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然,玉璽一日不到手,龍曦辰還是皇帝,溫繯若還是母妃皇太后,任憑柳玢蕙是嫡母,也沒有權利殺她!
太陽當照,剛剛放晴便生得一絲暖意,彷彿在迎接夏日的來臨。這還未入夏,柳玢蕙便感到一陣沉悶,看着她自若的樣子,只清寒一笑,“皇帝確然聰明,卻不是爲了保你,而是爲了保雪傾貴妃。他怕她獨自於宮,怕哀家傷了她,而非怕哀家傷了你。”
溫繯若輕輕舒了一口氣,意態閒閒地擺弄着自己的晶甲,漫漫道,“保她、保哀家,不是一樣的麼?你殺不了她,也殺不了哀家。你殺了哀家,辰兒定然帶着玉璽回來,奪了你的命!”
這正是龍曦辰的願望:沒有太后。如此,便沒有兩宮的爭鬥,沒有殃及後宮、前朝的危害,他也不必權衡利弊、步步爲營……
鬥了二十幾年,柳玢蕙豈能讓他如願?!
“現下還不是殺你的時候,哀家便先留着你的一條命。待到玉璽到手、淳兒登基,你的暖宣宮,便是你的冷宮!”柳玢蕙的語氣,不再帶有勝利的味道,許是被她一語點醒。
溫繯若只覺得可笑,順手取出絹帕,輕輕擦了擦被茶沾溼的嘴角,“辰兒離宮,卻帶着兵符和玉璽,爲的真是雪傾貴妃?容不下雪傾貴妃的是咱們,他爲的便是咱們廝殺,不管哪一方勝了,他都不會輸。以賢太后的智慧,定然看得出其中蹊蹺吧!”
她確然看得出!無憂是大齊帝姬,龍曦辰料定了她們傷不了她,與其帶她出宮、與他受險,還不如讓她留在宮中,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柳玢蕙早容不下溫繯若,見大勢已定,必然生出殺意。只要她按捺不住,殺了溫繯若,那龍曦辰便假作出巡歸來,見生母已死,而殺了兇手……這樣不費吹灰之力的事,他自然樂以爲之!
林桓的假意投誠,四大護衛的離開,帝青宮大權歸林瑛嵐等所有,一律奏摺,皆由她們批示,龍渝淳也即將進宮。如此優勢佔據,很容易便讓人沉浸在勝利之中,若不是溫繯若提及,她還不敢相信這是陰謀。
江山只在一念之間,理智就贏,沉浸便輸。這就像一個極窮的人,不需要給他絕對的富有,只給他吃飽喝足,加上一點好處,就可以讓他沉浸於財富之中。人都是貪婪的,如此沉浸,只會讓他迷醉,而追求更高的財富……
就如柳玢蕙一般,她那麼多兒子,卻沒有一位登基爲帝,與溫繯若的鬥爭也比比皆輸。如此,她只想勝了溫繯若、讓自己的兒子登基爲帝。勝利越是迫近,她的野心便愈是張狂,得到了帝青宮大權,便還要想更多,自然也包括殺了溫繯若這個眼中盯、肉中刺!
忽而出現一個人,告訴那可憐的窮人,你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不久後就要全部消逝!這是憑他的努力,製造的一點點幸福,剛剛得到便要全部逝去,想來是個人都要瘋,柳玢蕙卻神態自若,扯了扯嘴笑笑,“簡直一派胡言,哀家憑什麼聽你的胡話?!你可知皇帝有多愛雪傾貴妃?他就是真心要與她私奔,絕不會欺騙哀家!”
口口聲聲還喚他爲皇帝,便是認清了現實。溫繯若淡淡看她一眼,也不欲再與她分辨,只出了大殿,向青琬道,“哀家餓了,傳膳吧!
”
先前聽說龍曦辰異樣,溫繯若還以爲是先皇的故伎重演,一下便慌了陣腳。而後柳玢蕙說了事實,她才稍稍安定下來。
想來柳玢蕙也信不過龍曦辰,不然她也不會將這事實告訴溫繯若。並不是威脅,而是聽她的意見。原以爲能看見她害怕恐懼的樣子,沒想到只見她一臉鎮靜。這是她最怕看到的,這說明溫繯若與她也想到了一塊兒,龍曦辰果然沒有那麼簡單!
龍渝淳會於明日到達京城,偷偷於帝青宮練習批改奏摺。
這幾天的奏摺都十分怪異,百官雖然上奏,講的卻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林瑛嵐等想以此控制朝政,卻不得辦法。
這就像都說好了一般,百官皆不上奏重要之事,他們所上奏的,比如貪官貪污、小地方案件冤屈,貪官皆是柳玢蕙一黨,林瑛嵐也不能判決什麼,至於那些小地方的冤案,基本都是小偷小摸,即便林瑛嵐下旨重審,也絲毫動搖不得江山,更別說大權掌握了……
她也不知以往奏摺究竟有什麼內容,只是這百姓的小偷小摸都上奏,未免太過勞師動衆了,刻意得很!
原還想效仿無憂戰勝金國,卻不料什麼也做不了。外在看着,像是林瑛嵐等掌握了江山,實則卻只是虛權,什麼也做不了!
難道奪取江山便如此之難麼?!林瑛嵐坐於帝青宮軟塌之上,苦惱地抵着腦袋,今日的奏摺,還如先前,皆是一切無關緊要之事!
