不忘說一句,“寶,我明天就來看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