即便如此,卻還要堅持批改。每每打開奏摺,林瑛嵐就會看到一張張大臣的臉,他們的臉上帶着譏笑,像是笑話她的身不由己。
她本可以下旨,這種小事日後不必上奏,可這更改奏摺是大事,難免動盪太大。若在玉璽兵符到手之前,被發現女人掌權,到時天塌地陷、羣臣動亂……她不敢想象那樣的場景。
見她如此苦惱,瑞瀾才擔憂地勸慰道,“娘娘還懷着身孕,不要苦了自己。奴婢且扶您到龍牀上歇着吧!”
林瑛嵐卻是搖頭,“這些奏摺必須馬上批改完,不然羣臣又有上表,奏摺越來越多,本宮看着就越是煩心。”
即便如此,這樣苦惱下去也不是辦法,瑞瀾輕嘆,“娘娘何必自苦?不如奴婢去喚琦昭容來,讓她代爲批改一次?”
林瑛嵐仍是苦惱,輕輕搖了搖頭,“她哪裡看得進這些?大字還不定識得!待瀟充儀歸寧回來,讓她代爲批改吧,她比琦昭容聰慧許多!”
瑞瀾頷首,“娘娘還是要好生歇息,柔菡襄主特意吩咐了,不能再讓您受累了。明日景侯就要到達京城,到時讓他代爲批改就行。”
這顯然是龍曦辰的奪權陰謀,她們這些所謂聰明人,卻什麼也做不了。忽而有些羨慕無憂,龍千墨的治國之才,絕不在龍曦辰之下,她能從他手上奪得江山,而林瑛嵐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受人譏笑!
林桓俯首而入,“啓稟貴妃娘娘,盈妃娘娘方纔來過一趟,說是給皇上燉了燕窩,讓奴才送進來。”
算算日子,司馬芊茉的禁閉也已經結束了,剛結束不久,便想着討好龍曦辰。想來她還不瞭解現下的情況吧!若是瞭解,定然也要嘲笑於她。
原還想着掌握了大權,就能替自己解
恨,寧溫雲、方漣漪、司馬芊茉等,她都要一一打入北宮,可日日面對朝臣的上奏譏諷,實在不敢輕舉妄動,若是龍曦辰平安回來、繼續他的帝位,那麼她……
原來看似豐富多彩的生活,實則陰暗、身不由己,她空有心思,卻什麼也做不得!
看着司馬芊茉送來的燕窩,還冒着騰騰熱氣,這白燕今年比較難得,也不知她花了多少積蓄換來的,雖不是血燕,卻能看到她準備時的血汗。
林瑛嵐揚脣一笑,笑得悽楚,“念她一片真心,便由本宮代爲享用吧!”說罷,便端起那碗白燕,一口一口服下。
這幾日被譏笑得可憐,終是做了一件真正替代龍曦辰的事,越是如此想着,林瑛嵐便越是心悅,這也算是揚眉吐氣了吧!
瑞瀾見此,忙阻止道,“娘娘,這燕窩喝不得,還是讓奴婢先拿去給宮人試吃、給柔菡襄主檢查吧!”
好不容易有一件揚眉吐氣的事,可以讓她實實在在做一次皇帝、掌一次實權,怎麼還要小心這個、小心那個。這幾日的譏諷,已經快把林瑛嵐逼瘋了,若是這次還要小心翼翼,她這貴妃,當得豈不委屈?!
便是不聽她的勸阻,直接將燕窩全部喝下。瑞瀾立時嚇了一跳,忙告退去請江芊熠來。
江芊熠剛替寧溫雲安好胎兒,正無聊,便順道來瞧一瞧。林瑛嵐自然不會在帝青宮主殿見她,龍曦辰之事,還不能曝光,自然也不能胡亂告知於她,便於偏殿見之。
她雖是要揚眉吐氣,但一點點理智還是有的,畢竟身孕不容小覷,還是要給江芊熠細細一查。
這樣一查,果然有了問題。
江芊熠卻不做聲,只平聲問道,“方纔可吃了什麼?”
瑞瀾依舊着急,忙答道,“娘娘吃了盈妃送來的白燕,襄主把了脈,可有什麼異樣麼?”
原來是司馬芊茉……也不知爲何,江芊熠對她,已然換了一臉冷麪,只淡淡一笑,“脈象平和,並無任何問題,想來盈妃沒有使壞吧!”說着,看向林瑛嵐,“瑛嵐且放心,有我在,就不會讓你出事。”
這話來得突兀,卻讓人感動。她終是同意交友了麼?林瑛嵐溫然一笑,“柔菡,多謝。”
“不謝。”江芊熠的語氣淡淡的,亦如無憂,淺淺一笑,“你畢竟有孕,不要終日待在帝青宮,記得注意休息,我先告辭了。”
還有一批奏摺要理,她也不好留她,便點頭而笑,“你且回去吧,我得了空便去看你。”
江芊熠亦是點頭,回她淡然一笑,便退出了帝青宮偏殿。
有一種易容,喚作藥物易容,雖傷身子,無憂卻想要一試。何紓傳授了藥物的配置,江芊熠一點就通,再加上些許日子的練習,現下已然掌握。
柔菡能易容成琳荌,無憂便也能易容成柔菡,但因藥物傷身,只被允許了一次,沒想到就有一場大收穫!
她並不想傷林瑛嵐的孩子,可既然司馬芊茉出手了,那麼她也就不客氣了!若錯失了良機,怕是以後都沒有機會了……
剛一回宮,便見司馬芊茉找上了門,正對着江芊熠,一副笑面虎的模樣,“這位可是柔菡襄主?本宮乃是愨馥宮盈妃。”
(本章完)